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慌不擇路趁著玄天塔坍塌之際, 慌忙縱身躍出了塔外。此時三人身上皆是血跡斑斑,秦繁漪和胡靈姬固然是連番大戰,疲態盡顯, 而巫清竹被奪靈大陣折磨多日, 雖得百花玉露滋養, 終究還是傷了元氣。
當下三人出得塔來, 正要感嘆死裡逃生, 重見天日,卻見塵土飛揚,馬蹄聲聲, 三苗族大隊人馬堪堪正趕到玄天塔前,領頭的正是危煊、危燁兩兄弟。
眼看三苗族聖物玄天塔分崩離析, 轉眼已成斷壁頹垣, 危氏兄弟不禁大吃一驚, 又見塔前三女衣衫襤褸,狼狽不堪, 又生的一副生面孔,不禁心頭疑雲大起,擺臂示意,便令人將其團團圍將起來。
巫清竹和胡靈姬緊緊攙扶著秦繁漪,她以神龍真身爲其護法時, 生生受了蚩尤殘魂幾下重擊, 全身皮開肉綻不提, 主要是左腿似乎還骨折了, 是以走路一瘸一拐的, 著實有些不便。
危氏兄弟率衆將三人團團圍住,方纔催馬上前。危煊上下打量詢問道“你們三個女子究竟是何人?竟敢闖我三苗族禁地!”, 他望著坍塌的玄天塔,心中已是又驚又怒。
怒的是這三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儼然是擅闖玄天禁地,犯了他三苗族的大忌,驚的是玄天塔已倒,卻不見危笙身影,恐怕已是兇多吉少。而這三個女子儼然是剛剛從塔中出來,這玄天塔千百年來從未出事,如今突然倒塌,定然與她們脫不了干係。
危煊上下打量著三人,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胡靈姬身上,只覺得眼前的女子竟似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熟悉感。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張口結舌,從馬背上翻落下來,指著胡靈姬吃吃說道“陳靈,你是陳靈!”
當日陳氏姐妹不告而別,他尋遍整個三苗地界,都找不到他們的蹤影。爲此他還跟陰氏大吵了一架,認定是陰氏不賢,容不下人,方纔趕走了陳氏姐妹。要不是看在危醴的面上,他恨不得一紙休書將陰氏遣回孃家。
但是陳氏姐妹的倩影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特別是妹妹陳靈,昔日那股煙視媚行,嬌媚入骨的風情至今讓他記憶猶新,回味無窮。
正因爲他對胡靈姬的風姿至今魂牽夢縈念念不忘,是以如今胡靈姬雖然以真面目示人,竟也被他一眼認了出來。危煊見其真容,不知比當日陳靈美上多少倍,一時間頓時筋酥骨軟,愈發覺得愛她愛到了骨子裡。
胡靈姬見他認出自己,當下也不曾否認,展顏微微一笑,朗聲道“危煊,你既以認出我來,莫非還要阻攔於我?”
危煊癡癡地上前數步,結結巴巴道“阿靈,你真的是阿靈,你可知我尋的你好苦。阿靈,我不管你做過什麼,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麼都可以依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他語無倫次,卻依然清楚的表達了他對胡靈姬的心意,他眼巴巴地看著胡靈姬,這一刻他根本不去想什麼她們觸犯了三苗族禁令,也不去想玄天塔倒塌,更不去想危笙的死活,此時他唯一在乎的,只是眼前這個風姿脫俗的女子,只要她微微一點頭,就算讓危煊把三苗族的所有悉數獻上,恐怕他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可是他這樣的一片真心,註定是要落空的。只見胡靈姬微微一笑,其三人的身影突然猶如鏡花水月一般,突然波動起來,危煊大驚,正要伸手去拉住胡靈姬的衣袖,卻聽空中傳來昔日陳靈的嬌笑聲:
“危煊,我本是千年靈狐,爲了營救友人方纔化身凡間女子親近與你。如今我目的已達,也是你我告別的時候了。看在相識一場,我且贈你一句忠言:三苗族連年征戰,族人早已疲憊不堪。你若爲三苗千秋百世打算,就暫且讓士兵解甲歸田,讓百姓休養生息幾年吧。”
隨著嬌媚的語聲漸漸消散於空中,危煊尚半天回不過神來。此時危燁催馬上前,小心提醒道“大哥,人已經走了,你看接下去怎麼辦?”
