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內靜謐死寂,嵐音實在不願回想一樁樁的傷心之事,自己儼然淪爲紫禁城中最大的笑柄,恨不起,拋不下,每每沉浸在皇上懷中,便會忘記額娘臨終前不得入宮的囑託。
但爲了供弟弟讀書,竟答應繼母的要求,入宮後,自己一貫沉言寡語,誰知卻沒有看住自己的心,淪陷在皇上深情的眼眶裡。
如今的自己一無所有,母族慘死,連八阿哥都保全不住。
嵐音放聲大笑,那場大雨還澆不醒自己嗎?在自己悲痛傷感之時,皇上卻沉浸在溫柔鄉里。
整整一年的黃粱一夢,終是清醒。
嵐音滿臉淚痕,卻笑聲不止,自古帝王多薄情,只怪自己看不清。
“主子。”落霜心酸的喚道。
曹嬤嬤痛責的怒罵道,“多嘴的奴才,還不下去。”
小安子眨著靈活的眼珠子,低著頭,退了出去。
嵐音笑啞了喉嚨,哭紅了雙眸,掛著笑痕,冷漠的問道,“皇上是如何大封后宮的?”
落霜淡淡的應道,“回主子,皇上親封承乾宮的貴妃娘娘爲皇貴妃,儲秀宮的溫妃娘娘爲溫僖貴妃,鍾粹宮的惠嬪娘娘爲惠妃,永壽宮的榮嬪娘娘爲榮妃,翊坤宮的宜嬪娘娘爲宜妃,永和宮的德嬪娘娘爲德妃,敏貴人爲敏嬪,旨意已下,待過幾月孝誠皇后和孝昭皇后的梓宮入往陵寢後,再行入玉牒,頒發金冊金印。”
嵐音擦乾臉上的淚珠,“好啊,都德才之人。”
曹嬤嬤帶著悲傷,驚詫道,“皇上與主子情深意重,主子又生下龍子,這大封之事,怎能單單落下主子?連剛入宮的敏貴人都得以晉升爲嬪,難道另有隱情,主子和皇上間可有誤解,主子還是要好好想想,補救一番。”
嵐音苦悶,皇上反覆無常,薄情寡義哪來緣由?昔日的情誼,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八阿哥可好?”嵐音日前最爲擔心的便是八阿哥。
“回主子,奴婢把乳母送過去鍾粹宮時,見到熟睡的八阿哥,聽宮人們講,這幾日八阿哥睡的安穩,進奶也香,請主子放心,待過幾日,主子可借恭賀之由,去鍾粹宮探望八阿哥。”落霜低吟的回道。
嵐音無奈的點著頭,如今惠嬪貴爲四妃之首,更會變本加厲的仇恨自己,狠心的皇上爲何將八阿哥送與鍾粹宮撫養?難道真的一絲情誼都不曾留下?
忽見一熟悉蒼老的身影,慈寧宮的蘇麻嬤嬤面帶慈愛的走了進來,“奴婢給良貴人請安。”
嵐音急忙扶起,“嬤嬤快快請起。”
蘇麻嬤嬤見嵐音微腫又紅赤的雙眸,徑直的講道,“奴婢奉太皇太后口諭,著良貴人蔘加後日的鰣魚宴。”
嵐音微微顫動,去年這個時候,正逢長春宮封宮百日,錯過了鰣魚宴席,以爲會苦盡甘來,誰知一年之後的境遇更加淒涼。
“臣妾謝太皇太后隆恩。”嵐音柔順的回道。
“良貴人,勿要傷神,一切要以身子爲重,一切要以八阿哥爲重。”蘇麻嬤嬤語重心長的講道。
嵐音感激的看著蘇麻嬤嬤,八阿哥本便可憐,如若再失去親生額娘,在食人的後宮中如何生存下去?
“臣妾知曉。”嵐音恭敬的應著。
蘇麻嬤嬤輕輕的嘆著氣,轉身離去。
外面又傳來團團喧囂的鑼鼓,陣陣歡聲笑語與冷清冰寒的長春宮格格不入,這裡真正的成爲了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趨炎附勢的宮人們,立即轉著風向,永和宮和永壽宮再次榮耀滿門,承乾宮和儲秀宮爭端不斷,而衆人卻一致的肆意譏笑長春宮,人心薄涼。
傍晚時分,已經晉升的敏嬪身著香色宮裝,緩步到來,笑意盈盈的對著嵐音,“良姐姐吉祥。”
嵐音疲憊不堪的回道,“恭祝敏妹妹,以後姐姐要向敏妹妹行禮問好了。”
“良姐姐這裡哪裡的話兒,皇上對良姐姐的心,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本宮是蒙了良姐姐的恩寵,而代替良姐姐得了恩寵啊。”敏嬪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語氣傲慢,本宮兩字更是掛在嘴邊。
面對敏嬪的挑釁,嵐音心中失落,落霜眼中滿是怒氣。
“良姐姐還不知道嗎?”敏嬪神秘兮兮的低聲道,“鹹福宮的僖姐姐惱羞成怒,將同住副位庶族張氏的貼身宮女活活打死了。張氏重病臥牀,恐時日不多。”
嵐音震驚,雖未見過張氏,但宮中所有人都知曉,漢姓張氏陪伴皇上最早,曾爲皇上生下皇長女,又生下四公主,只可惜所生的公主命薄,皆早殤而亡,皇上憐憫其可憐,特晉封爲庶妃。
但在滿清格格當權的後宮裡,庶妃的地位還不及一小小的常在和答應,受盡欺凌。
這曾經陪伴過年少皇上的女子,該是如何的心傷,嵐音嘆息著世事無常。
敏嬪卻毫無在意,刻薄的罵道,“那張氏的祖墳上定是冒了青煙,一個漢姓女子,怎配留在宮中,還癡心妄想的爲皇上生兒育女?如今也是報應。”
嵐音見敏嬪猙獰的神色,更加生厭,期盼著延禧宮早日完工。
敏嬪又洋洋自得的講道,“僖嬪姐姐無腦無德,總是口無遮攔,又無子依靠,怎能封爲妃位?若不是顧及太子的情面,恐早已被皇上打入冷宮。那景陽宮的成嬪姐姐便不同了,一心爲妃的成嬪姐姐抱著抱著七阿哥哭了一整天呢?哎,她們都是自以爲是,看高了自己之人。還是良姐姐心態甚好啊。”
嵐音恍然大悟,繞了一個大圈子,敏嬪卻是在羞辱自己,沉暗的臉色,挑著柳眉望著令人厭惡的敏嬪,
“敏妹妹所言極是,敏妹妹入宮尚輕,皇上憐其滑胎之苦,而被晉封爲嬪,姐姐我畢竟還是有驚無險的生下八阿哥,怎能還強求太多呢?”
