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溟回了自己的房間,先是將兩個小丫鬟都趕去了耳房,轉身,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不多時,房中就傳來稀里嘩啦砸東西的聲音,把耳房中的兩個小丫鬟嚇得六神無主。
原傲將漱溟趕走之後,並未再理會她,而是命人將屈非找來。
屈非好不容易將護明給安撫下來,獨身一人從王宮中出來,進了梵王府,還未休息一下喝一口水呢,就被原傲打發來找他的人給找到了。
當原傲在寢殿之中等來屈非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屈非的表情有些僵硬。
原傲親自奉茶上前,屈非面上的冷意這才稍微緩解了一些,接過茶杯,淺酌了一口,坐了下來。
“漱溟早上就回來了,你卻在這時候讓她閉門思過?”屈非將茶杯放在一邊,不贊同道,“可知道雙離城中的梵王行宮發生了什麼事?”
原傲點點頭:“畫瞳自殺?!?
屈非嘴角扯動了一下,算是冷笑:“畫瞳是你從黎仲帶過去的侍女,她是什麼性子你比我清楚,這樣的一個侍女,能不明不白地自殺在雙離行宮之中?”
畫瞳肯定不是自殺,但此時的雙離城中正處於人心浮動的狀態,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並不適合鳴霄閣安插額外的人手進去。
因此,若是原傲願意從漱溟身上下手去找尋真相,事情會變得容易很多。
但原傲只是輕嘆一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是……現在還不到動漱溟的時機?!?
屈非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著原傲,身體微微向前傾,淡淡道:“你心疼了?”
原傲輕笑:“漱溟對我來說,就像是我精心培養的小寵,我對她的感情沒有達到心疼的地步,只是……很失望?!?
屈非面無表情地端坐回來:“三日之後,瀾歌就該回來了,你應該在此之前就處理好漱溟的事情?!?
在雙離行宮之中,即使瀾歌和漱溟直接接觸的時間很少,但是兩人之間還是起了一些齷齪——漱溟主動挑起事端,但不能說,出現這種局面,瀾歌一點責任都不用負——所以,屈非並不希望在瀾歌帶著煌曄的人回到梵王府之後,還要面對漱溟的挑釁。
“先晾漱溟一天,明晚我會去和她談談。”原傲轉而道,“以你們鳴霄閣的情報,能不能分辨出今天隨著海格里希出現的青年是不是風梟?”
屈非很是自然地回答:“那個人的身形很像,但不是。”
原傲顯得有些著急:“你確定?”
屈非似笑非笑:“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將平日裡和風梟有聯繫的人抓起來問問啊?!?
原傲眉頭微皺,有些不悅:“屈非,你明知道風梟被揪出來之後,我將府中所有和他有點關係的人不是發賣了就是打殺了,現在府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和風梟有關係的人……”
“你爲什麼這麼做呢?”屈非打斷原傲的話,微微挑起眉頭,有些好奇地問道,“真奇怪,我們鳴霄閣都查不到你這麼做的原因。”
原傲輕嘆一聲:“值得什麼,不過是一些家醜不可外揚的事情罷了。”
屈非聳了聳肩,不再追問。
原傲心中默默鬆了一口氣,也不敢再逼問屈非,起身道:“既然你說他不是,那就不是吧??茨愕哪?,想來是近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趕緊回去吧。”
屈非也跟著起身,真的一點不留戀地往外走:“嗯?!?
只是屈非離開了原傲的院子,走上通往自己的小院子的花徑不過半途,就閃身,藉著花影扶疏,消失在黃昏暮色之中。
琉璃院中,護明正拖著沉重的腳步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可是怎麼走,都有種自己和房間的距離並沒有拉短的感
覺,忍不住擡眼看看四周。
“老子這是在哪裡?”護明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一看周圍的景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立即就警惕起來,揚聲道,“朝塵!又是你在搞鬼是不是!”
話音剛落,周圍樹影遮天蔽日的陰冷場景應聲而散,黃昏溫暖卻朦朧的光重新灑落下來,護明看看四周,才發現,他現在的位置,正是他剛進入院子時站著的位置。
朝塵從房間中緩緩走出來,笑瞇瞇地看著護明,道:“你走了這麼久,卻發現自己還在原地踏步,是不是感覺特別差?”
護明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朝塵!”
朝塵雙手捂著耳朵,朝著護明扮鬼臉:“你對我兇算什麼?有本事你去找原昭的罪證??!”
護明這兩天跟著屈非,這不能做那不能做,本來就很憋屈了,偏偏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有調查到,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活火山的狀態,隨時都可能爆發。
現在朝塵又這麼撩撥他,護明立即腦子充血,上前不管不顧地拉著朝塵舉起拳頭就揍。
朝塵沒想到護明真的敢對自己動手,猝不及防之下,只來得及偏過頭,但還是被護明的拳頭擦到了顴骨,側臉立即火辣辣地痛了起來。
“你敢打我?”朝塵也是孩子心性,當下也不服輸了起來,扯著護明的手就要踹他,邊叫囂著,“我師父都沒有動手打過我,你怎麼敢打我!”
護明這幾天拳術也算小有所成,當下打定主意要在朝塵身上試試威力,下手也沒了輕重,也不回話,一心要揍這個搶走了姐姐注意力的小子。
兩個半大小子誰也不讓誰,在院子中滾成了一團,打到最後,根本就沒了什麼章法,只在地上如下流氓一般互相撕扯著滾來滾去。
屈非在邊上看著這一幕,簡直要維持不住面上平靜的表情。
朝塵的師父是名動天下的鬼縱老人,自小可算是生長在鐘鳴鼎食之家,禮儀教養哪一樣不是當世最出衆的?何曾如個小泥猴一般,跟人廝打成這個樣子?
