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初回到家後,頭髮和衣服已經完全溼了,她站在鏡子前,雨水從髮絲上滴落,劃過臉龐,順著脖頸一路留下去,最終隱沒在衣服中。
鏡中的自己是如此狼狽,像是一隻被遺棄在大雨中的小狗。可如果真的是一隻被遺忘的小狗,那麼情況還不糟,至少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自生自滅。可是現在呢?顧嶧城的威脅還在耳邊:“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直到你願意回到我身邊爲止。”
慢慢蹲下,夏亦初將自己抱成一團,在身邊沒有任何人的時候,淚水再也忍不住,絕堤般傾瀉而出。
夏亦初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感情,哭出聲來。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痛苦與掙扎交織在一起,夏亦初覺得,世界從不曾對她溫柔過,哪怕一點點。
“噹噹噹……”敲門聲傳來,夏亦初像沒有聽見一般,蹲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她像是被世界遺棄的人,那麼她也想遺棄時間。
不一會兒,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沈子良開門進來,看見角落裡的夏亦初,明顯愣了一下,趕緊快步走過去,扶起夏亦初,焦急的問道:“怎麼了,初兒?”
還好自己沒有化妝,不然哭的這麼狼狽,妝早就花掉了吧!
在擡頭看見沈子良的那一瞬,夏亦初以爲自己會控制好情緒,但是委屈痛苦更大了,她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哽咽聲卻抑制不住的從嘴中流出。索性,夏亦初也不再抑制,大聲的哭了出來。
“初兒……初兒你別哭……”沈子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慌張的用手擦著她的眼淚。
“子良……我……”夏亦初哭的渾身都在顫抖,話已經說不完整。
“有我在呢,有我在呢!”沈子良心疼的將夏亦初摟在懷裡,一下一下安撫她的背部,“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其實今天早上來看夏亦初的時候,沈子良就覺得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以夏亦初的性格,是不會隨隨便便請假的。去醫院看了外婆,回來後沈子良實在放心不下夏亦初,便又直接來看一看。
夏亦初終於止住了哭聲,這二十多年的眼淚,彷彿一下子全部流了出來。
“初兒,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沈子良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
“現在,去洗一個澡,把溼衣服換下來,不然會感冒的。”沈子良擦乾夏亦初臉上的淚水,將她待到浴室門前。
夏亦初轉身道:“子良,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當做沒發生的,即便自己真的很不願意去面對,但是隱瞞是對沈子良的不公平和對他們感情的不尊敬。
“什麼事情都比不上你身體重要,現在趕緊去洗一個澡,有什麼事情洗完澡再說。”沈子良將夏亦初推到浴室,關上門的一瞬間,他眼中掩飾很好的痛苦,再也藏不住了。
抱著夏亦初的時候,因爲身高差的緣故,沈子良清晰的看見了夏亦初脖頸上原本被衣領遮蓋住的吻痕,那麼刺眼,一瞬間痛得讓沈子良無法呼吸。
他知道這是誰做的,他恨不得殺了顧嶧城,可是他知道,現在夏亦初已經很痛苦了,如果自己再不冷靜,一定會加深她的痛苦。所以,就暫且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他喜歡的是夏亦初的人,而不是她的身體。
夏亦初裹著浴衣出來時,沈子良正在廚房中熬粥,濃郁的粥香讓夏亦初想起,從昨天中午起,自己就基本沒有吃什麼東西。糟糕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讓人措手不及。
“過來喝一碗粥,暖暖身子。”沈子良一邊盛粥一邊招呼夏亦初過來。
坐在桌邊,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粥,夏亦初的眼睛又一次溼潤了。“子良,你爲什麼對我那麼好?”