危煊經此一問,方纔豁然清醒,大喝道“阿靈!阿靈!”,他翻身撲地慟哭,竟似如喪考妣。世間有很多情感難以說明,就好比危煊之於胡靈姬,儘管他從未真正得到過她,可是她的音容笑貌,卻早已深深的刻畫在他的心裡。
其實若是當日分別,從此再不相見,也許危煊也已將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戀深埋在了心底,也許也只是時不時的獨自一人偷偷翻開記憶的塵囂,會掛念起曾經魂牽夢縈的美人,但即便是掛念,也斷不會像如今般肝腸寸斷,痛斷徹骨。
可如今與胡靈姬再一相見,生生地將他埋藏在心底的感情翻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如同情竇初開的少男一般,全然對她動了真情。也許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那個名喚陳靈的女子,又如當日一般,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卻又一次不告而別,只留下他一個人,滿目驚豔,卻又黯然傷神。
東靈山,靈巫族。
巫清竹等人回到東靈山已有幾日,只可惜當日前去營救的數千靈巫族男子,如今只剩下區區數十人回來。巫山巖已死,便由巫行止繼任當了族長,巫清竹又施法將昔日喪生的靈巫族戰士盡數招魂歸返故土,使其英靈得以在故鄉的山水中安息。
忙亂了數日,生活方纔漸漸安定下來,百姓男耕女織,繁衍生息,漸漸又回到了往日安然祥和,安居樂業的氣氛。巫小蝶這幾日卻一直很快活,一則看到巫清竹平安歸來,她便再不會孤孤單單,二則她看到了秦繁漪,便如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般,一下撲到她的懷中笑道“秦姐姐,你可算是回來啦。”
這些天唯一讓她有些鬱悶的是,秦姐姐身邊,始終有一個叫做胡靈姬的女人形影不離。而秦姐姐似乎也特別黏著那女人,兩個人簡直好的跟連體嬰一般,簡直是秤不離砣,如膠似漆。
更討厭的是,那個叫胡靈姬的女人,眼睛裡好像始終帶著鉤子,她沖人笑的時候,總好像是要將人的魂兒勾出來一般,每當她看著自己笑,巫小蝶總有一種面紅耳赤,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覺。漸漸的,她也不敢經常去找秦繁漪玩兒了。
“嗤——”,秦繁漪仰臥在一塊灑滿陽光的巨石上,突然失聲笑了出來。在她懷裡鑽出一個絕美女子的腦袋來,一手按在她胸前,奇道“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陽光下,女子的黑髮熠熠生光,水波盈盈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就如一隻狡黠的狐貍,不斷地打量著緊緊抱著自己的秦繁漪。她不是別人,正是讓巫小蝶討厭的不得了,又說不出哪裡討厭的胡靈姬。
“我想到巫小蝶看到你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秦繁漪一手遮住了眼睛,擋住那當頭有些刺目的陽光,一邊吃吃笑著。胡靈姬聞言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她這個小丫頭人小鬼大,我若不稍微給她點顏色看看,恐怕她還把你當做是龍行雲,一心想給她姐姐做穿針引線人呢!”
她低下頭,輕輕地咬了口秦繁漪的鼻子,嬌笑道“你既與我情定三生,我自然得護食。任誰也不能將你從我身上搶走,你也不許變心。你若是變了心,哼哼,我就……我就一口咬下你的鼻子,讓你變成醜八怪,看誰還敢要你。”
兩人嬉笑親熱了一陣,一時間都生出歲月靜好,佳期如夢之感。胡靈姬靠在秦繁漪懷中,眼中的柔情幾乎要溢了出來,她伸手輕撫著秦繁漪的臉頰,突然柔聲道“待龍行雲復生,我便隨你回家吧。”
秦繁漪猛然一愣,慌忙朝她看去,卻見胡靈姬溫柔地笑道“你我同心,我又怎會看不出來,你始終還是想家了。”,她溫柔地吻了吻秦繁漪,笑道“你既然想家,我便隨你一同回去,只要與你在一起,對我來說,去哪裡都一樣!”
