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姐姐去吧,臣妾頭暈得厲害,不能前往。”密貴人一貫的嬌柔可人。
“我是不得不去。”嵐音輕揉著額頭,“你看這後宮中,最常見的便是意料之外,這裡幾乎每日都有不同的意外之事。。”
“良姐姐的教誨,臣妾謹記在身,請良姐姐一切小心。”密貴人顯出幾分真誠。
嵐音點頭離去,長春宮內又陷入沉寂。
“主子。”貼身侍奉的小宮女遞過熱氣騰騰的藥碗。
“從今以後,我不服用這個了。”密貴人盯著黑漆漆的散子湯,加重口吻。
“主子要三思而後行啊?”小宮女花容慘淡,想到很有可能的後果,小宮女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密貴人痛心斥責。“有我在,你們怕什麼?”
“還望主子恕罪。”小宮女安穩著心寧。
密貴人連連唉聲嘆氣後,“你去將我的衣物收拾出來,近日我們要搬回永和宮居住。”
“搬回去?”小宮女實在不懂,一宮之主多爲榮耀,何必去永和宮寄人籬下呢?
“對,搬回去。”密貴人堅定的講道。
“是,主子。”小宮女清秀靚麗。
“但願都能熬過難關,守得雲開見月明。”密貴人陰險的臉上掛著久違的笑容。
外面依舊雪花紛飛,寒風冷冽,捲起的雪粒打在臉上,絲絲疼痛,當嵐音走進鹹福宮時,身上的白狐裘已經落下薄薄的清雪。
鹹福宮內宮燈明亮,各宮的嬪妃都到齊了,皇太后鳳威凜然,安坐中堂。
嵐音一進門,便感受其四面八方的巍巍寒光。
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盞,“這每日的平安脈都是極好的,小阿哥怎麼會早殤呢?”皇太后痛斥著跪地的太醫。
太醫渾身顫動,“微臣駑鈍,微臣駑鈍,平嬪娘娘的脈絡一直平穩,小阿哥的脈絡也是強健,微臣實在不知何緣故啊。”
“是不是平妹妹身上的紅疹引起的?”玲瓏的溫僖貴妃瞄向嵐音。
嵐音深知不好,恭敬的跪落在地,“平妹妹的紅疹早已經好了,那紅疹原來只是表裡,當日太醫也曾所言無礙,怎能和小阿哥有牽連?溫妹妹可不要亂講。”
“亂講?這可都是事實,如今皇上即將啓程去多倫諾會盟,咱們後宮可不能給皇上添亂啊。”宜妃高傲的諷刺著嵐音,真不知道九阿哥和十阿哥到底受了什麼魔障,竟然爲了八阿哥與親生額娘生疏,都是賤蹄子的詭計。
“那小阿哥到底爲何而亡?”滿身雍容華貴的德妃同爲四妃之一,權重言貴。
“回德妃娘娘,小阿哥臉色青白,應該是窒息而亡。”太醫大汗淋漓。
窒息而亡?嵐音順勢望向內室,裡面低泣的聲音彼此起伏。
“穩婆在哪裡?”皇太后沉思片刻,凝眉問道。
雙鬢斑白的穩婆,精神矍鑠,雙目蓄光,“回皇太后,平嬪娘娘骨盆小,小阿哥的頭太大,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生出來,小阿哥出生時,已經滿色青白,嘴脣發紫,奴婢拍打了好久,小阿哥依然沒有哭聲,應該是難產而亡。”穩婆平緩的回答。
“這麼講,便是天意了。”素雅的榮妃抹著眼淚,心情悲痛,“平妹妹的命好哭啊。”
“榮姐姐對平妹妹可真是疼愛,長生小阿哥走時,也未見過榮姐姐這般心傷。”宜妃厭惡的盯著榮妃虛僞的嘴臉。
榮妃緊攥著絹帕,“皇上的皇子,便是後宮所有嬪妃的皇子,宜妹妹如此講,豈不是辜負皇上的心意,有負聖恩。”
宜妃怒氣的盯著榮妃,沉默不語。
“都是爲皇上,何必爭吵,平妹妹尚且年輕,日後還會生養的。”惠妃面帶病容的細語,顯然是大病初癒。
嵐音隨即柔聲,“臣妾曾經愚昧,爲此已經受到懲戒,皇上法外開恩,並未嚴加治罪,臣妾怎能再做出害人之事,請皇太后明察,還臣妾青白。”
“罷了,穩婆字字泣血,小阿哥還是沒有那個命啊。”皇太后瞄著嵐音,此事作罷。
“謝皇太后。”嵐音頜首微笑。
皇太后如今滿門心思都在即將入宮的秀女身上,哪裡會顧及太多,既然已經水落石出,緩緩站立,“都散了吧,讓平嬪好生安歇,太醫院要用最好的補藥,千萬不能讓平嬪落下病根兒。”
衆人跪落一地,目送著皇太后離去。
嵐音望著暗藏喜色的各宮嬪妃,心中悲痛,看來小阿哥的早殤,順應了所有人的心思,真如穩婆和太醫所講嗎?嵐音看著謙恭的穩婆,忐忑不安的太醫,嵐音心生疑惑。
