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請留步.”
車窗降下，“怎麼？賈總改主意了？”
“不是.那個看在同行的份上，能不能捎兄弟一程，這荒郊野嶺的我怕.”
“沒問題”
“哎哎，謝謝陳總！“賈躍亭眼中露出感激，伸手去拉車門，沒拉動.
陳默往後一靠，閉目養神，車窗關閉前，飄出一句，“去後面那輛”
懂事的小賈一路小跑來到後面的麪包車，把車門拉開，發現裡面窩著幾名壯漢，瞥見這些人座椅下的鋼管，他不禁嚥了下口水，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登車，擠在壯漢之間跟小雞子似的。
下一刻，黑色奔馳和五菱宏光先後駛離.
河面在月色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微波盪漾出一圈圈漣漪
只有岸邊那攤水漬，在夜風裡慢慢乾涸，
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交易取消.別問爲什麼，彼岸和小米那筆錢先原路返回來，‘服務費’浪費就浪費了！”
小米和彼岸一共支付了96億，這筆賬剛到公司賬上就立馬被他轉走了70個億，剩下26億爲了應對公司的正常運營和還臨期的款項。
這時候就彰顯了賈躍亭財會出身的好處，各種賬目做的近乎天衣無縫。
數年前樂視 IPO時，業內就有感慨：“排名第 17的視頻網站，卻有業內第一的財務指標，跟變戲法似的。”
只有應付完孫宏斌，他纔有機會繼續跑，只要到了國外，那就天高海闊任鳥飛了。
因爲他雖然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徵兆，但隱隱感受到身邊可能.不！應該是一定被孫的人監視起來了。
還有 30億窟窿要補，這筆錢他倒有信心。
隨後他給海外的妻子打電話
“你怎麼了？我去機場沒接到你！”
“別提了，有點事耽誤了，暫時過不去。你那邊的錢拿 5億夠你和孩子花，剩下的我有用”
“.賈躍亭，你瘋了？咱們費多大勁才把錢弄出來，你又要轉回去？”
“少廢話，照做！明後天有人去找你處理！”
“只留 5億？你知道這邊開銷多大嗎？三個孩子都要我來養.
最多分你一半！這還是看在夫妻情分上，否則一分不給你，你也沒辦法，我們已經離婚了！”
“那是假的.”
“也可能是真的！”
聽著妻子冷漠的聲音，賈躍亭勃然大怒，“你踏馬”
“再罵，我死也不會給你一分錢。”
“好一半就一半！抓緊！”
掛斷電話，賈躍亭怒罵：“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果然不能找明星當老婆！好時把你捧上天，大難臨頭各自飛
本來他計劃的很好，算上剛纔女人的那份就是30億，加在一起正好還孫宏斌，他離岸信託的小金庫還有30億，出去也夠開銷。
可剛纔女人的突然變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令他不得不掏出一部分小金庫補進去，才湊夠 100億。
他可不想再體驗浸豬籠的滋味。
2天后。
當賈躍亭再給妻子打電話，從原本答應好的一半，卻變成了5個億分手費。
“.你踏馬打發要飯的呢？”
“一句話要不要？”
“要！”
“從此你我二人再無瓜葛，好聚好散”
隨後女人嘆息道，“老賈，你要理解一個單親母親帶孩子的不易，我這也是爲了咱們孩子的未來考慮，這兩天我也查了信息，錢都給了你，分分鐘填了無底洞。
反正財產早就做好了分割，你安心在那邊打拼，我保證孩子姓賈不姓甘！”
妻子那邊出了問題，隨後賈躍亭又給親姐打著電話，畢竟當初爲了套現，家人們也是出了不少力。
可從姐姐的電話中，對方支支吾吾，含糊其辭令他徹底清醒了。
原來面對幾十億的誘惑，什麼夫妻、什麼家人，都踏馬是扯淡的。
帶著口罩帽子的賈躍亭，掛了電話，看著面前的什剎海，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又一週過去，融創總部。
“孫總，錢已經轉過去，我的證件.”
看到100億到賬，孫宏斌終於露出難得的笑容，看著幾日不見滄桑許多的賈躍亭，
“早這樣多好，我從不懷疑賈總的賺錢能力，你看我還是仁義的，50億買的樂視股票，賠了就賠了，都不帶找你要的。”
孫宏斌使了下眼色，手下遞過來一個小包，“你守信用，我沒話說！”
“完璧歸趙，賈總還請收好！”
看著裡面自己的證件，賈躍亭起身欲走。
“賈總還是想走？”“只是法拉第汽車那邊有場會議罷了，既然孫總不信任賈某，現在錢已還完，我的會議拖了一週多，還是耽誤了不少事，就此告辭！”
“那我就不留賈總了，再會！”
畢竟現在賈躍亭的處境，孫宏斌比誰都要了解，說是四面楚歌，也不爲過。
即便他放過老賈，可樂視的債主又何止他孫宏斌一人。
“去，繼續派人盯著他！”
孫宏斌也想看看自己曾經最爲看好的這個老鄉，最後是天高海闊，還是窮途末路.
