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抖動,龍鱗已傷。
雪漸漸的小了,不知何時變成了小冰晶。
錢文道:“嵐煙這人一生傲氣,沒想到也會屈居人下。”
“是嗎?”九爺?shù)溃骸皼]看出來呀。”
易天道:“至少馬洪沒有學嵐煙,他沒有在槍上塗毒。”血已乾,傷口枯。
“不過你猜錯了一點。”錢文指著右肩,“嵐煙用的不是青煙掌而是唐門的情毒掌。”
“情毒掌?”易天微微一笑,“難怪你說他是朝廷的人。看來現(xiàn)在的朝廷比三十年前亂多了。”
“是啊。”九爺冰冷的眼中有了一絲淚。
“看來我回來的真不是時候。”易天拿起一罈酒倒在了背上。
錢文點頭,“偏偏今年還有‘天下第一會’。”
長城,似一條銀龍橫亙在邊疆。它擋住了思鄉(xiāng)的人也擋住了前進了路。長城無非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牆。
邊城,羊鎮(zhèn),關內(nèi)。
回家的感覺是美好的也是惆悵的,在家中等待自己不止是親人也有仇家。更何況家中人還知道自己的所有,有時候月是他鄉(xiāng)明的感覺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了。
一進關,易天的天眼似乎開了。他注視著這裡的一切,行人、商賈、狗貓、甚至每一滴冰晶都不放過。他的神情卻是那麼的悠閒,就像深山響起的鐘聲。無論這裡多麼喧囂,他都能讓這裡的心平靜。
江湖,這裡就是江湖。
三十年前,他放棄了這裡的一切。
深藏功與名,這不是他的性格。他來這裡不是爲了討債,只是想安安靜靜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三十年,似乎這裡什麼都沒變,似乎這裡什麼都變了。人,已不是當年的人。事,已不是當年的事。物是人非事事怎會休,和平安詳人人豈會止。春去秋來,時間改變的又是什麼?時間是否會改變不安的心。
老馬走在路上,易天的心裡不免有些彷徨。放棄並不是很難的事情,難的是忘記。回憶就是一把割肉的刀,比心中的夢割的更痛。夢畢竟是回憶中的一株小草。等待花開,不難。等待花落,守護。等待重生,心酸。
易天看了看錢文的傷,說:“我記得這有藥鋪,去買些藥吧。”
錢文放下懷中酒,道:“這能有什麼靈丹妙藥。”
易天道:“去看看吧,說不定會遇上老朋友。”
“你真是想的開啊。”錢文拍了拍九爺,將他叫醒。
“怎麼了。”九爺立即起身,似猛虎環(huán)視四周。
“別這麼緊張。”錢文長舒一口氣,“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九爺問:“什麼事?”
錢文道:“就是我這把刀。”
“刀?”九爺上下打量錢文,好像剛見到他。
“對。”錢文微笑道,“就是我這把刀。等我死了你就把我這把刀送去錢王門,給一個叫錢羽書的小孩。”
“哦。”九爺沒有拒絕,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給你,這是你的了。”錢文將一個黃布包遞給九爺。
“這是什麼?”九爺問,“你把你的披風給我?guī)致铩!?
錢文低咳了幾聲,“這是龍鱗甲和那本書。”
九爺呆呆的望著錢文,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錢文。“哦。”一個字,就一個字。何須多言?不必多言。
漆黑的柱子白斑點點,硃紅的欄桿漆已剝落。門前的雪地上沒有腳步,不知是沒人醫(yī)病還是藥鋪已關。不過藥鋪的匾似新的一般,上書三個描金打字——黑龍?zhí)谩?
九爺下車,輕輕的走至門前。他剛走上臺階,門‘吱’的一聲開了一條小縫。他立即跳出半丈,手上已經(jīng)有了龍牙鏢。
片刻,再無聲息。
九爺手指一動,龍牙鏢消失了。輕撫長髮,走進屋中。
掌櫃的正站在櫃裡瞪著他,不是憤怒而是恐懼。白嫩的臉竟然扭曲了。手中的賬本,手中的筆還握在手中。只是臉色有些慘淡,嘴緊閉。
九爺暗自嘆息,道:“我有這麼可怕……”他突然停住。他已經(jīng)發(fā)覺掌櫃的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因爲他已經(jīng)死了。
九爺盯了一會心裡的疑惑更深了。掌櫃的是怎麼死的?他開始察看掌櫃的屍體。太奇怪了,全身沒有一處傷。五臟完好,骨骼健全。觀其面色又不是中毒。九爺尋思:“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殺人伎倆?看來我差的還很多啊。可這是一門什麼功夫?”
