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音琢磨著小格格的話語,到底暗藏著什麼玄機?
“今日後宮所有的嬪妃都在這兒,真假是非定會一目瞭然,格格還是直言相告吧。”佟佳皇貴妃眉中含笑。
“太皇太后曾來問過臣妾話語,臣妾見太皇太后年老體弱,不敢直言,既然衆位娘娘都在此,那臣妾便知無不言。”小格格淡淡而語,舉止得當。
嵐音偷瞄著低頭不語的袁秀女和趙秀女,兩人神情焦灼,定也是知曉些實情。
屋內靜寂,小格格柔聲講道,“那日馬秀女和李秀女來到臣妾的房中哭訴,是因爲她們受了大阿哥的猥褻。”
“胡言亂語。”憤怒的惠妃,徑直站立,揚起手中的絹帕,朝著小格格的臉上打去。
小格格不躲不閃,神情自若。
“住手。”佟佳皇貴妃心中喜悅,卻又不得不阻攔。“惠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與理,格格是進宮秀女,赫舍里氏爲我大清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與私,格格是太子的嫡親母族,又是皇上的妻妹。”
佟佳皇貴妃重咬妻妹兩字,瞄向溫僖貴妃,大聲講道,“孝誠皇后爲皇上嫡妻,是從大清門擡進來的,後宮中誰有如此殊榮?”
“皇貴妃,這些道理臣妾都懂,但大阿哥還年幼,如何能與秀女扯上關聯?定是這些狐媚子往大阿哥身上潑髒水。”惠妃的命脈便是大阿哥,只要涉及大阿哥之事,便再也坐不住。
“此話不能這麼講,”僖嬪在關鍵時刻,還是知道自己站在哪一邊,“大阿哥已經有了通房婢女,已經成人,這大阿哥初識周公之禮,恐怕是?”
嵐音愈發覺得有趣兒,佟佳皇貴妃幫襯小格格之意,顯而易見,沒想到一樁後宮兇事,竟然牽扯出大阿哥,這分明是赫舍里氏和納蘭一族的儲君爭鬥。
那這位小格格?嵐音仔細的盯著小格格清澈得宛如一汪碧水的雙眸,難道都是假象?性子如此這般穩健,日後也必然是人中之鳳。
“小格格可是要想好了,話可不能亂講,言多必失。”惠妃的眼角現出道道細紋。
“臣妾所言句句爲真,馬秀女和李秀女是這一批秀女之中容貌最爲出挑兒的,沒想到宮人們私下裡盛傳之言,入了大阿哥的耳內,大阿哥便藉機探望,不但出言不遜,還舉止輕浮,馬秀女和李秀女不敢反抗,又不敢告知旁人,只能默默忍受。誰知……”小格格停頓一番,
“沒想到大阿哥竟然揚言,早晚會將她們收入囊中,她們本便膽小,整日擔驚受怕,爲了將來不惹出麻煩,連累家人,便萌生了輕生的念頭。”
小格格眼圈紅暈,“如此大事,臣妾也是不信,隨口勸慰幾句,但她們卻自戕以保清白,真的走上了絕路。臣妾如何能不信?”
“這秀女之中也有給阿哥、王爺指婚的,大阿哥又何必多此一舉,格格自然不會撒謊,可是那兩個賤蹄子,便不一定了。”溫僖貴妃自然幫襯惠妃。
“什麼權勢能抵得過自己的性命?皇上雖然應允了大阿哥有通房婢女,卻沒有給大阿哥指婚,這可是人盡皆知之事。”僖嬪重敲。“大阿哥和太子正是讀書的好時候,這話可是皇上的口諭。”
“可有何證據?”宜妃謹慎的問道。
“娘娘,大阿哥來過幾次,宮人們都看到了,臣妾不是妄語。”小格格低泣,“大阿哥的眼神總是直勾勾的盯著秀女們看,秀女們都是敢怒不敢言。”
“你。”惠妃已經憤怒到極點,視爲珍寶的大阿哥竟然被污穢成紈絝的登徒子。
“恭喜惠姐姐,這人不風流枉少年,大阿哥定會早日爲皇上生下皇長孫。”僖嬪火上澆油,洋洋自得。
佟佳皇貴妃盯著袁秀女和趙秀女,“可有此事?”
“臣妾確是見過大阿哥,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趙秀女著急的哭泣。
“大阿哥來過幾次,都是呆上一會兒就走,宮人皆知,掌事嬤嬤也知曉此事。”袁秀女有條不紊的迴應。
“所以臣妾也只是猜測,馬秀女和李秀女是自戕而亡,此事涉及到大阿哥的清名,臣妾不願多語,又不願惹事生非,若不是皇貴妃和各位娘娘步步逼迫,臣妾便是爛在肚子裡,都不會輕言亂語。”小格格一席話語深明大義,彰顯之下的惠妃卻是愛子心切,不辨是非。
“她們二人已死,又無證據,何以見得是真語呢?”宜妃聰慧的問道。
小格格從懷中掏出兩塊和田玉佩,“原本臣妾也是不信的,沒想到馬秀女和李秀女走後,留下了這對玉佩給臣妾,這是大阿哥贈與馬秀女和李秀女之物,兩人將此交予臣妾,臣妾本想毀掉,沒想到,玉佩仍在,兩位妹妹卻香消玉殞。”小格格淚流滿面。
寬大的衣袖下,惠妃緊攥著拳頭,纖長的指甲嵌到肉裡,卻沒有絲毫疼痛,大阿哥真是長大成人了,每次來鍾粹宮都對幾個有姿色的宮女毛手毛腳,自己也曾痛斥,只是如何能平息男子躁動的春心。
嵐音看清著每個人的心思,挑眉問道,“雖然證物俱在,但那兩位秀女到底是因何而死?她們從哪裡弄來的毒藥?”
