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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一庭風雨自黃昏(一)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所有人都忙碌著,紫禁城一年當內的元旦節、中秋節和皇上生辰的萬壽節尤爲重要,中秋節爲團圓之日,人人都期盼著。

涼風習習,天公作美,滿月掛在枝頭,搖曳多姿,嫵媚動人。

滿桌子用蒲葉包裹的肥蟹,鮮香四溢,各式的月餅排成一線,時令的蘇葉湯,多子的石榴,瑪瑙葡萄,琳瑯滿目。

皇親國戚,滿席華貴,盡是光華。

玄燁洗手焚香行禮後,後宮的嬪妃按照尊卑順序依次拈香叩拜。

宮宴在盛世的琴音中拉開了帷幕。

太皇太后安坐一旁,慈愛的對著裕親王福全道,“嫡福晉可是要生了?”

福全恭敬的俯首答道,“承蒙皇祖母掛念,就這幾日,都已經準備妥當,待臨盆之日,還請皇祖母賜名。”

“好,哀家定會賜名。”太皇太后笑意應著。

嵐音安坐在德嬪的下方,月圓之夜,內心淒涼,低落的食用著五仁兒的月餅,德嬪瞧著嵐音的桌前,滿黃的肥蟹,關切的問道,“今年的瑪瑙葡萄酸甜可口,最是健脾,良妹妹可是要用些呀。這蟹子倒不如去年肥了,良妹妹不食也罷。”

嵐音望著滿身尊貴的德嬪,會意的點著頭,她怎能不知這蟹子的寒性,能致人滑胎,看來自己又被歹人惦記了。

佟佳貴妃時而瞄著末尾的嵐音,默不作聲。

對面傳來僖嬪尖酸的高調,“成妹妹的氣色紅暈,想來小阿哥也好多了吧。”

成嬪微張著紅豔的嘴脣,“承蒙僖嬪姐姐掛念,小阿哥身子康健,滿月之時已經剪過了胎髮,排行爲七阿哥,皇上賜名爲胤祐。”

僖嬪並不知曉皇上賜名之事,本想羞辱成嬪一通,沒想到反被嘲弄,後宮嬪妃中只有自己從未有孕在身,皇上已經一年有餘未踏進鹹福宮了,自己又倒黴的與那年老的漢姓女子張氏同宮,鹹福宮宛如紫禁城中的冷宮,冷冷清清,毫無氣息。

若不是有太子撐腰,恐在宮中的日子越加難熬,滿眼不甘。

赫舍裡家的格格怎能屈居人後?寧願體面的死去,也不能羞辱的活著。只要有一口氣在,必要爭到最後

僖嬪冷笑著飲下蘇葉湯,豔紅的指甲,泛著寒光。

這一幕悉數映進了嵐音的眼底,都是可憐之人,又何必相互辱罵呢?

佟佳貴妃渾身金黃的鳳冠霞帔,安坐主位,頭上斜插著代表貴妃身份的金玉鳳釵,細緻著爲皇上剔著蟹肉,一會兒功夫,蝴蝶花般的完整蟹殼呈現眼前。

“貴妃真是心靈手巧。”玄燁讚許道。

“這宮中,論起剔蟹的本領,佟姐姐可爲翹楚。”宜嬪高聲讚許道。

下方的嬪妃掩鼻而笑,剔蠍的翹楚,古來今來從未聽過。

榮嬪剝著紅透的石榴仔兒,“凡事都是以小見大,剔蟹也是精細活,最磨人心,處處入微,治理後宮更是重要。”

溫妃丹鳳含笑怒瞪著榮嬪,一飲而盡杯中的佳釀。

宜嬪不以爲然,呲之以鼻。

這便是紅顏的後宮,時時都在爭權奪勢,互相擠兌。

嵐音看著眼前虛假的一切,腹中陣陣翻滾,拿瑪瑙葡萄壓了壓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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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安坐檯前的太皇太后笑意道,“皇上登基以來,今年的中秋節最是喧鬧。正是國泰民安,盛世萬年的時候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清國運昌盛萬年。”衆人齊聲。

“好。”玄燁揮動著龍袍衣袖,高舉著金鑲玉盞,氣勢奪人。

自聰靈登基以來,浮浮沉沉,隱忍多年,將近二十載,通宵達旦治理國家,恩澤萬里,也殺戮無數,今日終於可以喘口氣,歇上一歇。

其實自己更爲歡喜的是,遇到了嵐音,令自己砰然心動的女子,雖然上天註定了勢不兩立,但畢竟曾經也十指相牽。

萬千花叢中獨愛一株,定鍾愛一生嵐兒。

嵐音淡然的望著運籌帷幄的皇上,仰慕,欣賞,感恩,獨獨缺了愛戀。

福全輕輕撇過嵐音,神情一眸,苦澀無邊,她心中始終只有皇上一人。

杯盞交錯,假意逢迎,都只爲那自己心中無限的貪慾。

跋扈的溫妃點頭示意著宜嬪,頭上的金步搖徐徐擺動。

宜嬪微微一笑,自嘆自哀道,“皇上,今日臣妾宮中闖來了浣衣局的宮女玉珠,哭訴了昔日在長春宮的不公,並要以死明鑑,有要事必須面皇上,臣妾如何勸,那玉珠也不講,您看?”

玄燁蹙眉,沉著臉色,“玉珠?”

嵐音和落霜面帶疑慮,到底又有何陰謀?

