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蕊的一根手指在他掌裡輕輕動了一下。
許家諾驚喜的叫她：“蕊兒——”
宋蕊嘴脣輕動，模糊的吐出兩個字。
“阿甘……”
在場的人全部愣住。
許家諾再一次被這兩個字刺傷，每次小蕊生病或者最無助的時候就會在無意識下喊出阿甘這個名字。這說明什麼？答案不言而喻。在宋蕊心裡最在乎的人始終是阿甘。
甘廣闊先驚後喜，小蕊果真是愛著他的！他從許家諾手裡奪走宋蕊的手，幾乎喜極而泣：“小蕊，我在。”
宋父和宋母看著對方，面面相覷。女兒的初戀和丈夫都在現場，都對女兒同樣的用情至深。但是在宋家二老的傳統觀念裡，既然宋蕊和許家諾結了婚，那就是跟甘廣闊緣盡了。
他們自然是希望女兒和女婿能夫妻和睦。
偏偏宋蕊在昏迷中喊的人是甘廣闊。
一邊是名正言順，一邊是心之所繫，如何抉擇？
許家諾和甘廣闊同時留下來照顧宋蕊，在照顧病人上甘廣闊明顯比許家諾有優勢。他是醫生，對宋蕊的狀況很熟悉，甚至弄代替護士給宋蕊輸液測量。跟宋蕊的主治醫生也能從專業上進行探討。還能用他擅長的中醫之術給宋蕊做輔助性的治療。
許家諾能做的就是用他手中的權勢爲宋蕊安排做舒適的病房、最權威的醫生。
好在宋蕊並無內臟損傷，只是腦部受到撞擊和一些皮外傷，雖然看著嚇人，但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恢復。
宋母宋父走後，甘廣闊與許家諾對峙兩邊，不用言語已經用眼神廝殺了千百回。
“放了小蕊吧。”甘廣闊先開口。
許家諾笑得冷冽：“蕊兒是我妻子，甘醫生最好謹守醫生的本分。”
“你自己很清楚，小蕊在你身邊過的並不快樂。她連笑都不會了，你曾經的風流韻事，沒保住的雙胞胎孩子，都是她心裡沉重的枷鎖。這五年，她活在自我懲罰裡，怪自己沒保護好肚子裡的兩個孩子。如今她又知道自己不能受孕……”
“蕊兒怎麼知道的？”許家諾的臉色難看極了。
“宋阿姨陪她來檢查身體，醫生告訴她的。”
許家諾一把揪住他衣領質問：“你不是早就知道她不能受孕的事，爲什麼不阻止她？”
他如果早知道，一定會阻止的。他以爲宋蕊是陪著宋母來看病的。
蕊兒那麼善良，把每一個來到世間的孩子都看做遇難的天使在人間重生。怎麼能接受自己終身不孕的慘狀！許家諾想想都覺得心疼。
“如今你也看見了，小蕊心裡的人是我。小蕊太良善，她困在你們的婚姻裡，你放了她吧，我會感激一輩子的。”甘廣闊對著許家諾深深鞠了一躬。他想爲小蕊求得這個解脫。
許家諾怎麼捨得？宋蕊就是一朵開在他心頭的花，他用全身的血液精心養護著，她在他心裡紮根，一旦掐離了他心頭，他整個心就是千瘡百孔的空洞。
“我和小蕊早就已經重新在
一起了。”甘廣闊再次拋出一枚重型彈，炸的許家諾粉身碎骨。
“小蕊本來早就打算回美國的，是我留下了她。我們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很開心。”他打開手機給許家諾看裡邊的照片：“你見過小蕊真正開懷大笑的樣子嗎？”
甘廣闊的手機視頻裡就有。宋蕊笑得在沙發上東倒西歪，秀髮亂亂的半散開，身子花枝般亂顫，兩隻手不停的拍打著沙發抱枕。她聲音本就好聽，呵呵嘻嘻的笑出來簡直就是一隻在放歌的百靈鳥。她笑起來是那麼豔光四射，微微瞇起的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兒，眼裡神采猶如最澄澈的月光，皎潔瑩亮，與這雙眼睛一對視就會被其深深吸引。這樣的宋蕊美的不真實，教九天下凡的仙女都自愧顏值。
許家諾從未見過美的如此刺目的宋蕊。
五年來，就算六年前初相識的時候，她也是安靜而溫雅的，她給他的從來只有淡如水。
原來她也會熱烈，也會燃燒，只是能讓她熱情如火的只有甘廣闊一人。
“許家諾，我是小蕊的起點，也是她的終點。而你，是我們愛情路上的一段迷途之路。雖然，你曾讓我的小蕊深受傷害，但我自然應該感謝你。謝謝你六年來對小蕊無微不至的關懷。從今以後，我會做的比你更好，十倍百倍的疼惜小蕊，再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一個插足他婚姻的男人，居然理直氣壯的讓他這個原配丈夫退出，可笑至極！許家諾很想狠狠的斥責甘廣闊一番，但他又說不出話來。事實一再證明宋蕊心裡愛的人確實是甘廣闊。
他走出病房的腳步有些踉蹌，心頭被插、進一把刀，拔，捨不得，所以只能讓自己帶著刀傷著、痛著。
