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蕊想起許家諾當初教她跳舞的情形,一個走神,碰上甘廣闊小腿肚子。甘廣闊臉色一白,疼痛不止的立不住腳伏在宋蕊身上。
“阿甘,你怎麼了?”宋蕊驚慌的問。
甘廣闊咬著牙站直身子,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連連安慰她:“沒事,沒事,我抽筋了而已。”宋蕊剛纔碰到的地方,正是他連續多日取血的傷口處。
“真的沒事嗎?我看你剛纔疼得厲害。”她仍舊不放心,蹲下來要挽起他的褲腿查看。
甘廣闊按住她的手:“真的沒事。來,小蕊,我們商量一下婚宴的事。”他只能用其他事引開宋蕊的注意力。
已經六月了,馬上就是他們的婚禮了。甘父和甘母不斷過來跟甘廣闊商量結婚的事宜。雖然宋蕊和甘廣闊並未發生關係,但畢竟是未婚同居。前幾次宋蕊都不好意思見甘家爸媽。反倒是甘父甘母很開通,見她住在這兒只詫異了一秒就微微一笑略過。宋蕊也就慢慢適應了。
她提了好幾次搬回去都被甘廣闊拒絕了。他說習慣了她的存在,沒有她夜裡睡不著。宋蕊被他吻的腦袋暈乎乎一片,傻傻就點頭。
一連幾天甘廣闊都有手術,每臺手術都是既消耗體力又損耗精神。人命關天,醫生的職責使得他們手術中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出現任何意外。每天他回來都已經夠疲累的了,宋蕊不會做飯只能提前訂好了晚飯等他。
已經這麼勞累的情況下甘廣闊還要操心婚禮的事。因爲甘廣闊鎖計劃的婚禮是純中式的古典婚禮,裡邊涉及到的一些用品和細節,連宋蕊父親這個喜愛古玩古物的高等大學的教授都嫌瑣碎麻煩,宋母和甘母看的是連連咂舌,甘父揮著受重幾十頁的婚禮策劃細節扶著頭疼的額角問兒子:“小闊,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這份婚禮策劃書?不行不行,太麻煩了,換一個吧。”
還原一個古典婚禮,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泱泱華夏自古以來就是禮儀之邦,更何況在婚嫁這種終身大事上。其婚禮的隆重的場面的鋪陳讓很多有心嘗試的戀人都望而卻退。時下流行的古典婚禮,遠遠達不到真實的五分之一。一場婚禮中,單單是種類繁多的各式婚嫁物品就極難找全。很多人連知道都不知道。
也虧得甘廣闊潛心研究十年。比資深的研究人員還要精通。
“我自己設計出來的。不能改,就這份。”訂婚已經依了他們簡略了,婚禮絕對不能再刪減了。這是小蕊喜歡的,夢寐以求的。
宋母說:“可是,小闊,這個也太難爲我們了。”
甘廣闊想了想說:“你們把覺得爲難的都列出來,我來準備,辛苦四位爸媽受累給我們準備其他的。”
就這樣,甘廣闊把婚禮的大部分事物都攬了過來。即使每天下班回來已經身心俱疲,但只要一看到宋蕊他就有有了動力。
晚飯後,他就開始忙婚禮的事。宋蕊對古典婚禮的認知,大都來源於詩歌歌賦和文學作品中的描寫,只算是略知一二、流於表面,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陪著他。
甘廣闊列了一張婚禮用品的清單,每完成一項他就勾掉一項。宋蕊看著上邊密密麻麻的批註真是心疼甘廣闊的辛苦。她拿過他手裡的紙張,強迫他躺在沙發上。
“我來幫你理理,我按著你列的說,有什麼該補充的的你就說,我來記。現在你躺好了,閉上眼睛歇著,只用腦子就夠了。”
甘廣闊從善如流的躺下。不過,撈過她的大腿當枕頭舒服的枕著,聽話的閉上眼,認真的聽她脆呼呼的嬌音一條條念給他聽。
