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嶧城,你的理想是什麼?”也許是環(huán)境太過安逸,也許是兩人之間太過沉默,夏亦初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理想嗎?”顧嶧城在心底重複一遍,隨即苦笑一下,夏亦初無法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理想顧嶧城曾經(jīng)是有的,不過那真的是太遙遠的事情了。
大學時,顧嶧城喜歡的專業(yè)並不是金融管理,他的理想是成爲一位有名的建築師。那時的他對建築學充滿了熱情,想象自己以後要成爲像貝津銘和安東尼奧·高迪一樣享譽世界的有名的建築家。
可是理想畢竟是理想,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顧家這麼龐大的產(chǎn)業(yè)還需要自己繼承,與責任和義務(wù)比起來,自己那點兒微弱的理想顯得特別可笑。
許多人羨慕他畢業(yè)後不用四處去投簡歷,不用刻意去僞裝迎合上司的意願,不用去試試揣測老闆的心情,活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甚至不用去煩惱和同事的關(guān)係。這些顧嶧城的確不需要擔心,但是自從他繼承顧氏後,就沒有真正快樂過。那種心中懷著理想,有鬥志有目標的感覺,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體會到了。
顧嶧城不知不覺中沉默了太久,直到夏亦初再次開口問道:“顧嶧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其實換做平時她不會去這樣和顧嶧城聊天,只是今天兩人走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街道上,夏亦初突然有一種想要敞開心扉的感覺,就好像今天說的話,回國後就都會留在巴厘島,而顧嶧城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顧嶧城,她夏亦初也依舊是爲了生活努力奮鬥的夏亦初。他們之間的這段插曲,並不會影響兩人日後的生活軌跡。
“你的問題太過空泛了?!鳖檸F城一邊推著夏亦初往前走,一邊淡淡道?!袄硐胗泻芏喾矫姘?,你問的是哪方面?”不等夏亦初回答,顧嶧城繼續(xù)道:“如果你是問愛情方面的話,那無可奉告。我只告訴我未來的妻子?!?
微風輕輕吹著空氣流動,有些東西在兩人之間悄悄流動。夏亦初沒有想到顧嶧城會這樣回答,微微怔了怔,隨即笑了笑,笑聲被吹散在空氣中,毫無聲息,彷彿根本就不存在。
“我和你說過,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學著賺錢了?!毕囊喑醪辉谝忸檸F城願不願意說自己的理想,她那麼問好像只是爲了說自己的曾經(jīng)。這種環(huán)境,這種氣氛,夏亦初很想將自己那些不曾對任何人提起的回憶全部傾吐出來,不是對顧嶧城說,而是她想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留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彷彿那樣,它們就會得到淨化超度一樣。
“我小的時候,在同學們都說‘我要做個老師‘,‘我長大要成爲一位科學家‘的時候,我的夢想是將來做一個好媽媽?!毕囊喑醯哪樕蠋е⑿?,被風吹亂的髮絲隱隱約約遮住了眼中的情緒。顧嶧城安靜的聽著,他們之間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默契,就像現(xiàn)在,一個說,一個安靜的聽著。
“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的媽媽真的從來沒有擁抱過我,至少在我的記憶中,一次都沒有過。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看著被母親抱在懷裡的同學是多羨慕。我曾經(jīng)試圖接近媽媽,想伸出手抱抱她,可是她的眼神太冷了,滿滿的都是厭惡,我楞在原地,不知所措?!毕囊喑踺p笑一聲,轉(zhuǎn)頭問顧嶧城:“我是不是很可憐?”夏亦初一直在笑,問出的話也聽不出絲毫悲傷,就像問“我們中午吃什麼”一樣平靜。但是顧嶧城知道,她此時的心裡定是很悲傷的,因爲這種經(jīng)歷也一直伴著他的成長。
羅清秋不喜歡顧嶧城,就像方桐華不喜歡夏亦初一樣。不同的是,方桐華對夏亦初是冷漠的無視,而羅清秋對他是客氣的疏離。
“I just want to you,if you……”夏亦初拿出手機,自從上次向顧嶧城借電話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機也可以接到國內(nèi)的電話了。
“蘇西”兩個字閃在手機屏幕上,打破了兩人之間靜默的有些哀傷的氣氛。
夏亦初按了接聽鍵,蘇西的聲音遠隔千里傳來:“亦初啊,玩的開心嗎?有沒有想我???人家都想你了呢!對了對了,顧少是不是很悶騷啊?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啊?我給你準備的‘防狼‘裝備好用嗎?”
