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夏亦初通紅的眼睛緊緊地瞪著顧嶧城,起身就轉身欲走。
“哎哎哎,沒有沒有,只是你那個樣子太可愛了!”顧嶧城拉住了夏亦初的胳膊。
“你……”夏亦初回頭瞪他,今天的顧嶧城讓她實在不知如何與他相處纔好,如果他只是一味冷漠地對待她,壓迫她,也許她還可以同樣冷漠地恨他討厭他,可如今這樣,一邊讓她失去工作一邊又這樣無恥地與她說話,這樣夏亦初很不習慣。
“好了,就當我拜託你的,今天我過生日,你陪陪我,讓我完成這個從小許下的願望好嗎?”顧嶧城停止了笑容,一臉認真地看著夏亦初。
夏亦初的心突然一緊,她理智地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眼前的這個男人讓自己失去了朋友和愛人,讓自己失去了平靜而正常的生活,可是,不知爲何,看著顧嶧城的眼神,夏亦初那句我不願意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出不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顧嶧城又恢復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次可別怪我沒徵求你的意見。”
“顧嶧城你……”夏亦初皺眉,今天眼前的男人簡直要顛覆她以往對他的認知,如果江都的人知道了他們心中那個冷漠高高在上的顧少,有一天竟然也會有這樣一副無恥乖痞的形象,不知會如何的大跌眼鏡呢!
“好好好,我無恥我無賴,那麼能不能請美麗善良的夏亦初小姐能快點抓緊時間呢,再不開始遊樂場就要閉園了。”燈光下,顧嶧城的眼裡,自己的身影那樣清晰,好吧,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玩玩,畢竟自己,也從來沒有盡興玩過。
“走吧,我們先去玩旋轉木馬。”顧嶧城拉著夏亦初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夏亦初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顧嶧城竟還有這樣一顆少女心,卻突然想起來他們進來之後顧嶧城就帶著她直奔這裡了,“你買票了嗎?”
“買了,早就買好了。”顧嶧城從懷中掏出兩張票,得意地揚了揚。他確實是很早就買好了的,只是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帶她來,因爲他知道自己的邀請夏亦初一定不會接受,可是那怎麼辦,又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把她綁過來,否則第二天新聞頭條就成了江都房地產巨頭顧少街頭強綁一女子。左想右想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結果最終她還是被自己用強力帶了過來。
夏亦初嘴角不經意的稍稍上揚,顧嶧城舉著票得意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考了高分的小孩子,驕傲地像父母展示成績一樣。只是,自己小時候就算拼命地讓分數一直保持在九十五分以上,父母也從未給過自己一次這樣的機會。
“來初兒,上來。”顧嶧城的喊聲讓她纔回過神來,待自己踏上輔助板上去坐好,顧嶧城才坐在了自己外側的木馬上。因爲是晚上,所以說呢,人本身就少,與他們同時乘坐的只有一對看似學生情侶樣子的男女。還未開始旋轉,兩人就一直緊緊牽著對方的手,故似秀出來一般,讓人著實有些不爽。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們,女孩臉紅著低下頭,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男孩卻一臉驕傲,緊緊拉住女孩的手,直面夏亦初的注視。
夏亦初低頭淺淺一笑,總覺得學生時代的愛情最是純潔,沒有指染半點兒社會上的現實與茍且,只是簡單的雙方互相的吸引,就願意爲對方付出自己的一切,無論是時間,心思,還是精力。
可是自己的學生時代,似乎永遠只有埋頭苦學。
“怎麼,羨慕了,那我也拉著你好了。”顧嶧城一直注視著夏亦初,焦距在她身上,餘光裡也全是她。看著她充滿豔羨而欣慰的眼神,顧嶧城玩笑道,其實說實話,他也羨慕,羨慕那男孩可以無所顧忌地光明正大地牽著身旁的女孩,至少在今晚,在一對陌生人面前是如此。
“誰說我羨慕了。”夏亦初撇了撇顧嶧城。今晚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實在不知還說什麼好。
