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著大祠堂本身的特殊性,除了平常供奉的香火之外——而這些香火也有專人看管,絕對不會走水——是絕對禁止明火的。
如此一來,這一叢火苗出現(xiàn)得就很蹊蹺了。
能夠跟在北辰王身後的侍衛(wèi),身手都是百裡挑一的,聞言,也顧不上其他,分出四五個人三兩下就竄上前去,試圖滅火。
其中一個侍衛(wèi)眼疾手快,直接扯下自己的外袍,配合著內力外泄,一下子就把本來就不大的火苗給撲滅了。
因爲那侍衛(wèi)撲滅火苗很是及時,那燙金描紅的帖子並未全部燒掉,還剩下一個邊角,卻比什麼都沒有留下,更顯不詳。
北辰王這才感到不對勁,在護衛(wèi)的簇擁之下上前一看——好傢伙!那燒起來的是寫有北辰謹和冰若痕命理八卦的帖子,不過須臾,這都燒成什麼樣了!
這不對啊……北辰王看著牌位之前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灰燼,眉頭逐漸皺了起來,這徵兆也太不詳了。
北辰王心中嘆息,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搗鬼,現(xiàn)下這衆(zhòng)目睽睽的,出了這種尷尬的事情也不好隱瞞,不然別人該以爲自己多苛待北辰謹呢,這下子,冰若痕和北辰謹?shù)幕槭略贌o可能了。
命人將祠堂收拾好,北辰王也不忘讓那自家那兩小孩跪著跟祖宗磕頭祈福之後,再帶著他們一起回宮。
一行人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出宮,現(xiàn)在卻急匆匆地回宮,就算跟在北辰王身邊的人口風緊,在北辰王首肯之前,什麼消息都沒有漏出去,但他們這一番反常的舉動,難免會引起他人的無端揣測。
北辰王一向不管這些,回了宮,連自己的寢殿都沒去,直接去了王后這邊,進門也不要侍從通傳,直接一路走進了寢殿,將那命理八字帖的一角放在桌上。
王后正倚在踏上看書呢,見北辰王的舉動眉頭微皺,隨手將書放下,起身走來一看,認出這是命帖的一角,心中咯噔一下,當即就皺起了眉頭:“王……”
定親全程,命帖是一點問題都不能出的,這不僅關係到女子的名聲,也關係到家族人心穩(wěn)定。
畢竟,天下男子,誰都想娶個旺夫或者命數(shù)好的女子回家,誰都不願意跟命硬剋夫之類的女子沾上關係,這是人之常情。
可就是這千萬小心之下,命帖卻還是第一天就出問題了,這下手的人膽子是有多大?手眼通天的程度又是多麼令人驚懼!
雖說這幾年王后和北辰王的感情並不好,但在面對大事上,兩人還是合拍的,因此北辰王在遇見這種棘手的事情,也更願意和王后商量。
命帖一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端看北辰謹能不能和冰家一道處理好這件事。
如若不然,輕則冰若痕揹負上不詳?shù)淖锩貏t連累得月王和冰家反目成仇,到時多少人將因此捲入黨派紛爭,又有多少無辜百姓又要因此遭殃了。
北辰王顯然也很頭疼:“這冰若痕是娶不得了。在這件事查清之前,謹兒怕是也不宜議親。王后你看,如何?”
王后點點頭,雖說有些可惜,但出了這檔子事,冰若痕確實不宜嫁入月王府了,可她實在喜歡冰若痕,想了想,便道:“王,不若將這件事交給謹兒和冰丫頭一起調查吧。清者自清,就算議親不成,這兩個孩子卻著實沒有必要爲此疏遠。”
王后也有自己的私心,既然冰若痕不能在內帷之事上幫助北辰謹,不如就乾脆,將冰若痕培養(yǎng)成北辰謹?shù)恼伦笥沂职伞?