“先說小物件,花燭、喜聯、旗羅傘扇、火盆、秤桿、合巹酒酒杯都已經準備好了,壓牀的一對銀湯匙和熨斗準備好了。盛交杯酒的倒流壺已經在趕工製作了。今年市裡下了禁止燃反炮竹的禁令,煙火爆竹只能用電子鞭炮代替。對了,上午我媽說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都已經買好了。大物件,天地桌也準備好了,你設計的花轎圖紙也送去工廠了,傍晚我問了進度,說再有九天能做出來。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備齊了,只剩下新娘的蓋頭、鳳冠霞帔和新郎的婚服。這個太麻煩,需要的時間會長些。” 不知爲何,他原來列的馬鞍勾掉了。
是甘廣闊特意特意劃掉的。在婚禮中,馬鞍表示的意思是烈女不嫁二
夫,好馬不配兩鞍。因爲宋蕊與甘廣闊的那段婚姻,甘廣闊怕宋蕊日後知道了心理有陰影,特意去除的。
甘廣闊列出的很多東西,宋蕊都不知道是什麼。當然市面上也沒有賣的,很多都是甘廣闊自己畫出來,找人照圖打造的。
“阿甘,我不想你這麼累。”她按學著他給她按摩的樣子按著他的頭皮。
“我喜歡,小蕊。”
承諾於她的,他都想做到。
宋蕊的鍼灸已經做完了,也不在用他的血做藥引。剩下的就是堅持服藥。他一來怕她發現他身上的傷,二來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把新婚夜提前過了。
“小蕊,我想了想還是讓你回去住吧,這些年你陪伴叔叔阿姨的時間太少,還是多陪陪他們。反正結婚後,你所有的時間都是我的了。”
宋蕊當然樂意,當天晚上就搬回了宋家。
還是少女的閨房最可心,美美睡了一覺,早上精神十足的幫著宋母收拾家裡。恰逢週末,宋父和甄秀雅都在家,只有宋桐出差了。
秀雅背了包要去醫院做產檢,甄家母女兩天前回村裡參加一場婚禮了,農村的婚禮男方要熱熱鬧鬧的慶祝三天,所以母女二人還沒回來。宋蕊好奇小侄子的狀況,自告奮勇的陪弟妹一起去。
檢查的結果一切都很正常,宋蕊看著彩超裡一小團的肉肉,不禁想到曾在自己腹中的兩個小生命。
她悄悄摸著自己的肚子,暗想希望阿甘高強的醫術能治好她。她真的很想生一個可愛的孩子。
從門診出來,宋蕊眼睛不由得望向甘廣闊所在的樓層。
甄秀雅偷笑,姐姐和甘醫生真是恩愛的不得了,天天見面還時時想念彼此,想當初她和宋蕊熱戀的時候也沒有他們這麼纏綿。她推著宋蕊往回走: “姐姐,你去見姐夫吧。我自己先回家。”
甘廣闊正在給病人分析病情,患病的男人五十多歲,肥頭大耳,嚴重的三高人羣,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引起的綜合癥。
王燦認得宋蕊微笑著打招呼:“宋小姐,又來找甘醫生啊。”
宋蕊點點頭微笑:“陪家人來的,順路過來看一眼。”她朝屋裡努努嘴:“什麼情況?”
王燦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有錢人,不甘心抗不過死神。”
女人哭著說:“醫生你一定救救他。我們有錢,花多少錢都不在乎。他才五十二歲。”
閻王爺收人從來是不問年齡的。
宋蕊看著甘廣闊耐心的給他們講道理,直到財大氣粗的夫妻離去。
“你們當醫生的可真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碰到。”宋蕊坐在他身前感嘆。
“是啊。”有些讓你又氣又恨,有些讓你從心底心疼,有些讓人敬佩歎服。
他拉住了她的手笑瞇瞇的問:“想我了嗎?才離開一晚上,哎吆,我的小蕊兒真是一分鐘也離不開我。”
她含笑嗔他:“自戀狂。我是陪秀雅來孕檢的。”
下一號的病人已經進來,甘廣闊又忙上了,宋蕊便依舊自己翻他的書看。
手機鈴聲響,居然是美國的號碼。宋蕊愣了幾秒才接起來。
那端氣憤的大叫:“你換手機號碼都不知道通知別人一聲嗎?我在機場,趕快來接我。你們中國話太難懂了。”
“西蒙?你來中國了?”宋蕊驚喜的問。
“早就打算好的行程,一定會來的,只是早點晚點而已。”
“等著我,我去接你。”西蒙只會幾句簡單的漢語。
她趁著護士叫下一個病人的空閒跟甘廣闊道別:“我的朋友西蒙,就是我翻譯的小說的作者來華了,我去機場接他。”
他俊逸的臉上雙眸含情:“好,路上小心。”
宋蕊飛奔離去,甘廣闊看著門口消失的倩影忽的心疼了一下,他皺眉按壓心口,護士王燦問:“怎麼了甘醫生?”