隔山敲虎,怎能任人肆意侮辱譏笑。
敏嬪的臉色紅紫一片,心中暗想,假意懷子一事,良貴人雖知曉,卻無證據,百合已死,還怕什麼?但畢竟心虛,臉色羞赧。轉而想到此行的目的,敏嬪微微一笑,“良姐姐知足常樂之心,堪爲褒獎,哎,良姐姐還不得而知吧,方纔在奉先殿接旨時,惠妃姐姐匆匆離去,宮人們來報,好似八阿哥的身子先天不足,遭寒氣,沾染了腸闢,哭鬧不止。”
嵐音目瞪口呆的望著敏嬪,心裡擔憂萬分。
落霜臉色驚訝,曹嬤嬤更是緊張的追問道:“敏嬪娘娘,八阿哥被抱著時還好好的,怎麼在鍾粹宮幾日便患上了腸闢,是不是有誤啊?”
敏嬪面帶不屑,掩口笑道,“本宮哪裡知曉,那四阿哥養於承乾宮也將近三載,皇貴妃親自照料,從未生過大病,想來還是四阿哥的福氣重些吧。”
嵐音神色凝重,焦急的講道,“今日便不多留敏妹妹常坐,我要去鍾粹宮去探望八阿哥。”
敏嬪緩緩起身,捋著胸前的珊瑚朝珠,假意的奉承道,“良姐姐不必太過憂慮,太醫們都已看過,惠妃姐姐和通嬪姐姐也都曾撫育過皇子,八阿哥定會無事。”
嵐音哪裡聽得進去如此虛僞的過場話兒,擔憂的心早已飄向鍾粹宮。
在鍾粹宮門外,便聽到八阿哥哭鬧的沙啞聲音,嵐音心如刀攪。
“給惠姐姐、通姐姐請安。”嵐音欠著單薄的身子,面容焦慮蒼白。
“起來吧。”如今已經身爲四妃之首的惠妃,端著威嚴。
嵐音暗道不好,惠妃必是在報大阿哥跪落奉先殿之仇。
“良妹妹來的可真快啊。”惠妃慢悠悠的端起黃瓷釉面的茶盞。
“八阿哥還小,打擾了惠姐姐和通姐姐的清靜,臣妾不安,特來請罪。”嵐音謙恭的講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願自己的卑微侮辱,能爲八阿哥換來片刻的安寧。只是她卻忘記,惡人只會變本加厲、雪上加霜,更何況又是心藏兇險的惡人。
“良妹妹勿要憂傷,這孩子啊,總是要哭上一哭才知曉世上的喜怒哀樂。”一旁安坐的通嬪不動聲色的笑道。
嵐音低著頭,低吟道,“通姐姐講的極是,只是八阿哥先天身子單薄。臣妾擔心……”嵐音欲言又止。
“良妹妹多心了,嚴母多孝兒,這育兒的家訓,良妹妹還是要多讀讀。”惠妃微笑的望著嵐音,“承蒙皇上信任,著本宮代爲撫育八阿哥,本宮定會盡心竭力,落霜送來的乳母,奶水太少,本宮擔憂八阿哥的身子,便又找來一乳母,誰知這不知好歹的乳母,誤食生冷之物,才令八阿哥染上腸闢。
太醫們都已把過脈向,皆認爲八阿哥尚小,不宜用藥,只要空腹二日,排淨腹中積食,便可無事,本宮已著人將那乳母掌嘴二十,以示警戒,日後定不會再發生此事,良妹妹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惠妃洋洋灑灑的通篇大論,句句在理。
嵐音聽後,望著惠妃和通嬪虛僞至極的笑容,眼前一片漆黑,險些暈倒在地,如此毒計竟用在出生幾月的嬰孩身上,真是歹毒,這也是在警戒自己。皇上果然是薄情寡義之人,將自己與八阿哥置於危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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