“大姐,你氣色真好,越來越漂亮了,建康明珠真不是浪得虛名啊。”
謝道韞一出閨房就碰到了在院子裡打拳的謝韶,對方說的話讓謝道韞很開心。
面對平日裡老實本分的謝韶那由衷的讚美,謝道韞笑顏如花,熱情的過去跟他寒暄。
“道韞,我第一次見面就看上你了,夢裡經常會見到你。不能娶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道韞,你真的好美,我一直都忍得好辛苦。以前沒人追求過你嗎?”
“點亮燈讓我看看你好嗎?夫人。你總是讓我癡狂,不能控制自己。”
……
抵死纏綿之中的男女,情話沒有底線,不止是趙川,謝道韞自己也說了一些平日裡不敢說的情話,現在想起來還是臉紅心跳,全身發軟。
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謝韶一臉古怪的看著她,完全不明白一向嚴肅的大姐,爲何今日如此軟媚,像個小女人一樣。
“啊,沒事啦,你見到三叔(謝安)了嗎?我有事情找他呢。”
“一大早宮裡就來人了,把三叔四叔都招進了臺城,只怕是出了什麼事!”謝韶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好像是會稽那邊出了民變,大姐近期不要出門了,外頭不太平。”
謝道韞帶著紅暈的臉,瞬間嚇得煞白,激動的拉著謝韶的袖口問道:“消息準確嗎?建康城的人會不會都知道了?民變的規模多大?”
她記得很清楚,昨夜和自己無限纏綿的那個男人,一面吃自己的豆腐,另一面卻把自己在會稽的見聞全部套出來了。
記得當時自己腦子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雲裡霧裡什麼都沒想,幾乎是他問什麼就答什麼,現在冷靜下來,只怕趙川早已猜出來會稽要出大事!
謝道韞驚恐的發現,趙川似乎又會讓他處於危險之中,昨夜的黯然銷魂,搞不好就是永別!!
她拎起裙子就想出門,被謝韶冷冷的攔住。
“叔父說這幾天時間內,家中子弟,無論男女,無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除了謝玄以外,一概不許出門。大姐是家中咱們這一輩的楷模,莫要讓弟弟我難做人。”
謝道韞感覺頭暈目眩,就要暈倒在地,被機敏的謝韶扶住,送她進了閨房。
“大姐,你的事情家裡人都有所耳聞,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從前經常教導我們要大局爲重,自己不可以不以身作則啊。”
說完謝韶就出去了,留下謝道韞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坐在牀上。
她突然發現,昨夜其實就像是新婚的丈夫要上戰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品嚐娘子的美妙滋味,然後毅然轉身。
趙川是擔心他不能活下來,所以最後纔沒跟自己春風一度。
謝道韞懊喪得簡直想自殺,如果昨日真那個了,說不定還會懷上,萬一趙川沒活下來,也算給他留了後,結果現在……多想無益,只能祈禱萬事順利了。
這一天是普通的一天,同時又是不普通的一天。
之所以說普通,那是因爲這一天並沒有地震,洪水這樣的災害發生。
而不普通,則是因爲這一天是東晉陳郡謝氏與瑯琊王氏決裂的開始。
謝家選擇了放棄與王家聯合,而轉身投靠手握重兵,而且關係熟絡的桓家,主要是桓溫。
謝道韞與王凝之的婚事被攪黃了,王孟姜和謝玄的婚事被攪黃了,惱羞成怒的謝家,不想再當被人笑話的大世家,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烏衣巷在這一天,居然就有兩門親事被定下來!
從臺城傳出來的消息,王羲之家小女王孟姜,賢良淑德,容貌秀美,年齡也正合適。
她被褚太后看中,選爲皇后,三書六禮近期就會陸續到位,皇帝司馬聃大婚在即。
這樁親事的媒人是桓溫的好友,司馬家的太平王爺司馬昱!至於王羲之的意見,那不重要,褚太后身後還有人。
有消息說這是謝安石的謀劃,只是不知真假。
另一門親事則是謝家目前青年一輩中唯一的一位武將謝玄,將會迎娶桓溫的小女兒桓婧,由於桓婧在鮮卑慕容手中,謝家近期就會派出使者把人接回來。
三書六禮已經在走程序,人回來就直接成親!
