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垣徵四郎和張敬堯達成一致之後,便迅速離開了六國飯店。
過了一會,張敬堯有些恍然過來,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驚叫一聲:“哎呀,我怎麼兩百萬就答應(yīng)下來了呢,哎呀,日本人底線明明不止於此的!”
這個時候,剛纔談判過程中的一些細節(jié),才慢慢的浮現(xiàn)在了張敬堯的腦海之中。
“這個板垣徵四郎,可真不好對付啊!”張敬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視線很快落到了桌面上的兩張支票上,一張三百萬日元,一張四百元日元。
剛纔板垣徵四郎的身上肯定還裝著一張支票,只是因爲比兩百萬的數(shù)額要大,板垣才說成是隻帶了兩百萬,現(xiàn)在的板垣,應(yīng)該是急著去銀行將支票換開吧。
張敬堯搖了搖頭,利慾薰心啊,板垣徵四郎的底線肯定不止是九百萬,但具體多少,一時還真不好說,張敬堯剛纔之所以被板垣忽悠,是因爲他自己的底線正是九百萬,有了這個九百萬,就足夠張敬堯一切所需了。
板垣徵四郎離開之後的一個小時,張敬堯也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先是給外面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才帶著手下的幾名保鏢離開了六國飯店。
就在張敬堯走出大門的時候,一個人影在二樓的窗戶前看著他,這個人赫然是鄭介民!
張敬堯根據(jù)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提供的情報,親自登門拜訪一位東北軍北平警備司令部的一名團長,這位團長名叫王志信,和張敬堯是同鄉(xiāng)。
看到老鄉(xiāng)登門,王團長十分熱情招待張敬堯,謙遜地尊稱“前輩”,說了些“多多關(guān)照”的客套話。
張敬堯委婉地稱讚王團長是一個優(yōu)秀的軍事人才,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然後,張敬堯話鋒一轉(zhuǎn),說:“像老弟你這樣的人才,不應(yīng)久居人下,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機會!”
張敬堯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要王團長跟自己幹,並當場封之爲“平津第二集團軍副總司令”,還許諾將來成立新政府時讓其統(tǒng)率全國軍隊,最後他還遞過去一張一百萬元的支票。
王團長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堅定的搖了搖頭,慨然道:“對不起,我不想做日本人的走狗!”並將張敬堯遞來的支票擋了回去。
“什麼走狗不走狗,只要有權(quán)有錢,爲誰幹不都一樣?”張敬堯賊心不死,見王團長不肯收錢,說,“你再考慮幾天吧!我靜候佳音!”
送走張敬堯後,王志信立即將這一情況向上司作了報告,最後消息一直送到北平警備司令部司令邵文凱的手裡,邵文凱思索了一下便將消息傳給了蔣孝先,讓他負責處理。
“這個張敬堯,可是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人啊!”鄭介民接到了蔣孝先傳來的消息,加上******前幾日給的暗殺許可,開始制定起了具體的暗殺計劃。
此時的鄭介民已經(jīng)化裝成回國做人蔘生意的南洋華僑鉅商,住進了六國飯店,他的目的先將張敬堯的活動規(guī)律摸清楚,然後再組織實施暗殺。
鄭介民裝扮成南洋富商具有很多有利條件。他是海南人,過去到過馬來西亞等地,不但能講一口流利的廣東白話,還能說幾句英語和馬來西亞土話。另外,鄭介民爲人機警謹慎,是一名優(yōu)秀老牌特工人員,不然的話也不可能跟戴笠相抗衡。
鄭介民住進了六國飯店二樓的豪華包房,他隨身攜帶著十多隻沉甸甸的皮箱。
鄭介民住進飯店後,很快引起了張敬堯隨從的注意。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西裝革履、氣度非凡的“南洋富商”出手非常大方,與茶房、侍從們很快就混熟了,而且總在有意無意間探查關(guān)於張敬堯的一些情報消息。張敬堯的手下開始擔心,這會不會是另有所圖呢?