好在工作人員正好扳下了電閘,木馬開始旋轉起來了,歡樂的音樂聲響起。
“其實我很羨慕他們”顧嶧城看著夏亦初,很認真地說。
“嗯?你說什麼?”夏亦初看到了顧嶧城的嘴巴在動,卻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音樂聲太大。
“沒什麼,我說謝謝你!”顧嶧城提高了聲音。
夏亦初一愣,隨即擺擺手,“不用謝!”這是顧嶧城第一次對她說謝謝吧,其實也是顧嶧城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對別人道謝。他一向桀驁不羈,從不覺得自己會需要別人的幫助。雖然今天很大程度上說都是自己強迫的原因,但夏亦初能來,這已經讓他足夠感謝她了。
有時候愛情就是這樣,別人做了多少你都感覺不到,是因爲那個別人不是她,而她只要隨隨便便動動手指,或者是舉手之勞,便輕易讓你感動,讓你輾轉反側地思索回憶,讓你願意爲她生爲她死……
愛情,也許本就是一場詭計,一場本就不公平的相遇。
“接下來你想去幹嘛?”旋轉木馬在音樂聲中停止了旋轉,已經走了很遠了,夏亦初在回頭去看,那以前燈光變得很是虛無縹緲。
“去玩海盜船吧!”夏亦初輕輕啓齒,記得很小的時候,外婆要趕去廟會燒香祈福,許是媽媽終於意識到了外婆年紀大了,一個人爬那麼多的臺階身邊沒人照應太危險,這才答應陪著同去。
自己經過努力,期中考試得了第一,外婆也答應帶著自己同去,前一天晚上她高興地連覺都睡不著,晚上就整整齊齊地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鞋子放好,把要帶的東西整整齊齊放進書包裡。
第二天,一大早,就催著外婆起牀,替自己梳好頭髮,雖然那時候剪著短髮,可還是用心地給耳邊夾著一個清羽送給自己的兔子髮夾。
夏亦初如今依舊可以清晰地記得那天天氣的炎熱,媽媽替她自己和外婆買了喝的,當外婆問自己喝什麼時,她看了一眼媽媽,又搖了搖頭,從包中取出杯子,那是她前一晚替自己準備好的水。
其實那時候她只是希望媽媽可以注意她一眼,看看自己有多麼懂事的一個女兒,可是令她難以忘懷的是,方華桐聽了只不過微微撤了自己一眼,那眼裡沒有半絲心疼或是欣慰的感情,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與不屑,似乎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討好她的小小計量。
一瞬間羞恥心遍佈她的全身,默默地合上杯子,放進書包裡,一言不發地拉著外婆繼續走。
他們進了寺廟燒了香,本來媽媽是讓她在外面等的,可是外婆硬是拽著她進去了,雖然進去也還是在一邊等著,沒有進香的機會,可她還是偷偷許了願,站在一邊,虔誠地看著那樽巨大而莊嚴石像,內心一直在哀求,希望媽媽能喜歡自己,哪怕只有一點點。
出來時,外婆提議四處轉轉,幸而媽媽並沒有多說什麼,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當看到海盜船上,很多媽媽懷中抱著害怕的發抖的孩子時,小小的夏亦初甚至想要大哭一場。那一刻好像靜止了,她多麼希望坐在海盜船上的那對母女是自己與媽媽,她甚至重新祈禱神靈能聽到自己的呼喚,她不懼怕海盜船,可她懼怕那個隨隨便便就能給她一個不屑眼神的媽媽。
看著她眼巴巴盯著海盜船的外婆,用於扯了扯媽媽的胳膊,“去帶孩子玩玩吧!”
“媽,她都多大了,玩什麼玩。”方華桐是這樣對著她說的。
“外婆,我不玩,我害怕還來不及呢!”夏亦初扯了扯外婆的手,“我不想玩,我們回家吧!”
“小初,想玩就讓你媽媽帶你去玩。”
外婆揉了揉夏亦初的短髮。“怕什麼,她是你媽媽啊!”
外婆的話讓夏亦初重新鼓起了勇氣,有些膽怯地又充滿期望地看向方華桐。
“如果你想玩,你就自己上去玩!”方華桐一臉冷漠地看著她,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
後來啊,後來她當然沒有在去堅持,她本來就不是爲了玩海盜船纔去祈求她的。回到家後,一件一件脫下當時專門爲去廟會搭配的衣服,將頭上那個可笑的髮夾摘掉,短髮就是短髮,註定不適合去強制性地搭配什麼髮夾,沒有感情就是沒有感情,也註定不適合去強加什麼。
後來,大抵方華桐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的越發的不歸家了,也許是因爲被自己的小伎倆噁心了,也許是因爲被外婆對她的逼迫傷心了,總之,後來的夏亦初越發的見不到她了。
“你確定,你……不會害怕嗎?”走到海盜船下,顧嶧城問她,“車速一快你都會臉色發白啊。”
“那不一樣。”夏亦初淡淡一笑,先一步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