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音清醒後,睜開雙眸,正迎上玄燁接過玉珠手上的胭脂水小碗,俯首親嘗著湯藥,太醫們跪了一地,都在謹慎的低頭琢磨著什麼。
“皇上?!睄挂艉韲抵v不出話來,撕裂般疼痛。
“嵐兒,莫要多言,你的嗓子別煙燻到了,要調養一些日子才能好?!毙钚奶鄣姆鬟^嵐音鬢前的亂髮。
“落霜?”嵐音噓聲張著口型,相互依偎的姐妹不知如何了。
“主子,落霜姑姑已服過湯藥,沒什麼大礙,在偏房安歇呢?!庇裰樾奶鄣氖曂纯?。自從昨日得知主子受罰,長春宮上下便慌亂了起來,幸虧打聽到只在佛堂思過一夜,衆人的心中也頗爲安穩。
誰知隨後便傳來佛堂走水的消息,長春宮又是坐立不安,哭聲連連,主子宅心仁厚,又深得皇上寵愛,長春宮的宮人是真心著急。
終於在哭聲一片中,迎來了懷抱主子的皇上,衆人的心才放了下來。
隨後太醫院的宮值們紛紛而至,長春宮忙亂四起。
如今見到主子甦醒,玉珠想到方纔太醫的話語,還是心有餘悸,淚珠滾落。
臥牀的嵐音聽到落霜身子無礙,也放下心來。
仔細打量著皇上那雙急切的眼神,飽含著深情。
嵐音心中盪漾,佛主真的聽到了自己虔誠心聲嗎?願給自己一分機會?
口口吞下苦澀的湯藥,卻感到絲絲香甜,心境如水。
玄燁輕輕放下空空的湯碗,收起柔情,對著滿地跪著的太醫們,痛斥道,
“朕平日裡看了不少醫書,也能診治一些風寒小病,你們這些術業有專攻的太醫們,真的素手無策?那朕還養著你們做什麼?朕爲太醫院親書的牌匾--永濟羣生,是不是該砸了?”
嵐音心驚,少見皇上發火,今日怎麼大動干戈?
宮直李太醫不停的擦拭著頭上薄汗,“皇上,良貴人體質偏寒,氣血兩虧,確是不易受孕,臣會開些暖宮的方子,稍加調理個兩三載,也許會懷上龍子的。”
玄燁徑直站立,揹著雙手,胸前和背後的五條飛龍突顯著皇威,“到底是何情形?從實答來,否則朕治你們一個欺君之罪?!?
李太醫更是不敢妄言,欺君之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嵐音聽聞,心頭一驚,難道自己也同通嬪一樣不能受孕?想到浣衣局赤足那夜,嵐音心中陣痛。
見太醫們的無奈,嵐音欲爲託辭,卻苦吟不出,看著皇上的背影,也沒有主意,心中多了分敬仰,少了往日的畏懼。
“皇上,臣有一言?!贬崦嬉荒贻p白淨的太醫,溫潤出聲。
李太醫閉上雙眼,苦不堪言。
嵐音好奇的望著,
“你是?”玄燁略爲嘶啞的聲調。
“臣姓林,名行遠,是太醫院的吏目,剛剛爲落霜姑姑診過脈。”
嵐音聽到落霜的名字,更加仔細的瞧著林太醫,年紀雖輕,卻謙恭有加,一表人才。
“林太醫?”玄燁遲疑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之人。
平日裡爲自己診病的大都是太醫院的院判和御醫,吏目不過是爲宮人診病、儲藥的零碎差值。
“前幾日,臣爲落霜姑姑診脈,只是脾氣不和,服用些消食的食材即可,並無大礙。但今日臣再爲落霜姑姑診脈,發覺姑姑體質偏寒,亦有中毒的跡象,但姑姑的身子一直強健,何來體寒呢?剛纔又聽李太醫所言,良貴人也有體寒,而且偏重,那?”林太醫欲言又止,瞄著皇上的臉色。
“噢?這樣講來,良貴人和落霜體內除了濃煙之毒外,還另有蹊蹺?”玄燁真是不敢多想,小小的後宮,竟生出如此多的齷齪事端。
他怎能深挖,錯綜複雜的層層關係,牽動著整個前朝的根基。
“這是落霜姑姑在火中掩口求生的手帕,臣可以斷定,浸泡手帕的清水中定是摻了冰鎮蓖麻種子的汁液,也許還夾雜了石榴汁液,都是迷失心智,令女子寒宮的虎狼之藥。幸虧時辰尚淺,吸入不多,如若皇上再晚去些,良貴人和落霜姑姑即使沒有被煙火薰染,也會因中毒而兇多吉少,到那時,即使神仙也無力迴天了?!绷痔t緊張的跪地叩首。
李太醫額頭早已流下豆大的汗滴,朝服上的鷺鷥補子都已經貼到青磚地之上。
嵐音抓緊了錦緞被角,想起在佛堂內,果真是敷上撲鼻入口的絹帕後,才覺得頭暈噁心的,原來如此,那這次真是步步驚心、死裡逃生啊。
環環緊扣的毒計,招招致命。
爲何如此狠毒?
1、皇上的龍袍一般都是在正面和後面能看到五條龍,實際在衣襟等暗處還有四條,這樣對應九五之尊,也不是絕對的,但大多如此。2、清朝官員的袍子,有一塊方形圖案稱爲補子,補子分爲文、武兩種。文官:一品爲仙鶴,二品爲錦雞,三品爲孔雀,四品爲雲雁,五品爲白鷳(xian),六品爲鷺鷥(lusi),七品爲鴻漱,八品爲鵪鶉,九品爲練雀。3、太醫雖然是很光鮮的職業,官職極低,御醫都是正六品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