兩個相熟的護著推著車邊走邊說：“靜蘭姐，病房裡躺著那個女人就是甘醫生的女朋友啊？”
韋靜蘭嗯一聲點點頭。
“你不是說很漂亮嗎？我看也一般般嗎？”小姑娘的話語裡酸意頗重。上次給宋蕊換藥的時候她偷偷的仔細打量過，一張臉半邊腫得老高，半邊到處是細小劃傷，實在想象不出有多美。
“她沒出車禍前你沒見過她，你要前兩天看到過她，絕對讓你驚豔。她跟那些影視明星美的不一樣，她那種漂亮很有韻味，你會越看越喜歡，怎麼看都覺得好看。”
護士的這番許家諾深有體會。蕊兒就是有這種勾魂攝魄的力量。六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除了漂亮，感觸最深的就是這個女孩子讓人瞧著就覺得舒服，就像酷暑裡看到冰原，嚴寒裡看到篝火。讓人忍不住向她靠近。越靠近就越被吸引，最後完全沉淪在她的眉眼裡。烽煙戲諸侯，千金一笑爲美人。想把全世界獻給她，只要她願意接受。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咯，含在嘴裡怕化了。
他用了全部心思去疼愛的嬌人，甘廣闊居然讓他放手。
“甘醫生纔不是那種沒內涵的人，看見漂亮女人就喜歡。”小護士很崇拜甘醫生的。
“當然。甘醫生跟她女朋友是高中同學，上高中那會兩個人就相愛了呢。聽說是因爲當年的
一些誤會分開了十年。沒想到十年後兩人都還愛著彼此，情比金堅才能再度相戀。”韋靜蘭也是又羨慕又嫉妒。
“怪不得甘醫生能把高中的語文書倒背如流呢。”小護士恍然大悟。
“甘醫生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宋小姐的舅舅兩次住院甘醫生都一直陪伴。”
“甘醫生真好，大暖男啊。”
“我跟甘醫生搭檔一年了，我從來都沒見過他這麼開心。這陣子天天都笑著來上班，一天和宋小姐打十多個電話，吃個飯兩人都要一起。我真沒見過這麼恩愛的。”
“哎吆，我也想遇到一個像甘醫生一樣的男人。長的帥，工作好有錢，用情至深，還會做飯。”小護士哇哇叫。
“等著你的白馬王子吧。”
小護士忽然眼前一亮，又打聽來了：“那病房裡的那個男人是誰？比咱們甘醫生還帥。就是太高冷傲嬌了，我連偷偷的看他兩眼都不敢。”
韋靜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宋小姐家的親戚，或者也是她的追求者？”
許家諾聽著她們的討論，心裡越來越寒，煩躁的他摸出一盒煙，剛要找打火機，想起這是醫院，嚴禁吸菸，又把煙塞回盒子裡。
許家諾 回到病房，甘廣闊坐在牀頭上嘴角含著淺淺的笑給宋蕊梳理頭髮，黑灰色的砭石梳子鋸齒從她的發裡一趟趟滑出，甘廣闊嘴裡還在揹著他們共同學過的課文：“……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這篇《逍遙遊》一度是甘廣闊認爲高中最難的一篇文言文，爲了一篇課文換一個吻的約定，他沒少下功夫，背的舌頭都打結了。
“小蕊，你看，我已經背下來了，你說過的話要算數。”他輕輕點點她鼻尖。
宋蕊的眼角流出一滴清澈的淚水，甘廣闊歡喜的貼著她的臉喚她：“小蕊，你聽見我說話了對不對？”
許家諾也上前，期待的發現宋蕊的手指在動。
“小蕊——”
“蕊兒——”
兩個男人殷切的呼喚。
宋蕊蒼白的脣一張一合：“阿甘——”
甘廣闊眼裡蓄滿了淚水，緊握著她的手應道：“我在，小蕊，睜開眼看看我。”
宋蕊眼皮動了兩下後卻又沒有了任何動靜，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甘廣闊的幻想。
他憐愛的描繪著她的眉眼說：“是不是嫌我背的不好，你不高興所以不想睜眼看我？我再背一個，這次保證背的很好，就揹你喜歡的屈原好不好？”這次，他背的很熟練：“……制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茍餘情其信芳。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忽反顧以遊目兮，將往觀乎四荒。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爲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