護明就更不用說了。
護明是薛青染的獨子,生的是天生根骨清奇,到了年紀之後,就被薛青染接去親自撫養,也算是沒有真正吃過苦、吃過虧的。
明明是這樣驕傲的兩個孩子,怎麼就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屈非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屈非要不要出去制止他們兩個——雖然兩人年紀尚小,力氣也不大,但下手也還是有點技巧的,萬一真的不小心把誰打壞了,他屈非都不好交代。
就在屈非即將要下定決心的時候,朝塵一腳把護明踹開,趴在地上大喘氣,邊斷斷續續道:“停、停下!我……讓我休息一會兒。”
護明滾在一邊,連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大喇喇地躺在地上晾肚皮,邊哼哼唧唧道:“怕、怕了吧?你認輸,小爺就原諒你!”
朝塵冷笑:“你是要我認輸呢,還是要你姐姐安然度過這一次難關呢?”
護明當下也顧不得累了,一骨碌爬起來蹲在朝塵身邊,急切地問:“你知道什麼?快點告訴我!”
朝塵卻不回答,只是道:“你知道剛纔我用來困住你的陣法,叫什麼名字?”
“鬼知道這玩意兒叫什麼!”護明不耐煩,揮著拳頭嚷嚷,“你別跟我拖延時間,不然我揍你!”
朝塵一巴掌把護明的拳頭給拍開,也跟著坐起來,道:“陣法的名字叫鏡花水月?!?
護明不明所以。
朝塵一臉的鄙夷:“眼見不一定爲實,更何況你只是聽了一些消息,怎麼敢把它藏著掖著當成是說不得的秘密?”
護明滿臉的震驚,哆
哆嗦嗦地用手指指著朝塵,半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怎麼知道!”
朝塵嗤笑一聲,沒有立即回答護明的問題,只是起身,拍了拍自己沾滿沙塵的衣服,往房中走去。
“你不準走!”護明也不要面子了,就地一打滾,伸手就抱住了朝塵的小腿,乾嚎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朝塵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嘗試過在這種狼狽的狀態下和人說話,此時自然也是不願意和護明一身狼狽地在原地掰扯,就蹲下來,一言不發地拉開護明的手。
護明不明所以,只以爲朝塵吊起來自己的胃口,卻又不願意給他個痛快,手掌一翻,當即握住朝塵的手,微微用力,拉著他彎下腰來:“不說清楚,你別想離開!”
朝塵的臉頓時黑了。
屈非在邊上將這一幕看的清楚,心中暗暗猜測:朝塵這是要沐浴了?
屈非左右看看沒有人,就從灌木叢之後跳出來,也不管這兩個小孩,閃身進房間,將朝塵沐浴用的木桶給搬出來,又裡外倒騰得給他裝滿了水,這才雙手抵住木桶,緩緩發力。
等到朝塵小腿上拖著一條尾巴、萬分艱難地進了房間,就看見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個大木桶,木桶上,還蒸騰地冒著熱氣。
朝塵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很是舒服的樣子,一腳把護明給踢開,三兩下就脫了衣服,爬進木桶之中,又發出了一聲舒服到了極致的喟嘆。
整個過程不過須臾,護明回過神來,就看見眼前落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外衣褻褲什麼的,再以擡頭,朝塵光潔的肩膀在眼前一閃而過,視野之中只留下淡淡的幾息水澤,晃得人眼花。
朝塵見護明傻呆呆地坐在地上,微微挑眉,彷彿被熱水泡酥了骨頭一般,連聲音都帶著一股子懶洋洋的意味,道:“你也去把身上的土擦一擦,我再和你分辯?!?
護明“哦”了一聲,有些木然地從地上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
屈非正在護明的房間之中等他,見他進來了,就擡手扔給他一條還帶有餘溫的毛巾,道:“擦一擦?!?
護明被這種溫度喚回了神智,單手捏著毛巾,看著屈非的眼神有些糾結:“我覺得……朝塵像個女孩兒?!?
屈非沒想到護明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沒留神,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趕緊掩飾過去,正色道:“別胡說?!?
護明神情依舊有些恍惚:“我從沒見過男孩子有他那麼漂亮的皮膚的?!?
屈非單手扶額,乾脆上前接過護明手中的毛巾,三兩下把他扒了個精光,邊爲他擦身子,邊道:“你還小,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作爲一個有著六房美妾的成年男人,屈非自覺對此很有發言權。
護明漸漸回過神來了,一巴掌拍開屈非,把毛巾拿過來,三兩下擦乾淨身上的灰塵土塊,就這麼光著屁股跑到裡間,從衣櫥中隨意扒拉出兩件外袍,胡亂套上,光著腳丫子就要往外跑。
淡漠如屈非,這下也看不過眼了,直接上手,拎著護明的後頸把人給提起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壓著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問道:“你在著急什麼?”
護明皺著眉頭抗議:“我有事要問朝塵!你快放手……嗯,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允許你在邊上看著?!?
屈非無奈:“朝塵是男孩子,你也是男孩子。你今年剛滿九歲,人家比你年長四歲。他師承鬼縱老人,你師承閣主。明白了?”
護明眨了眨眼睛,半晌纔回過神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擡腳就要踢屈非,惱羞成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屈非順勢放了手,挑眉看著護明掙扎,道:“難道我說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