“對啊。”榮妃關切的自言自語道,“她們身上無半分傷痕,臉上還掛著微笑,難道是在睡夢中死去,惹了神靈?”
“誰最先發現出事的?”佟佳皇貴妃問道。
“回娘娘,是臣妾。”袁秀女清淡的回答,“掌事嬤嬤讓秀女們一同在院子裡訓話,卻獨獨缺了馬秀女和李秀女,便讓臣妾去瞧瞧,臣妾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便讓小太監踹開房門,發現她們已經沒了氣脈。”袁秀女哭泣不以。
“可有何異常?”嵐音追問道,
“臣妾當時被嚇破了膽子,並未發覺異常,不過當時已過了早膳時辰,屋內滿是濃郁的薰香,嗆的人喘不過氣兒來。”袁秀女真摯而語,本便是爛漫年華,剛剛入宮便遇到此等事情,能將來龍去脈講述清楚,已屬不易。
“搜。”佟佳皇貴妃吐出一字,眼底露出一絲得意。
“是。”身後的宮女玉鐲帶著老嬤嬤轉而離去。
屋內只聽到低低的哭泣聲響,嵐音側目望去,趙秀女神色慌張,欲言又止,定是隱藏些心事。
不多時,玉鐲抱著雙耳銅盆而入,“啓稟娘娘,這是在死去的馬秀女牀下發現,二位秀女是中炭毒而亡。”
炭毒?嵐音瞄著佟佳皇貴妃,難道一切都是她的陰謀?
因去年陰冷之日,三位阿哥中炭毒,險些而亡,故而衆人震驚不已,榮妃的心再次揪起,莫要牽連自己。
“哇哇。”只聽趙秀女癱坐在地,放聲大哭。
“你可知曉些什麼?”佟佳皇貴妃厲語。
“臣妾在出恭時,曾經聽到過馬秀女與劉秀女偷偷的講起,從御膳房偷拿了幾塊木炭,要沉浸水後風乾。”趙秀女泣不成聲,“臣妾哪裡得知她們是在商議自戕呀。”
一切都真相大白,嵐音卻總覺得一切巧合得天衣無縫,太過完美而虛假可疑。
“娘娘,紅蘿炭可是上好的,從未自行熄滅,四阿哥卻中了炭毒,難道是被人動了手腳?”玉鐲試探的講道。
“查,四阿哥、六阿哥、八阿哥雖無大礙,但必定爲奸人所害,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罷手。”佟佳皇貴妃鳳威自立。
“此事已經明瞭。”佟佳皇貴妃掂量著小格格呈上的一對玉佩,“將此事細細稟告清楚,寫成公文,交予皇上定奪。”
“皇貴妃,此事怎能聽一面之詞,還是再行明察。”惠妃不願低頭認錯。
“惠姐姐啊,那狐媚之人已經自戕,宮中自戕可是重罪,大阿哥畢竟是年少氣盛,血氣方剛,即使犯錯,也是難免,皇上稍加斥責也便罷了。何必一再堅持,鬧得滿城風雨呢?”僖嬪淡興高采烈的講道,
“此事關係大阿哥的清譽,任何人不得妄論,否則一律交給內務府和慎刑司查辦,休怪本宮不講情面。”佟佳皇貴妃見目的已經達到,義正言辭的講道。
“是,臣妾謹遵教誨。”衆人齊聲迴應。
“既然皇上要等上一段時日才能回宮,那秀女們便不宜在兇地居住,這樣吧,格格便暫時住到永壽宮,袁秀女暫時住到承乾宮,”佟佳皇貴妃停頓一下,瞄了眼溫僖貴妃,“趙秀女住到儲秀宮,無需本宮多言,你們只當學好規矩,待皇上回宮後,再定位份。”
“謝皇貴妃。”秀女們喜出望外。
嵐音知道,紫禁城的天要變了,佟佳皇貴妃儼然已經明確態度,扶植太子,打擊大阿哥,兩名秀女只能冤死,帝王最忌諱沉迷酒色,大阿哥離儲君之位越來越遠。
惠妃面帶哀怨,卻又無能無力。
“娘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太監低沉而入,急躁道,“娘娘啊,小阿哥喘不上來氣脈,憋的小臉通紅,太醫們束手無策。”
郭貴人踉蹌的站立,“怎麼會這樣?清晨時,小阿哥還是好好的。”
嵐音也爲心驚,只是讓小阿哥受些苦,並不致命,難道曹嬤嬤違背了自己?
二更送上,三更十七點。出恭:指越出常規;超出範圍,與衆不同;超出一般,從元代起,科舉考場中設有“出恭”、“入敬”牌,以防士子擅離座位。士子入廁須先領此牌。因此俗稱入廁爲出恭。清朝的后妃秀女制度,幾經轉變,除了漢人,還有在旗的漢人,這兩者截然不同,因爲在旗非常重要,蒙八旗、滿八旗、漢八旗,後來很多擡旗的女子也可入宮爲嬪妃。這是民族融合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