溫妃瞇著丹鳳眼,“皇上,中秋佳節是月圓之日,神靈衆多,想著那宮女玉珠也不敢胡言亂語吧,既然都以死明鑑了,皇上還是聽一聽吧。”

佟佳貴妃嘴角上揚,“皇上,今兒是吉日,何必爲一個奴婢而傷神呢。”

宜嬪面不改色,嬌滴滴的講道,“臣妾也是心疼皇上操勞,執意不肯,但那玉珠一直跪在翊坤宮院內,臣妾瞧著可憐,又想到皇上愛民如子,便斗膽一提,既然佟姐姐訓斥,那便當臣妾沒提過吧。莫擾了皇上的興致。”

嵐音心中冷笑,好一齣欲擒故縱的鬼把戲。

玄燁勾脣一笑,宮女玉珠必牽扯到嵐音,溫妃落胎怎能輕易饒過嵐音呢?恐怕今日的暗局早已佈下,意在沛公,自己還是順手推舟,瞧著暗藏了什麼玄機?

“傳宮女--玉珠。”玄燁厲聲喊道。

猥瑣的玉珠早已失去了昔日長春宮內的光澤,拖著一條殘腿,蹣跚的走來。

嵐音帶著辛酸與怒意,盯著玉珠。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悲、可恨呢?

只見玉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奴婢有要事稟告皇上。”

“講,但是你可要考慮清楚,所訴如若是真的,可除皮肉之苦,如若是假的,直接凌遲賜死。”玄燁死死盯著玉珠。

“奴婢知道。”玉珠輕蔑的瞧著嵐音一眼,死又何妨?定不能讓你得意忘形。

嵐音讀懂了玉珠眼神中的憤怒和怨恨。

只聽玉珠淒厲的聲音講道,“皇上,奴婢同良貴人同年進宮爲婢,良貴人憑藉自己有幾分姿色而癡心妄想,良貴人一直蓄謀不軌,,元旦節時曾有意勾引裕親王,被蘭嬤嬤罰去浣衣局當差,誰知又使出計謀,勾引上了皇上。

奴婢句句真言,後來奴婢在長春宮內當差,良貴人見自己在宮中舉步維艱,爲求庇護,便多次勾引裕親王,而裕親王爲正人君子,怒斥良貴人不守婦道。”

“放肆大膽,竟敢隨意誣陷。”宜嬪徑直站起,指著玉珠喊道。

“奴婢句句真言。”玉珠反覆哭喊道。“良貴人與落霜見奴婢知曉太多內情便設下毒計,在百花盛宴上欲置自己與死地,幸虧太皇太后仁慈,奴婢才保全一條性命。莫不要被良貴人的表面矇騙了。”

“皇上明察。”福全叩首行禮,滿腹之語嚥了下去。玉珠胡言亂語,但男女之事便是越描越黑,哪裡由得自己解釋?越是解釋,皇上越是狐疑,越是解釋,越加亂套。

玄燁沉著心,想到一次次的事端,難道嵐音與裕親王真的有私情?太皇太后如箭的眼神穿透著福全和嵐音的內心,臉上陰雲密佈,默不作聲。

嵐音看著可憐至極的玉珠,原來是蘭嬤嬤調換了自己與她的差事,玉珠的一番話語會令所有人臆想,自己水性楊花之人,又拖累了他。

“將玉珠拖出去,五馬分屍。”玄燁瞪著赤紅的眼睛。

“皇上,饒命呀,奴婢句句真言,良貴人生性下流,心計頗深,她纔去宗人府大牢幾月,便已懷了身子,奴婢斷想,這又必又是惡計,意圖欺騙皇上。綁住皇上,而聖明之君怎能受良貴人這等小人的矇蔽呢?”

“慢著,今日是中秋佳節,剛剛拜祭過神靈,不宜動大刑。”太皇太后盯著安坐的嵐音。“良貴人有何話講?”

嵐音扶著隆起的肚子,“臣妾清清白白,並無兇狠之心,望皇太皇太后明察。”

“皇上,太皇太后,畢竟良貴人這腹中的胎兒是在宮外所得,爲堵蕓蕓衆生的口,何不找來宗人府的主理事過來問話呢?”溫妃立著丹鳳眼,出著主意。

一言既出,驚豔四座,混淆皇子爲死罪,不潔更爲死罪,這一條條重罪,足夠嵐音死過千百回了。

各宮的嬪妃都詫異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快意、嘲笑、好奇充滿了每個人的臉上。

玄燁從未想過如何這般繁瑣,想到嵐音那無情的眼神,難道嵐音背叛了自己?

“傳主理事。”玄燁從門縫中擠出四字。

主理事碎步而進,因良貴人一事被革職查辦,誰知之後朝中的大臣竟聯名保奏,如今自己放官在外,比原來的官職還高了一級,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嵐音見主理事官帽上的花翎,攥緊了拳頭,原來惡人竟然升了官職。

“朕且問你,良貴人在宗人府中發生了什麼?”玄燁惡狠狠的問道,

“微臣聽那衙役講,裕親王曾去過大牢,至於發生了什麼,微臣也不知曉。”主理事彷彿背誦著寫好的話語。

“你血口噴人,皇上明察,奴婢一直與主子在一起,主子從未單獨見過陌生人。”落霜痛斥著主理事。

“放肆,衆多主子在此,何時輪到一個奴婢講話了?”溫妃凌厲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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