從這兩門親事裡面,世家中人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桓溫,一定還活著!而“安石不出,奈蒼生何”的謝安,則是投到了桓溫帳下。
桓溫要回來了,秋後算賬,現在只是人的腳步聲,試想沒有桓溫的首肯,謝玄能娶他最寶貝的小女兒?哪怕這個女人現在不在東晉。
還有就是皇帝司馬聃的婚事,若是褚太后沒有世家撐腰,她敢不經過瑯琊王家就直接“攤派”到王羲之頭上?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覆雨翻雲,謝安一回到建康,就開始攪動風雲,無數人的命運因此而改變。
烏衣巷王家大宅早就炸開鍋了,不過王羲之已經讓自己那七個“葫蘆娃”全部閉嘴,他現在在王孟姜的閨房裡,來回走動,王孟姜摟著趙川的胳膊,旁若無人的把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
“謝安欺人太甚,竟然用這麼卑鄙的計謀!”王羲之不滿的看了趙川一眼,若不是這小子勾搭了謝道韞,謝安又怎麼會用這麼陰毒的計謀毀掉王孟姜的幸福。
“爹,沒事啦,讓川哥哥跟我住一起,我就不信我大著肚子懷了孩子,褚太后還願意讓我進他們家的門。”
王孟姜大言不慚的說道。
“胡說八道,那樣你會被浸豬籠的,還有這小子,也會被處以極刑,你當褚蒜子是活菩薩呢?”
王羲之對自家女兒的幼稚完全無語了,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好不好!
“這樣,現在就讓你大哥送你過江,去堂邑,你去找你舅舅郗曇,讓他幫你想想辦法,拖個幾天。
你表哥郗超好像有個後手,只是我不知道具體情況,總之江左你不能呆了,以後跟這小子一起過江,他既然那麼喜歡你,就該照顧你一輩子。”
趙川像個木偶一樣,聽著王羲之跟他女兒說這些讓人無法相信的事情,腦子裡一個脈絡漸漸成形。
謝安終於出手了!快準狠!一下子就把謝道韞最大的競爭對手除掉了。
王孟姜跟著自己是私奔,名分還是司馬聃的老婆,她以後就無法得到家族的支持。而謝安有的是辦法讓自己迎娶謝道韞當正妻,世家的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他這才記起來,褚太后的母親,就是謝家的女人,和謝安一個鼻孔出氣,不是很正常的麼?
拜託啊,我只是來送藥給你們的,爲什麼就會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啊!
趙川來找王羲之,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結果完全跑題,變成了怎麼讓王孟姜跟自己私奔了。
“孟姜,你出去一下,爹跟趙川有事情要說,去吧,讓你母親準備一下東西。”
王孟姜憋著嘴,不情不願的出去了,臨走還狠狠的捏了下趙川的胳膊。
“先說私事,以後如果你發達了,就封孟姜一個貴妃,若是我看走眼了,你也要保護她的安全,嗯,還有將來你跟她後代,實在不行,送她回烏衣巷來,我自信還護得住她。”
王羲之很坦誠,沒有問趙川怎麼跟寶貝女兒勾搭上的,沒有興師問罪,而是要趙川一個承諾。
“能不能做到,只要一句話就行,我把她交給你了!今後,瑯琊王氏不好說,但我們一家,都會是你的後盾。”
趙川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去江北將會在弘農落腳,未來很可能是長安,我答應你,一定會照顧好孟姜的。”
有這句話就行,王羲之也不想逼得太緊,他遞給趙川一個銅牌,上面寫著“瑯琊”二字,左下角還用篆書寫著“王羲之”三個字。
“我們在豫州也有些產業和商鋪,你如果用得上就用,王蒙知道的。事關重大,我已經找本家把他要了過來,以後就給你打下手吧,算是孟姜的嫁妝。你的思維與人不同,相信不會虧待孟姜的。”
王羲之拍了拍趙川的肩膀,又微笑著遞給他一封書信。
“我的字很好認卻不好模仿,拿著信物和我的親筆信,就能調動豫州的一些資源了。孟姜性子有點跳脫,但卻是極有韌性的人,莫要辜負她一番心意。”