“傻丫頭,你是我女朋友啊,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沈子良坐在夏亦初對面,微笑的看著她。
“子良,昨晚……”夏亦初還是覺得無法說出口,話到嘴邊,卻始終無法說出來。
“我知道的。”沈子良看著吃驚的夏亦初,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無波無瀾,“初兒,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關係的。”
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悄無生息,不知是羞愧還是悲傷。
“你不介意嗎?”夏亦初怔怔得問。
“如果我說不介意,那隻能說明我根本不在乎你。初兒,不過我介意的不是你的第一次沒有給我,而是你受了委屈,我卻無能爲力。”沈子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更多的是疼惜。
“初兒,答應我,不要多想,我不會怪你,我們的感情也不會因爲這件事受到影響。我喜歡你,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以及未來,我都只喜歡你。”沈子良說的很堅定。
夏亦初心中五味雜全,沈子良越是對自己寬容,夏亦初越是覺得自己不可饒恕。
“我馬上要回研究所,你在家裡好好休息。初兒,答應我,不要多想,我們未來的路還很長。”沈子良起身,拿起外套穿上,揉了揉夏亦初的發頂,溫柔的說。
他知道夏亦初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一靜,即便自己說了一千遍一萬遍的不介意,她也需要時間自己去想明白,同樣也需要時間去證明自己依舊愛她如初。
當房間中只剩下夏亦初一個人的時候,時間就像靜止一般,只有鐘擺的“嘀嗒”聲在死寂一般的空間中無限放大。
曾有人說過:“人生這條路,無論你走到哪裡,身後有人追趕你,遠方有人回頭找你,已是最大的福分。”
那麼自己呢?顧嶧城在後面拼命的追趕,沈子良一直在前方等著自己,爲什麼自己感覺不到一點幸福,剩下的只是深深地疲憊。
現在自己應該怎麼辦?夏亦初知道顧嶧城絕對不是隨便說說,他說得到做得到。
不知過了多久,桌子上的粥已經涼了,夏亦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裡,沒什麼味道,只剩下滿嘴的涼意。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夏亦初吃了三口粥,食物進入空空的胃裡,比什麼都不吃的時候還要難受。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清羽”,夏亦初突然想起,已經好幾天沒有主動聯繫徐清羽了,不知道她的工作室弄的怎麼樣了。
接起電話,夏亦初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和:“清羽……”一開口,夏亦初自己嚇了一跳,聲音啞的不像話。
“你怎麼了亦初?”徐清羽聽出夏亦初聲音的沙啞,似乎還帶著一絲哭聲。
“沒有啊!可能有點感冒吧。對了,你的工作室怎麼樣了?”夏亦初不想讓徐清羽擔心,傳開話題問道。
“唉,別提了!”徐清羽顯得很煩躁,“我一切都準備好了,可是籤合同的時候,房主突然反悔了,將押金錢雙倍返還給我了。可是我要的不是錢,是房子啊!”
這半個月,徐清羽幾乎耗費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她學的是服裝設計,卻爲了裝修,去自學了室內設計。她將那棟小別墅的每一個角落都記在自己的腦海裡,每一處的設計都有了詳細的計劃。她從未如此認真過,哪怕在國外考研時,都沒有投入如此大的熱情。可是現在呢,自己的心血一大半都隨著房主的毀約而付之東流,叫她怎麼甘心啊!
夏亦初聽了徐清羽的話,心理“咯噔”一下,下意識的,夏亦初想到了顧嶧城。
會不會是顧嶧城做的?夏亦初當時想到自己身邊的很多人,怕他們受到自己的牽連,可是這其中不包括徐清羽。她以爲,憑藉徐叔叔的實力,顧嶧城不會把徐清羽怎麼樣,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房主有沒有說爲什麼不買了?”夏亦初問道,她還是想確認一下。
“我問了,他說有一個人願意出十倍的價格去買,雙方已經簽完了合同。現在的人怎麼這樣不講信用啊,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他卻爲了錢將房子轉手給其他人,真是氣死我了!”徐清羽又委屈又憤怒,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真是應了那句話:不入社會,不知江湖險惡。
夏亦初可以肯定這件事是顧嶧城乾的了,一般人誰會有那麼一大筆錢去買一棟普普通通的小別墅?當初和徐清羽看房子時,夏亦初都覺得徐清羽給的價格有些高了,現在有人願意出十倍的價錢去買,說沒有目的,誰會信啊!
“差點忘記正事。”徐清羽拍了拍頭,道:“子良說你今天沒去上班,有時間陪我再去看看房子吧,雖然很難找到這麼合適的了,不過工作室我是一定要開的。”
這件事本來就是因爲自己而起,正好夏亦初也想找個時間和徐清羽說一下,而且把自己悶在屋子裡心情會越來越差,相信子良也是想讓自己出去走走才告訴清羽自己在家的。於是道:“好啊,你一會兒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