就在前腳賈躍亭踏入融創的同一時刻，後腳陳默就接到了消息。
“我記得老賈的債主不只有一個孫宏斌吧.把他的定位放給那些供應商”
“.就是要逼的他走投無路，瀕臨絕境，否則他又怎能回頭是岸呢？”
“.呃.還是派人盯著點，我要的是手腳健全的人，別真被那些手腳沒有輕重的搞殘了”
掛斷電話，陳默從空中花園返回會議室，“剛纔說到哪了？繼續”
自從去年 11月賈躍亭發佈那封“火焰海洋”內部信，承認資金問題並停止擴張後，樂視手機、電視等業務涉及的供應商及代理商達數十家。
即便廠家止血斷供，累計欠款仍高達數十億元。
大供應商還好，雖傷筋動骨但能扛；可中小代理商被坑慘了，他們指望這筆錢活命，正因樂視才面臨破產、揹債風險。
這些人急得像熱鍋螞蟻，一直在尋找賈躍亭的身影而無所獲，真要抓到這個B，玉石俱焚的心都有。
結果這天，這些人公司先後傳來消息——賈躍亭在哪的消息。
他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沒想到還真逮住了這條大魚。
“各位兄弟且慢動手，聽我說幾句，如果覺得我說話放屁，那你們再動手不遲！”
面對包圍圈，賈躍亭腳下不丁不八站定，頭微微低垂，一隻手伸出做阻擋狀，依舊一副大佬做派。
可惜這次不好使，領頭的揮臂：“操，愣著幹嘛，幹他！”
衆人蜂擁而上！
幾分鐘後，賈躍亭坐在地上，嘴角帶血，喘著粗氣，“現在能聽我說兩句了麼？”
“你說，我們聽聽看。”
“我要是想跑，早跟那些捲款跑路的孫子一樣躲美國享福去了，樂視危機都半年多了我還在京城，爲了什麼？”
“爲什麼？”
“不就是爲了考慮到大家的不容易，這段時間我確實在想辦法，籌措資金
爲什麼我偏要留在這之前捱罵，現在又挨你們揍？因爲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以爲堵在這裡就能拿到錢？
現在誰最怕我倒下？除了銀行就是你們啊！
我出了事，樂視關聯的債就是廢紙！但只要我還喘氣，你們就有希望。
這點事都想不明白？
所以你們反而應該是保護我的人！”
賈躍亭的一番話說完，他周圍一圈的債主愣住了，感覺不對勁，又覺得對方說的很在理。
突然那有人指著地上，剛纔由於情緒激動被衆人撕碎折斷的各種證件，“那這些時刻不離身，是不是時刻都想跑，這你怎麼解釋？”
賈躍亭捂著胸口，一副‘我本將心向明月’的姿態，“我這是剛把所有家底去銀行做了抵押，貸了10個億出來，想著能解大家的燃眉之急，現在好了，可能大家需要再等幾天.”
剛纔喊話的帶頭大哥，趕緊把賈躍亭扶起來，“賈總.對不起.怪我心急了，您沒事吧？”
賈躍亭嘆了口氣，“無礙，不怪大家，怪我沒提前跟大家溝通好，但大家放心，欠你們的錢，我連本帶利一定會還給大家，我拿聲譽擔保，你們要是不放心可以留下人來監督我！”
衆人一聽，果然十分感動，紛紛離去。
除了特地留下負責賈總安全的兩個人！
5月下旬一天的夜晚，大運河公園。
兩人看著遠處河邊長椅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形雕像，嘀咕起來，
“哎，這都好幾個小時了，這傢伙不會想不開跳了吧？”
“保不準，我現在欠數百萬都寢食難安的，這傢伙據說可能欠了數十上百億，換做我早崩潰了。”
“要不怎麼說人家纔是做大事的人呢，光這份心態就不是咱們能比的。”
“跳了也沒事，我游泳牛逼地很，等他喝水喝飽了我再出手都來得及.”
“你說賈總此刻在想啥？”
“鬼知道”
不遠處的賈躍亭，瞳孔倒映著波瀾漸起的湖面.
跑是跑不了了，債是要還的，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明裡暗裡。
家人的背叛、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數十年的積累此刻一無所有。
某一刻，賈躍亭起身脫掉衣服，整齊地疊放在一旁。
噗通一聲，跳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