張敬堯的隨從爲主子的安全著想,就提醒張敬堯多加註意,以防萬一。
對於隨從提供的這一情報,張敬堯沒有想太多。一方面他觀察到鄭介民的氣質(zhì)、風度及語言都像地道的南洋富商;另一方面他覺得沒有誰會發(fā)現(xiàn)他,因爲他是用“商人常石谷”的假名在六國飯店登記的,自認爲沒有人會把“常石谷”與張敬堯聯(lián)繫起來。而且這裡是六國飯店,即使是真要人盯上了他,也是不敢在這裡下手的。
儘管抱著這些僥倖心理,但張敬堯也並非無動於衷。從此以後,他在行動上變得更詭秘了。經(jīng)常是白天秘密與各方漢奸接觸,有時候自己不露面,讓親信替他聯(lián)繫和接待;晚上則三番五次地調(diào)換房間,手槍更是從不離身,並派人暗中注意六國飯店出入的客人。
鄭介民很快就弄清了張敬堯包住房間的位置,並且還探知張敬堯喜歡和親信一起睡大房間,且經(jīng)常交換房間。
鄭介民想,如果將暗殺定在白天,且不說人多難以下手,單說刺客的撤退就成問題;如果定在夜晚進行,又弄不清張敬堯睡的房間究竟是哪一間,何況張敬堯是行伍出身,槍法很準,弄不好就會壞了大事;如果將暗殺定在張敬堯出門活動必經(jīng)的路上,則更難以成功,因爲張敬堯住在六國飯店裡,出去的次數(shù)很少,偶爾出去一兩次,也防範得極其嚴密,行動時間沒有規(guī)律不說,其來回的路線也變化無常,無法捉摸。
復興社特務(wù)處天津站站長王天木領(lǐng)著北平站站長陳恭澍和白世維等人接到任務(wù),前來配合鄭介民刺殺張敬堯。王天木、白世維也在六國飯店開了房間,爲了便於接近張敬堯。
這一天,王天木突然發(fā)現(xiàn)在甬道左首一排房間中,有間房敞著半扇窗子,一個人側(cè)身坐在牀沿上,仰頭對著窗子,手裡還擺弄一個小物件。仔細一瞧,就見這個人“長方臉,鼻端高翹,兩腮瘦削,留著兩撇小鬍子,下巴底下還有一撮長毛。”
王天木眼睛一亮:咦!這不就是張敬堯嗎!
王天木怕看走了眼,停下腳步,扭過身子又瞄了一眼,恰好和那個人打了一個照面:沒錯!就是張敬堯!
白世維也隨著王天木的視線朝左邊瞧,也瞧見了。轉(zhuǎn)頭與王天木眼神交匯的一剎那,王天木用手往房裡指,嘴裡小聲說:“就是他。”
原來張敬堯喜歡吸食鴉片,晚睡晚起,再加上作惡太多,疑心很重,就耍了個滑頭。他的確在3層開了3個房間,爲了有一個自己的小天地,又在二層開了一個房間。沒承想,聰明反被聰明誤。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王天木快步向樓梯口走去,白世維站穩(wěn)腳步,撩起夾袍,抽出手槍,對準剛剛站起半個身子的張敬堯****,“砰、砰、砰”,連開3槍,其中兩槍擊中胸腹部隔膜上下。
從發(fā)現(xiàn)目標到撤離六國飯店,前後不到5分鐘,乾的確實漂亮。
六國飯店報案電話打到東交民巷巡捕房,赫德林會同北平市公安局內(nèi)一區(qū)警察署長祝瑞麟、偵緝隊隊長馬玉林,帶著手下前往六國飯店勘察現(xiàn)場。這三個人都是破案老手,一看這情景就知道是有預(yù)謀的暗殺。
當天晚上,鄭介民就得到了確實消息:張敬堯已於下午3時,傷重斃命於德國醫(yī)院。
北平軍分會自然不會公佈事情真相,更不能承認幹了這件事。
日本軍方則是“啞巴吃黃連”,一句話都沒法說,因爲說了就等於不打自招。但是,不知內(nèi)情的北平警察當局嚴飭下屬破案,但毫無進展。
1933年5月8日的中午,內(nèi)一區(qū)警察署長祝瑞麟突然收到一封從報館拍來的電報,揭開了刺殺案的“內(nèi)幕”:“各報館轉(zhuǎn)全國同胞均鑑,漢奸張敬堯出身微賤,軍閥參與,竟更包藏禍心,陰謀建立華北僞國,受敵之700萬元之接濟,企圖在平津暴動,做賣國之先驅(qū),爲虎作倀,數(shù)典忘宗,此敗類不除,實國家之新心服患,民族之玷污,故本團於本月7日首誅該賊於北平六國飯店馬到成功,今後更願與全國同胞再接再厲,撲滅一切無恥漢奸,進而與敵人做殊死戰(zhàn),還我河山直指故事爾。專除漢奸救國團敬啓。5月8日。”
瞞天過海,復興社特務(wù)處變成了子虛烏有的“專除漢奸救國團”。有人認領(lǐng)這個案子,這下好了,北平市警察局不用真下力氣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