秦繁漪見她神情嬌憨,卻是一片真情流露。這裡沒有半分狐族媚術,看在眼中的,唯有其眼底的款款深情,心中不免大爲感動,她忍不住擡頭吻上了胡靈姬的嬌脣,散落在脣齒之間那些凌亂的語聲,卻是堅定卻永不改變的誓言。
她二人這邊廂濃情蜜意,倒是過上了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可巫清竹卻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守著那塊崑崙龍血玉一步不離。
再過幾日,便到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限期了,按照昔日龍行雲的說法,期滿七七四十九日,她便能以這崑崙龍血玉重塑真身。到那時,若再得秦繁漪二滴精血,龍行雲重凝二魂,三魂俱全,便能死而復生了。
巫清竹癡癡地看著眼前放在錦帕中的龍血玉,這些時日,她始終將龍血玉帶在身上,片刻都不曾離身。雖然她看不見龍行雲,但她似乎能感覺到龍行雲的確就在那裡,甚至於她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對自己的那份思念。
有時候巫清竹也懷疑是不是自己思念成魔引起的幻覺。她親眼看到龍行雲鑽入了龍血玉不假,可是細看去,這塊龍血玉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放在錦帕之上,哪裡有半分生命的跡象。
一想到這裡,巫清竹也禁不住苦笑了,那冤家明明做了那麼多對不起自己的事,可自己也偏偏依舊對她念念不忘。若是真的如她所言,四十九日期滿能借玉重生,自己又是否能真的既往不咎,與她重修舊好?
那秦繁漪雖是她的轉世之身,想來是與那狐貍精相互看對了眼,這幾日天天好的跟蜜裡調油似的,哪裡對她還有半分昔日情意。可是當年那龍行雲化眼爲泉的時候,明明說的是等她換個乾乾淨淨的身子,再回來尋自己的呀。可誰知換了個身子,卻照樣愛上了胡靈姬,這個說話不算話的東西!
不過留在龍血玉里的,纔是龍行雲的真魂呢!若是她以龍血玉重塑真身,那豈不也是換了個乾乾淨淨的身子?一想到這裡,巫清竹忍不住紅了臉,她這時怎麼了,何時竟這般在意龍行雲是否是具乾淨身子?明明能讓龍行雲能夠平安歸來,順利復生纔是她心中最最記掛之事,怎麼胡思亂想竟想到這麼偏處去了呢?
正當巫清竹面紅耳赤,心猿意馬之時,居然腰間一緊,身子猛然落入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懷抱。巫清竹全身一振,盈盈珠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緩緩地轉過身去,落入眼簾的正是那張清俊秀美,魂牽夢縈的臉。
她癡癡的看著眼前這張日思夜想的臉,眼中的深情濃的簡直化都化不開。一時間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過去的一切早已化作塵埃,只要她能平安歸來,便是自己內心最深刻的盼望。
巫清竹的眉眼中揚起了溫柔的笑意,她清冷的面容突然露出了這般久違的笑容,無疑如同大地春回,冰雪初融,其清豔絕俗,猶如寒梅傲雪之風姿,不禁又使龍行雲看直了眼。
巫清竹看著她看呆了的模樣,不由得輕輕戳了她一下,柔聲道“你……不是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麼,你怎麼現在就出來了?”
龍行雲見她軟語溫存,竟似全然不記得昔日不堪的往事,不由得喜道“龍血玉對我休養大有裨益,如今我已然大好,所以偶爾出來並不打緊。只是要重塑真身,必須等滿七七四十九日,我龍族的傳承記憶是這般講的,這龍血玉得之不易,我也不敢輕易嘗試。”
她把頭埋在巫清竹肩頸之間,長長地嘆了口氣,輕聲道“清竹,我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回到你身邊,你……還要我嗎?”
她小心翼翼地等著巫清竹的回答,卻是半天都沒有動靜。她不安地擡起頭來望著巫清竹的眼睛,卻看到了巫清竹臉上泛起了一絲捉狹的笑意“今晚你讓我在上面,我便原諒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