他按著心臟說:“沒事,心悸了一下。”
宋蕊在機場接到了西蒙。他的絡腮大鬍子長了一臉,基本覆蓋住了他的五官,一副黑框眼鏡又連眼睛都隱匿起來。幸好宋蕊不看臉也能認出他的身材。
“西蒙,你又故意把自己弄成這樣。”西蒙討厭女孩子花癡的騷擾,所以
每次出門就故意幾天不刮鬍子,把英俊的五官全掩在濃密的大黑鬍子下。
“蕊兒,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正事,再來敘舊。”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說話的語氣裡也能聽出他的鄭重嚴肅。宋蕊想起甘廣闊帶她如果的那傢俬家菜館,絕對的世外桃源,安靜又不遠。
兩人面對面坐下,西蒙摘了眼鏡,定定的看了宋蕊好一會。
宋蕊被他專注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西蒙,你想說什麼?是我翻譯的文字哪裡有問題嗎?”他們之間的正事就是工作了。看他的神情,宋蕊直覺的以爲是翻譯出了問題。
他緩緩開口:“不是翻譯,是阿諾。”
宋蕊倒茶的水頓住了,幽幽的說:“西蒙,我和家諾哥已經離婚了。”
“我要說的就是你們離婚這事。”
他看著她,他和宋蕊一樣都是至純之心,眸子湛藍的像雨後初晴的天空。
“我和阿諾從小認識,蕊兒,我從沒見他像愛你一樣愛過任何人。阿諾說遇見你他才遇見了愛情。這麼多年他是如何疼你寵你愛你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把你視作生命之上的珍寶。你怎麼能真麼殘忍的說離婚就離婚?你知道阿諾從中國回去後是什麼狀態嗎?蕊兒,你是想生生折磨死他嗎?”他一句比一句問得更淒厲。
宋蕊心裡既震撼又訝異。離婚後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許家諾的狀況。內心深處她總以爲高高在上如他,肯定會很快忘卻她這個平凡的女子,另結新歡。
從西蒙嘴裡轉述來的許家諾簡直是宋蕊不敢想象的。
原來,他是如此在意她。原來,他交由律師全權處理的背後竟是怕自己反悔。原來,這場離婚傷他如此之重。
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許家諾感覺自己生命中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被連根拔起。指示譚飛訂票,回美國,車子開到上東區別墅門口,許家諾自欺欺人的幻想宋蕊不曾離開,她就在這裡,在書房裡安靜看書,在陽臺上打理花草,或者在窗前仰望合歡樹。
合歡樹,怪不得蕊兒如此喜歡,原來這樹是她初戀的寄託,是她心心念唸的少年阿甘。是他們的合歡。
他心中的嫉妒像冬眠後甦醒的毒蛇,花匠王成正在修剪枝條,他拿過他手裡的大剪刀,將長出的旁枝全部剪掉,傭人們從來沒見過少爺發狂的模樣,一個個嚇得不敢靠近,大氣不敢喘,都四散躲開。枝條越剪越少,心中的疼痛卻越來越深,他衝著躲在暗處瑟瑟發抖的傭人喊:“拿斧子來。”
茜西又怕又擔憂的遞給他,只說了一句:“少爺,這是少夫人最喜歡的……”就被許家諾勒令走開。
許家諾掄起大斧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砍向大樹。樹是多年老樹,枝幹粗壯、盤根錯節,許家諾一斧子下去,沒見效果,他不停歇的用力砍,每砍一次就大吼一聲,好像胸腔裡有發泄不完的悲傷痛哭。
他掄著大斧一下又一下的砍伐,傷痕累累的大樹終於被砍倒。許家諾也隨著大樹跌倒在地上。
茜西趕緊跑過來扶他:“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少夫人……”剛想提宋蕊,想到先前的種種又住了嘴了。
許家諾踉踉蹌蹌爬上樓梯,二樓的陽臺上宋蕊養了很多花花草草,她雖然離開了小半年,但許家諾請了花匠專門打理,都還生長的不錯。
這會,許家諾突然覺得它們是這麼礙眼,每一盆盛開的花兒都在嘲笑他再也擁有不了蕊兒。那些紅的黃的紫的花朵都變成了猙獰的惡魔,許家諾抄起宋蕊擱置在角落裡的鏟子一陣乒乓亂砸。
兵哩乓啷,花盆落地的雜聲不絕於耳,原本美麗絕倫的花海成了不堪入目的殘花敗柳。
許家諾全力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他頹然躺在地上,雙目空洞的仰望著天花板。日理萬機的大腦空白一片,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就是麻木的空白著。
不知躺了多久,天上的繁星亮起來,照映著他水汽濃溼的眼睛。甘廣闊的意識突然回籠,他一骨碌坐起來,看著被毀的小花園,不敢相信是自己親手毀的!
“茜西,去叫王成,快?”他著急的大喊。半跪在地上一顆顆的檢查花草。
這些都是小蕊的最愛,他怎麼能毀了,不能,絕對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