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蕊是被疼醒的,宿醉後腦袋的疼痛和渾身被車碾般的痠痛。
她虛弱的坐起身,錦被滑落,被下的身子不著寸縷,宋蕊驚愕的看著自身遍佈的青紫吻痕,大腿深處的痠疼無情的提醒她昨夜失身的事實。她使勁要著混沌的大腦想要記起事情的始末。
她記得自己在老闆的逼迫下敬了許家諾一杯酒,從小沒沾過一滴酒,她醉了,醉後的情形她一點也不記得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抱著她行走,有一個好聽的男音在她耳邊說話。他是怎麼來的酒店,怎麼跟男人發(fā)生關(guān)係的,她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地上雜亂扔著的西裝做工精良、價值不菲。宋蕊知道這身衣服昨天是穿在那個叫許家諾的男人身上的,那個品木的少董事長。
縱然不解世事,但宋蕊是冰雪聰明的。略微一整理思緒她已經(jīng)猜到必然是自家老闆爲(wèi)了討好品木把醉酒的自己送到了許家諾的牀上。
她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手指肝腸寸斷的痛哭著。怨自己爲(wèi)什麼非得喝那杯酒,怪自己醉的人事不知被人欺凌。
無論這個時代怎麼發(fā)展,速食愛情怎麼流行,她宋蕊骨子裡依然是那個傳統(tǒng)的小女人——相愛相許。
商場上的黑暗,骯髒的酒桌交易,她多少曾耳聞過。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是如此不堪忍受。
宋蕊踉踉蹌蹌的翻下牀,胡亂套上男子的西裝掩面狂奔出去。
許家諾洗漱出來,牀上的女孩已經(jīng)不見了,隨之消失的還有他昨天脫下的西裝。
他定定的看著雪白的牀單上殷紅的一片血跡。從來不曾後悔過的他竟生出一絲懊悔:或許他該像個正常的男人那樣慢慢的接近她?
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跟和興的合作,許家諾也就不再浪費時間。臨行,他含蓄的向肖正平問起宋蕊。
肖正平驚訝的說:“小宋已經(jīng)辭職了呀。”那天宋蕊神色慌張的要求辭職,實習(xí)生辭職本來很簡單,但人事部得了肖正平的囑咐不敢輕易放人,直接把宋蕊領(lǐng)到了肖正平面前。肖正平打量著她:還沒入冬卻已經(jīng)圍了一條密實的厚圍巾,將整個脖子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肖正平立即明白許家諾得手了,照他的推測許家諾怎麼也還的稀罕宋蕊一陣子,所以就利索的準(zhǔn)了辭職,還熱心的想要幫許家諾金屋藏嬌。
許家諾聞言神色閃了閃。她……竟如此決絕?
臨上飛機,他終於還是給譚飛下了指示:去查查宋蕊的所有資料,越詳細(xì)越好。
回到美國的別墅已經(jīng)是當(dāng)?shù)貢r間晚上九點。
簡單洗了個澡,躺在牀上卻不期然想起那個叫宋蕊的女孩子。 許家諾無法控制自己的思念,從宋蕊逃離那天早上他就跟中魔一樣日夜思念。他用與和興的合作當(dāng)藉口麻痹自己,卻總在工作的時候出神,總想起她淡然的面目、悠遠的眼神,想起那夜她在他身下婉轉(zhuǎn)承歡的模樣。噬骨的思念啃咬著他的心,終於按耐不住讓私家偵探查了她所有的信息。
譚飛的辦事效率很高,三天後關(guān)於宋蕊的報告就送到許家諾的辦公室。
厚厚的十多頁報告記述了她生平點滴。她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怪不得她身上有股濃濃的書卷氣。從小到大她都是老師眼裡的三好學(xué)生,大大小小的競賽參加了無數(shù)次,獲得了無數(shù)的獎盃獎牌,在同學(xué)眼裡她亦是楷模。
她人生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高考發(fā)揮失常,沒考上清華北大,而進了外國語學(xué)院。
商人精明的直覺告訴他她的高考失利跟她眼裡的悲傷有關(guān)。這個美麗又美好的的女孩,他是真的希望靠近她。
年已三十卻沒有結(jié)婚的念頭,母親鍾香玉早已經(jīng)著急,從今年春天開始就不停的安排相親。大多時候他都以忙爲(wèi)藉口推掉了,惹得母親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就去一回。今年大概也相了七八回了。每一次母親都興致勃勃的給他介紹,最後失望於他的無動於衷,但很快又開始張羅下一個。他去廣州前順應(yīng)母親的安排剛見了一個美籍華裔女子羅素,精明幹練,是個女強人。第一次見面後他就表示自己無意於婚姻。但是羅素卻對許家諾很上心,隔三差五的就往許家來一趟,時不時的邀請鍾香玉去逛街、做SPA。羅素拿出商場上對待客戶的那套逢迎許太太,沒幾個月許太太就被她收了。羅素家在美國也小有名氣,鍾香玉勸許家諾說娶了羅素會是他的一個賢內(nèi)助。
品木集團已經(jīng)夠強大,不需要他出賣自己 的婚姻搞些聯(lián)姻加以發(fā)展,所以他不想將就了自己的婚姻,一直跟母親打拖延戰(zhàn)。
而今,他卻有結(jié)婚的衝動,想把那個嬌弱的女孩子護入羽翼下呵疼。許家諾從來都不相信世間有所謂的一見鍾情,但她自己卻爲(wèi)一個只見過一回的女子失了魂。
調(diào)查報告上她新?lián)Q的聯(lián)繫電話就在他的辦公桌上記著,許家諾確實猶豫了好幾天才撥通。
電話接通,傳來她困頓嘶啞的聲音:“你好。”
許家諾是掐著時間差給她打的電話。這會在中國應(yīng)該是傍晚五點半,雖說深秋的夜晚來的早,但她也不會這麼早入睡纔是。
宋蕊是病了,感冒來勢洶洶。她很少感冒,但是每次一感冒就得好多天才能好利索了。 她從和興科技辭職後她不想呆在廣東了,這個發(fā)達的城市讓她看見了最髒髒的一面。簡單的收拾了行李她就回了北京的學(xué)校,回來的當(dāng)天即發(fā)燒了。已經(jīng)輸液了五天了,始終沒有見好的趨勢。病來如山倒,她獨自一人躺在宿舍裡整日昏昏沉沉。電話響了好久她才從牀角里摸到手機虛弱的接通。
只說了一句你好就覺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嗓子裡火燒般的疼。
“我是許家諾——”一句話沒說完,電話已經(jīng)被掛斷。許家諾愣愣的看著手機,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掛斷電話。
她,還在爲(wèi)那一夜生氣?