手機開了揚聲器,蘇西的問題連珠炮似的問出來,顧嶧城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夏亦初尷尬的輕咳一聲,忍笑對蘇西道:“玩的很開心,謝謝你的用心?!?
“哎呀,小意思啦!我蘇西做事,亦初你就放心吧!”蘇西的聲音有些小小的得意,他若是知道顧嶧城此時精彩的表情,一定會爲自己以後的逃跑路線做好計劃。
夏亦初的熱鬧看得差不多了,她怕蘇西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適可而止的問道:“你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蘇西“啊”了一聲,懊惱道:“差點忘記了!我是想告訴你們,上次我去巴厘島的時候,去過一個漁民的小飯莊,很不起眼的地方,但是感覺超級棒!我猜你一定會喜歡的。如果你們有時間,可以去體驗一下,我印象裡離我給你們定的訂的酒店不遠,叫‘Wilk‘,蘇西傾情推薦哦!”
掛斷電話,夏亦初沒有在意,她覺得顧嶧城不會去。
“你想去嗎?”顧嶧城的聲音從後面?zhèn)鱽恚半x薩努爾海灘演出還有一段時間,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可以去看看。”
顧嶧城的聲音少了以往的冰涼霸道,語氣中有了難得的溫柔,夏亦初對自己不斷重複,這只是環(huán)境太過曖昧,自己並沒有動心。她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甚至幾十次提醒自己了,到現(xiàn)在,她自己都覺得無力。此時夏亦初的腦子裡彷彿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說:“這只是旅遊,刻意的躲避就是心虛,不如坦然的放開自己,好好享受難得的快樂?!绷硪粋€馬上反駁:“顧嶧城太危險了,相處的越久你就會陷得越深,夏亦初,你這樣做對不起沈子良?!?
想到沈子良,夏亦初立即清醒?!斑€是不去了吧,太麻煩了。”夏亦初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失落,她其實蠻想去的,那種臨海的小屋,一直是她夢想中的住所。
雖然夏亦初掩飾的很好,但是顧嶧城還是捕捉到了她的真是想法。夏亦初的逃避鄭宜良也看得真真切切,他錯過了最開始的機會,之後,他們便被隔在一個叫做“沈子良”的門兩側(cè),一個無法打開,一個不想出來。
“打擾一下,可以幫我們拍張照片嗎?”夏亦初回頭,一對兒中國的年輕情侶禮貌的對顧嶧城說道。
顧嶧城點點頭,接過他們的相機,那對年輕的情侶拉著手走到一棵樹下,示意顧嶧城可以拍照了。兩人沒有什麼奇特的姿勢,很自然的站著,但是相互之間流露的那種幸福,讓顧嶧城很羨慕。
拍好照片後,兩人接過相機,再次禮貌的道了謝。年輕的男孩對顧嶧城道:“你們要不要拍一張照片,那棵樹叫‘連根樹‘,據(jù)說情侶在這裡拍照就會一輩子在一起,很靈驗的,你們要不要試一試?”
對於這種迷信的說法,夏亦初一直都不相信,但是她並不鄙夷這種做法,年輕人戀愛的那種熱情真的很美好,哪怕知道有些事情不真實,還是忍不住會將所有幼稚的事情做一遍。
“那就麻煩你們了。”夏亦初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被顧嶧城推到了樹下。她想不到顧嶧城居然會同意,反應(yīng)過來時,兩人已經(jīng)在那個“連根樹”下。
“咔”的一聲,時間被定格,夏亦初在最後一刻勾起了嘴角,風吹起她的長髮,美的心驚。
“好美啊!”女孩忍不住驚歎道,但看見夏亦初身下的輪椅,眼中又流露出惋惜。
夏亦初笑一笑,並不想解釋。男孩對顧嶧城道:“我們要去‘Wilk‘,那旁邊有一家照相館,可以把相片洗出來給你們。不過,我要怎麼找到你們?”
“我們也去那裡,那就一起吧。”顧嶧城的聲音很自然,甚至很溫和,原來他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交流?!罢H耍俊毕囊喑跬蝗灰庾R到原來在自己心中,顧嶧城一直都不算正常人!
夏亦初“噗嗤”一聲笑出來,顧嶧城疑惑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夏亦初慌忙搖頭,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
旁邊的男孩看著夏亦初的輪椅,他不知道顧嶧城是開車過來的,以爲他們只是散步來這裡,就提議道:“這裡離Wilk不是很遠,不如我們走著過去吧?”
顧嶧城沒有意見,他甚至想將這段時光無限放慢。夏亦初被顧嶧城用輪椅推著,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一行四人慢慢走在去往Wilk的路上。
陽光正好,誰應(yīng)了誰的景,誰稱了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