趙川接過書信,恭敬的叫了一聲“岳父大人”,王羲之點了點頭,臉色卻是變得肅然起來。
“私事交代完了,現在說公事。會稽天師道信徒民變,叛軍勢大,已經包圍了會稽城,現在不知道城池陷落沒有,褚太后已經讓謝玄帶著禁軍南下救援,現在臺城就是空的。”
王羲之憂心忡忡的說道:“不止是王家,就是謝家,郗家,桓家,還有司馬家的那些皇叔們,都調動了一部分家奴,前去鎮守臺城,人數也不算少,你認爲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很明顯,王羲之認爲非常不妥。
那些人,戰鬥力很明顯是比不上禁軍的,而且……很容易被天師道的人混進來,忠誠度堪憂。
“我想這就是孫泰的殺招,目前的形勢,正一步步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建康城內鬧哄哄的民變,會稽地區聲勢浩大的民變,其實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決戰,肯定是臺城。”
王羲之意外的看了趙川一眼,他是知道些內幕的,所以能預測事態的發展,但趙川卻不知道,能猜到這些,就相當不簡單了。
“小子我有一招將計就計,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有興趣聽一聽。”趙川在白色的紙上畫了一幅簡單的地圖,把那些小藥片當做兵馬,一個個的放到關鍵的位置。
他跟王羲之說了自己的計劃,當然,這需要各個大世家的配合。
王羲之眼睛越來越亮,卻沒有把自己的底牌告訴趙川。
雙保險,似乎這樣也不錯!
王羲之心裡暗自嘀咕道。
談完了事情,王羲之還是給趙川跟王孟姜這小兩口留了一點私人空間。
“說,你跟道韞姐昨天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不要對我說謊。”
王孟姜不依不饒的指著趙川脖子上的紅點,她再清楚不過那是什麼回事了。
呃,我今天清晨還在她牀上,瘋了一夜,但是這怎麼好跟你說呢?
“那個,一點點,一點點啦。”趙川眼神閃爍,不敢看對方。
後院失火,太麻煩了,兩人見面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王孟姜偏過頭,不想跟趙川說話,某人在她耳邊悄悄的說了些什麼,女孩不敢相信的問道:“真的嗎?我的……更好看麼?”
趙川違心的點點頭。
“哼,連道韞姐都遭了你的毒手,太壞了,你這個專門禍害世家女子的壞人。”
王孟姜嘴裡說壞人,身體卻湊過來,強硬的把趙川推到牀上坐著,摟著他的脖子就不願意放開了……
趙川看著王孟姜上了王家的馬車,往城北駛去,那是長江渡口的方向,回憶起剛纔兩人迤邐而瘋狂的纏綿,悵然若失。
“賢胥,你也快回去準備吧,事情完了,你也該渡江返回了。這裡始終不是適合你發展的地方,你過不好,孟姜就不會過得好,我這是肺腑之言。”
趙川也知道王羲之在說“正確的廢話”,只是他也沒有選擇啊。
最後總是要帶郗道茂走的,郗曇那裡,還是要走一遭才行,反正要路過堂邑,到時候再說吧。
他想起王羲之說的郗超那個後手,究竟是什麼呢?讓人很好奇啊!
那傢伙滿肚子壞水,他的後手,只怕是坑死人不償命。
趙川回到雞鳴寺,倒頭就睡,到了黃昏時分才醒過來,他之所以選擇白天睡覺,是因爲今夜要去臺城走一遭!
當年孫權留下的密道,肯定沒有被褚蒜子他們發現,只是這密道現在還能用麼?會不會已經廢棄掉了?不試試誰也不知道。
最近的一次朝會,就在後天,是生是死,就是一竿子買賣了,現在自己手裡本錢不多,也就一百多號人,雖然都是精銳,但人數是一個很大的硬傷,只能取巧,不能硬抗!
“趙施主,貧僧今夜就跟你一起走一遭,如何?”
時間快到子時,趙川已經準備好一切,小和尚法顯笑瞇瞇地走過來,那架勢似乎趙川不答應他就不會告訴地道在哪裡。
“好吧,咱們這就去吧。”面對這個拖油瓶,趙川也是沒辦法,只好帶著他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