“弟,兄先行,掃殘寇。”錢文念著牆上的字。
九爺是認字的,可如此有藝術(shù)造詣的字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其實他一進屋就看到這幅‘畫’,起初他還以爲這是一幅潑墨畫呢。
錢文長嘆一聲,“沒想到他還活著,看來我要死在他前面了。不甘心啊。他現(xiàn)在在哪呢?”
易天道:“當和尚了。”
“難怪。”錢文瞬間舒暢了許多,“他原來是拿自己那些事去禍害佛祖了。這麼說這應該有好東西。”
“自然。”易天淡淡道,“這可是影教特意爲我設立的堂。”
“那個嵐煙和那個閒人是這裡堂主?”九爺把掌櫃屍體拉出來來了。
易天道:“他倆還不夠資格。”
九爺指著屍體問:“他是怎麼死的?”
“是那老傢伙弄死的。”錢文還在盯著牆上的字,“他是自殺的,咬舌自殺的。這個你就不用看了,這是那老傢伙的作風。他那輪迴掌可比易天的烈風掌霸道多了。被打一掌如輪迴三世。這世上沒有人願意受這罪的。烈風掌最多讓人輪迴一世。”
九爺大驚,“那他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天下無敵?”錢文苦笑三聲,“有九級在誰敢稱自己天下無敵,也就易天敢稱一下天下第二。就是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我也就能和孔武較量了,沒想到孔武那小子還是故意讓我。易天,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差距啊。”
九爺不再說話也不敢說話。就眼前這兩個人已經(jīng)夠資格讓他閉嘴了。他心裡清楚:錢文和自己打的時候最多也就用了五成功力,和嵐煙打的時候最多也就七成功力。我要變強,這是九爺心底的吶喊。
易天只說了三個字,“找找吧。”他三人進了裡屋,又是屍體,三具。
“他這個和尚當?shù)貌辉觞N樣。”錢文橫刀在這三具屍體砍了三刀,屍體立刻燃起天藍色的火焰,“這就是我爲什麼叫地獄冰的原因。你見了他一定要告訴他,千萬不要和地獄火孔武打。冰火兩重天,本是一家。”顯然他這是說給九爺聽的。
就在這時,只聽門外三聲狗叫。這三隻狗雖然極力想把自己僞裝成狼,可第二聲就暴露了它們的真實面目。
錢文臉色一沉,“那老傢伙也是,怎麼還給咱留一個。”
九爺問:“誰?”
錢文道:“狗頭,勾勁。”
“我去會會他。”九爺飛身出屋。錢文,易天緊隨其後。
好多條狗,填滿了大街,霸佔了羊鎮(zhèn)。只見前三條巨狗口中叼著一個被撕碎的人,像是一個和尚。
“易天,你不該回來。這樣你不僅把自己逼死了也害死了你大哥。”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他極力想把自己的聲音裝飾爲深沉有力的,可是狗一樣一輩子也成不了狼。“錢文,你還不動手更待何時。”最後這一句徹底變成了女音。
聲落羣犬鼎沸,自動讓出來了一條路。只見一個俊俏小生攙扶著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緩緩的走來。走了沒兩步,俊俏小生就拿起了女人的裙襬,“小心些,弄髒了就不好了。”
女人掩面輕笑,輕點俊俏小生的頭,“你個小壞蛋。著什麼急啊,等回去了吧。這麼多人看著呢。”
九爺傻了,心說:“太他孃的夠勁了。”
但見這女人,黑黝黝似鍋底,麻坑坑如篩子,矮短短像條狗,發(fā)稀稀是禿子。可她還偏偏在自己的臉上擦了十八斤脂粉,穿了一件一丈多的長裙。不只是用了什麼魔法,生把一朵鮮紅的玫瑰插在了頭上。再看那小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似鷹嘴,口若懸河。身長八尺,似泰山之青松。英氣逼人,若天外之明月。
錢文和易天是見過世面的人。可九爺沒見過這陣勢,嘴張的可以連放十個雞蛋。他不自覺的把手放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