外面的大雪下得又急又緊,誰都沒有想到元旦節後,會下如此大雪,瑞雪兆豐年的吉祥話,飄蕩在紫禁城的各個角落。
宮中皇嗣繁茂,並沒有因小阿哥的早殤而太過悲傷,數日過後,怕是已經拋落腦後。
而長春宮卻喜事連連,密貴人只住過短短幾日便搬走了,四周變得冷清。
嵐音雖然住在側殿,卻也自由自在,四方天地內,唯有自己。
“主子,真是沒想到,密貴人還是個麻利的主子。”落霜微笑,端著鮮果入內。
“她倒是聰明,很識時務。””嵐音剝開甜美多汁的蜜柚。
“可不是嘛,那日密貴人從鹹福宮回來後,便沾染了風寒,臥牀不起,皇上憐憫,才恩準其回永和宮居住。”落霜講述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密貴人對皇上講了些什麼?”嵐音好奇的問道。
“密貴人對皇上講,自從搬進長春宮,便寢食難安,總是頭暈目眩,想是自己福薄命賤,壓不住這裡,便又回永和宮了。”落霜接過蜜柚皮,裝入竹籃中。
“雕蟲小技,最爲好用。”嵐音冷笑道。“沒想到她用得倒是手到擒來。”
“主子,爲何知曉密貴人是個無恥小人,爲何還要助她。”落霜實在費解,密貴人的心狠手辣,世間難尋。
“多個對手,不如多個幫手,對付小人,只能利用小人。”嵐音哀怨的迴應,“若不拉攏她,小人與小人之間相互勾結,咱們豈不更加兇險?”德妃與密貴人若真心聯手,自己在後宮中更加艱難。
“主子,你怎麼知曉密貴人就是劉秀女?”落霜微笑的問道。
“這世上什麼都能僞裝,只有眼神透露出一個人的真性情,密貴人那日在乾清宮內的狂妄,我便知曉她必定是劉秀女無疑。”嵐音濃睫低垂,黃金家族原本對不住密貴人一家,沒想到密貴人卻另存鬼胎。
“沒想到,她的心思藏得如此深。”落霜神色寧謐。
“此人膽大包天,不成器,便身亡,也算是梟雄。”嵐音眸心簇動,連至親骨肉都下得狠手,更何是況毫不相關的旁人。
“主子,密貴人的種種事情,都已經通天,日後若是敗落,莫要連累咱們。”落霜想起密貴人在宮中暗處所做的一切,不由得擔驚受怕,嬌怯的看向嵐音,
“別的不講,單單那一樁,咱們必須幫她掖著藏著,此事,日後必能派上用場。”嵐音娉婷多姿,容顏清秀。
落霜欣喜的微微點頭,主子終於放下顧慮,一往直前。
“主子,鹹福宮早殤的小阿哥真的如穩婆所講嗎?”落霜性情偏執。
嵐音想起那日衆人眼中的歡喜,“看來背地裡下手的,不止四阿哥一人。”
“真沒想到,皇太后竟然相信穩婆所言,此事草草作罷,連皇上也沒多講一句,只是賞賜給平嬪娘娘一些物件兒罷了。”落霜端嚴秀錦。
“皇太后巴不得平嬪滑胎。”嵐音佇足時久,“皇太后希望後宮之主來自蒙古草原,宮中所有身份尊貴的嬪妃,都已經成爲皇太后的眼中釘、肉中刺。”
“此次秀女入宮,皇太后花足了力氣,不知皇上是否能順應其心?”落霜嘆息,又是一年選秀時,幾人歡喜幾人愁啊。
“皇上的功德,無人能及,皇上不會受制於任何一人。”嵐音執著的講道,“後宮爭鬥,總是無辜了可憐的嬰孩。”
“鹹福宮的小阿哥一定是鍾粹宮所謀害。”落霜篤定的講道,“誰都知曉,大阿哥在朝堂上公然與太子反駁對立,皇上震怒不已。”
“自從皇上剪掉其黨羽,納蘭一族的榮耀便已經不再,但近日裡宮中盛傳,納蘭府上極爲奢華,白玉鑿花,飛雁之羽毛做畫,皇上向來注重節儉,納蘭一族如此下去,豈不是與聖意背道而馳?”嵐音想起宮中的傳聞。
“朝中親貴權臣的府邸,各個奢華,納蘭府也不過是淡雅尊貴而已,宮中四處流言蜚語,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爲之,醉翁之意不在酒。”落霜出身名門,見慣了金尊玉貴。
“事到如今,我們顧好自己便是。”嵐音微笑的轉而問道,“讓你準備的物件兒可妥當了?”
“主子放心,都已經找出來了。”落霜淡然的回答。
“好。”嵐音輕輕揮動深黛無紋的衣袖,“如今八阿哥可以暫時不見,但必須要挽回皇上的寵愛。”
落霜深深知曉,後宮中沒有強大母族支撐的嬪妃,若是失去皇上的庇護,便只有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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