王后的算盤打得很好,事實上在王族大祠堂失火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冰若痕就知道他們沒有辦法再瞞著命帖的事情了。
當天下午,冰若痕換了朝服,卸了佩劍,進
宮去了。
與此同時,北辰謹在王后口諭的不斷催促之下,整裝,也從月王府出發(fā),進宮去了。
因爲身負要職,冰若痕出入王宮從來都只需要出示腰牌即可,但今天不知怎的,王宮守軍死活要先去通傳,得到回覆之後才能讓冰若痕進宮。
冰若痕這邊一耽擱,月王府的車馬也到了。
從車窗看出去,見冰若痕一臉冷肅地站在宮門邊上,北辰謹眉頭微皺,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也明白這是王后給的機會,拉攏冰若痕的機會。
北辰謹下了馬車,讓車伕在宮外等著,主動朝著冰若痕走過去:“若痕姑娘。”
冰若痕看了眼北辰謹,冰冷的面容有所軟化,抿了抿嘴,點頭淺笑:“月王殿下。”
兩人雖然此前曾議親,但畢竟這件事不可能成了,若今後還想和平共處的話,互相之間還是恪守禮節(jié)比較好。
北辰謹從來也不是話多的人,見冰若痕神情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料想她進宮的目的該是和自己一樣,便出言邀請:“若痕姑娘若是不嫌棄,可與本王一同進宮。”
邊上的守衛(wèi)這時也匆匆回來了,聽見北辰謹?shù)脑挘s緊道:“王協(xié)同王后正在端明殿內議事,有請月王殿下、冰學士。”
北辰謹和冰若痕對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侍衛(wèi),沒說什麼,一同進宮去了。
那侍衛(wèi)僵硬著站在原地,等兩人轉過長廊、身影消失之後,纔敢擡手,用力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邊上的侍衛(wèi)也調笑道:“不過是被月王殿下和冰學士看了一眼,你小子就怕成這樣?”
那侍衛(wèi)白了自己的同僚一眼,壓低聲音道:“你懂什麼?冰學士的眼神只是無奈,哪有月王殿下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可怕?”
北辰謹用自己“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冰若痕,淡淡道:“冰學士認爲王喚我二人前去,有何吩咐?”
冰若痕並未思慮,直接道:“想來是爲了命帖被燒一事。”
北辰謹很是欣賞這種寵辱不驚的女子,聞言,面上也帶出一點高深的笑意來:“冰學士可有懷疑人選?”
冰若痕擡眼看了北辰謹一眼:“有,但我不方便說。”
言下之意,就是那個人和北辰謹有關,而且身份不低,就算要懷疑,也應該是北辰謹先說出來比較合適。
北辰謹點了點頭,慢條斯理道:“看來我二人的懷疑是一樣的。”
這命帖被燒,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北辰謹和冰若痕再無可能結爲連理,這麼一想,這懷疑的人選之一大體就可以圈定出來了。
冰若痕一向潔身自好,雖說容貌出衆(zhòng),但性情畢竟太過清冷強勢了些,尋常男子也沒那個膽子去招惹她,冰若痕自己就更不可能對哪個男子紆尊降貴了。
而北辰謹,雖說他冷傲自持,但畢竟男子和女子不一樣,這種性情的男子世間也有不少,若有一身功名傍身,不僅不會讓女子避之不及,反而還會讓女子覺得此人可靠非常。
看來命帖被燒一事,冰若痕完全是受到了北辰謹?shù)臓窟B。
聞言,冰若痕微微挑眉,不得不說,北辰謹周身的氣勢太過鎮(zhèn)定,明明應該心虛的人是他,可他偏能做出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模樣,讓人可氣又可笑。
只是一眼,冰若痕沒能看見北辰謹眼底壓抑的怒火和殘酷。
北辰謹對於冰若痕並沒有什麼超出尋常女子的感情,但現(xiàn)下卻是因爲自己沒有處理好旁的女子的傾慕才惹來這種混賬事……怎麼看,都是他御下不嚴,鬧出了笑話。
看來他這些日子太過慈悲,讓某些人沒了懼怕。
北辰謹想到自己這幾日將精力都放在收買分化原國朝臣這件事上,放鬆了對京城的監(jiān)控,不免有人要跳出來尋找存在感,既然這樣,他不做些什麼,不是對不起那些人的心意?