許家諾是兩日後才明白過來宋蕊那種有氣無力的語氣應(yīng)該是感冒了。一直放不下的思念由此更盛。
譚飛給他排行程的時候他脫口而出說:“空出兩天來,訂今晚的機票,我要回中國一趟。”話說出口,別說譚飛了,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終是熬不過對她的思念。 從美國飛到北京,再次見面她蒼白脆弱的像個即將消失的天使。
許家諾推開校醫(yī)務(wù)室的玻璃門看著病牀上的女孩。
宋蕊兩眼無神的看著塑料瓶中的**一滴一滴的流進她手上的靜脈裡。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立在牀邊的男子。剛看到許家諾的剎那她有些詫異。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哪裡的?不過一想也就釋然了。他是品木集團的少董,花錢請個私家偵探找她區(qū)區(qū)一個大學(xué)生簡直就是不在話下的事。
不過,他有必要找她嗎?對他們那種
人而言,一夜情跟一頓便飯沒什麼區(qū)別吧?
刻意被她遺忘的**翻涌上心頭。委屈、怨恨、氣憤、傷心、羞愧……種種情緒一瞬間擠滿她的胸膛。所謂的社會精英也不過是頭披著羊皮的狼,不想看見他的臉,不想面對他想起那夜不堪的記憶,宋蕊翻身背對著他。
許家諾在她牀邊坐下問:“問什麼不接我電話?”下了飛機他給她打了七八通電話,她一個也不接。最後他只能動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找到她。
宋蕊緊閉著眼不說話,在心裡喊道:我爲(wèi)什麼要接你電話?
他凝視她良久,輕輕地說:“蕊兒,你願不願意跟我試試?”問完,許家諾竟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期待和畏怯。三十年第一次想擁有一個人,這感覺來的如此強烈。
聞言,宋蕊睜開眼詫異的望向許家諾。
什麼意思?爲(wèi)他的一夜情負(fù)責(zé)嗎?
他黑墨般的眼睛裡是她的倒影,“蕊兒,我很喜歡你。”
那一瞬間,宋蕊忽而想到十七歲那年盛開的合歡樹下甘廣闊也是這般宣誓:“小蕊,我很喜歡你。”她亦從少年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影子。心,突然抽疼起來,疼痛像漲潮般洶涌而來。她失聲痛哭。多年來的尋找無果、對甘廣闊的牽掛怨憤,都在一瞬間噴涌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身體裡的水分全部流乾了,眼睛澀澀的 疼。許家諾將她抱起,柔聲道:“乖,別哭了。”
他把她帶到了最好的私立醫(yī)院,他的大學(xué)校友金源家開的德勝醫(yī)院。一天一夜,她反反覆覆的發(fā)燒,哭了醒,醒了哭。許家諾就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直到第二天她的體溫才降下來,勉強有胃口吃了一碗稀粥。到了中午時分,看起來精神了很多,突然說想看書。
“眼睛還傷著呢,等病好了再看。”許家諾看著她又紅又腫的雙眼很是心疼。
她搖頭,現(xiàn)在就想看,一刻也等不得。
許家諾終是無奈:“想看什麼?我去買。”
“高一的語文課本。”
嶄新的書,還帶著油墨香。翻開,每一頁都是無盡的回憶。相伴三年,那些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中清晰的浮現(xiàn)。那個恬不知恥的跟她說一篇課文換一個吻的甘廣闊;那個得意洋洋揹著“恰同學(xué)年少風(fēng)華正茂”的甘廣闊;那個笑話她眼高手低的一個低字都能寫錯的甘廣闊……還有在她每一本課本里用沒筆水的筆寫滿我愛你的甘廣闊,那個在合歡樹下說不再愛她的甘廣闊。
阿甘,阿甘,爲(wèi)什麼不再愛了?明明是你說的,等我們上了大學(xué)就告訴家裡光明正大的談戀愛。明明是你說的,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結(jié)了婚就生孩子,一定要生兩個,一男一女。我都在心裡答應(yīng)你了,爲(wèi)什麼你卻逃了?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書頁上,打溼了頁面,模糊了字跡。
許家諾拿走她手裡的書,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說:“我來讀,你聽著就好了。”
他的聲音得天獨厚很好聽:“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恰同學(xué)少年,風(fēng)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宋蕊閉著眼壓住涌上的淚水,迷濛中依稀看見少年在她耳邊背誦的情形,許家諾的聲音在她耳裡漸漸遠去,甘廣闊的呼喚隱隱傳來:“小蕊——小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