各自思慮間,北辰謹和冰若痕已經到了端明殿正門門口,經由侍衛(wèi)通傳,很快就進了端明殿。
偌大的殿內,只坐著北辰王、王后還有兩個年長的端明殿學士,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
很顯然,即使命帖被燒的事情瞞不住了,北辰王還想顧惜王室和冰家的顏面,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並不打算讓太多的人介入進來。
冰若痕很是感激北辰王的這份體貼,上前行禮之後,就跪坐在下首,認認真真地聽著他們討論。
事關自己,北辰謹沒有刻意賣關子,直接道:“臣有懷疑。”
北辰王一驚,他這次召開端明殿議事,主要是爲了安撫冰若痕,並不想這麼快就把所有事情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因此,即使北辰王在心中也有懷疑,但有所顧慮,只是這一遲疑的功夫,北辰謹已經兀自開口道:“臣懷疑命帖被燒一事,和清河郡主燕肖霖、瑤姬有關。”
北辰王不露痕跡地鬆了一口氣,沒有把那個人也說出來就好,便道:“本王屬意你二人全權調查這件事。畢竟清者自清,若你二人的調查能讓本王滿意,本王有賞。”
冰若痕和北辰謹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見了志在必得的神情,一起對著北辰王和王后單膝跪下,道:“臣,定不辱使命。”
京城之內,北辰謹和冰若痕商議之後分頭行動,黎仲城中,瀾歌也隨著屈非、原傲一起,上了定王府的馬車,一行人緩緩朝著往定王府而去。
定王的馬車很大,雖然不如原傲的馬車那般裝飾豪華,但車內該有的器物一應俱全,定王和辛睿翼以及原傲三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之中,也不顯擁擠。
辛哲本來還想讓辛睿翼坐在瀾歌附近,好照顧她,但沒想到,瀾歌只是淡淡一笑,羞澀地低下頭去,拒絕了。
原傲輕嘆一聲,只能出來打圓場,同時心中煩惱:這還沒在一起生活呢,就這樣互相折騰,這要是真的成婚了,還不得日日上演全武行?
辛哲和他對視,也覺得這件事有些棘手,但好在他們也並非真心要辛睿翼和瀾歌有夫妻之實,婚後只要求兩人在人前做出恩愛的樣子,私底下如何……就算他們是長輩,這些事也管不了吧?
有了這樣的念頭,辛哲和原傲的面色總算好了一些。
屈非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對於這些俗事沒有興趣,他的位置靠窗,全程看著窗外,馬車經過德昂巷口的時候,屈非的神情忽然微微一變。
這種變化要是尋常人肯定看不出來,但瀾歌在和屈非的相處中,已經習慣了觀察他的表情,立即抓住了他的這點變化,湊過去,低聲問道:“發(fā)生什麼事了?”
屈非看了瀾歌一眼,並未說什麼,而是從袖中取出那墨色九連環(huán),也不避著人,隨手擺弄了幾下。
辛睿翼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麼,只當屈非感覺無聊,在排解精力罷了。
那整整十九日的車馬行程中,屈非不僅爲瀾歌灌輸著全方位、高質量的學識,還教會了她一種鳴霄閣高層交流常用的密語。
那就是利用這種有些怪異的墨色九連環(huán),每一個手勢、每一個拆卸動作都有其含義,掌握透徹了,不用說話、不用書信,就能傳遞消息,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和痕跡。
堪稱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技能。
但是,屈非沒有告訴瀾歌的是,這種墨色的九連環(huán)真正的作用並不在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