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有些氣惱,惱那整出這幻景來欺騙她的人,思前想後,覺出自家今日受到的這番愚弄,絕對與那壞笑不止的地府奇葩有莫大的關係。此人這般可惡,決計不能夠饒??!她憤憤然站起身來,氣狠狠的就往岸上爬。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所吸引,不受控制的往湖中央去了。她驚駭的大叫,一邊就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拽那纖細的荷花莖子,奈何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物事皆爲虛無,當然一抓一個空。她驚慌失措的大聲向奇葩求救,可是對方不僅不救她,反而盡說風涼話,諸如天命如此,順其自然之類。沒辦法她只好自家求生存,深吸一口氣想要將身子定住,然則那股子吸力委實強大,她再怎麼努力身子還是不受控制,跌跌撞撞的往那具裝著她二嫂的棺材去了。
她不知道二嫂爲何要吸她過去,自家本意確實是要過去看看的,但是這種暴風驟雨般激烈的靠近方式誠然不是她的風格。如此詩情畫意的地方,本該是窈窕佳人輕劃一葉扁舟漫遊湖上的調調,怎能這般簡單粗暴直如原始土著?
不過退一步講,二嫂若是喜歡她土著那就勉強土著一下吧,關鍵是假使那棺材是真的,假使自己就這麼撞上去,不知道會發生怎樣嚴重的慘事。
面對如此嚴峻的現實,她放棄無謂的反抗,竭盡全力狂喊道:“二嫂,停手!妹子我怕撞壞你家棺材!”根據子彈射穿鋼板原理,自家目前這速度,這質量,不將那物撞出來一個巨窟窿纔怪。她與二嫂乃是初見,沒帶見面禮就已經很失禮,倘使一見面便毀了人家的被窩豈非罪過?
這麼一喊果真起了效果,就在距離棺材大約五米處,她被定住了。而就在此時,面前的那具棺材忽然瘋狂的旋轉起來,帶起陣陣勁風。風力太強勁她受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本能的就要往後退。
不曾想這一回自家是確確實實的被定住了,進不能,退不得,只能夠在此吹風。她瞇縫著眼瞅向那具已然轉成了大風車的棺材,真正是無奈至極,只好扯著衣袖將臉遮住,稍稍的擋些風。
風力雖然沒被全部擋下,但也好了不少,使她得以睜開眼睛來,眼角餘光瞥見另一具棺材也旋轉了起來,有一個人站在棺材前方與她一樣也用袖子遮住臉。她登時很有些激動,若不是風力太過強勁不方便交流,否則真想招呼一下那位難友。
忽然,她前方的那具棺材爆開來化作無數透明碎片,頃刻便形成一股透明漩渦,將她給捲了過去,卷向躺在那中心的女子。措不及防遭此惡卷,她頭昏腦脹止不住的怪叫連連。
頃刻間,她便已到了中心,而那女子不知道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與她面對面。她將一雙豹目瞪的溜圓,詫異的看著對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你,你。”
只見一道金光閃過,她被吸進了那女子體內,在驚詫莫名中昏厥過去。
最後一刻,她看清了,那個女子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她很有些疑惑,自家是何時又是如何到了這裡?既然棺材裡躺著的這位是她,那麼從進地府開始一直飄來飄去到現在,差點被嚇破膽的這個又是誰呢?
她懊喪,暈的真是太不及時了,倘若早些便不會有這些煩惱,老天爺忒不厚道了些,爲嘛要讓她帶著疑問暈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慢慢有了知覺,不過意識還不甚清醒,朦朦朧朧的就想坐起來。只是身下可支撐之處綿軟異常且又來回變換,根本使不上勁,故而一連嘗試了好多次也沒能如願以償。她禁不住渾身冷汗直流,心驚膽寒的看向四周,發現自家躺在一個透明的球形大泡泡的底部,那泡泡沉在水中,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
老天,這又是什麼鬼地方!難道又是幻象?只是,這泡泡是真的。她再次伸出手去摸了摸,沒錯,泡泡是真的。既然泡泡是真的,那現在所見到的就不是幻象。
看來,她是真的被人裝進泡泡沉到了水底。想到此處,她更加的心驚膽寒??催@泡泡好像很薄很軟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保質期有多長,不知道是不是無良奸商賣的僞劣產品。
試想,有人會出錢買泡泡裝人沉到水底玩嗎?假如有,那也是大腦缺鈣之人。無商不奸,又遇上這樣的買主,不奸大腦缺鈣的奸誰?她戰戰兢兢的瑟縮在泡泡底部,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爆了汽球,做了魚蝦的食物。
但是頃刻便想到倘若縮的太緊會增大壓強,高跟鞋女生對地面的破壞程度遠遠超過大象,於是便又小心翼翼的將四肢伸展開來,努力的增大受力面積。
只是接下來她又想到老躺在一處絕非好事,滴水穿石,她比水滴要重得多多了,就這麼躺下去,躺上個千年萬年的,遲早有一天會把泡泡底躺穿。於是,她輕輕挪移著自家的身子,一點一點的換著位置。過不上多長時間她便忙活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然而她心中卻是極爲踏實充實與不空虛的。
突然,迎面滾過來另一隻透明泡泡,因爲速度太快了,她躲閃不及,兩隻泡泡嘭的一聲撞到了一起。對方的速度快到了飛,這麼死死的撞過來還不是雞飛蛋打的事麼?她捂著耳朵,驚恐的瞪大眼睛等著泡泡碎裂的瞬間。
然而,倆泡泡撞上之後卻好似棉花撞上棉花,連震顫一下都沒有,各自安然無恙的很。她鬆了口氣,伸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朝對面那個泡泡看去。由於對面的那個停下來了,她能夠看清楚了。那裡面也有一個人,那人與她一樣,此刻正瞪著一雙銅鈴牛眼看過來。兩雙牛眼對上之後,雙方不禁都驚呆了。
那個人,那個人,竟然,竟然是,她顧不上泡泡會不會壞了,奮力的衝過去,一邊拍著泡泡,一邊喊道:“阿政,阿政!”方纔那樣小心怕泡泡壞,現在卻巴不得泡泡早些壞。不過,激動歸激動,她還是很清醒的,此處見到的嬴政應該與自己一樣是隻死魂,只是他的容顏青澀
的很,怎們看都是少年的樣貌,粉嫩嫩,水靈靈。想她離世那會兒,此人已過而立之年,就算那時候他便死了也該是個大叔的形容,怎會這般年青?難道人死之後可以時光倒流?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家是否也時光倒流了。再瞅對面,她眸子閃了閃,只見嬴政也伸手摸了下自家的臉。
她忽然笑開了,對方也笑了一下。兩人同時伸出手來,隔著泡泡貼在一起。良久,兩手相貼之處慢慢變熱,一片藍光閃過之後,兩個泡泡融合成一體。她喜不自勝的大叫道:“阿政!”奔著對方便去。只是那泡泡內壁柔軟異常不必平常路面,她一激動便忘記這點了,剛邁出一步就覺得腳下一軟,重心即刻便偏移了。她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前倒去,也幸虧那泡泡的內壁是柔軟的,雖然摔了個面朝地,卻僅覺得鼻子有些酸而已。
嬴政受到這股波動,身子跟著搖晃了好幾下,好半晌纔將身子穩住。他靠在泡泡壁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的後腦勺,半晌喃喃道:“先時我還以爲是在做夢,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慢慢蹲下來,小心翼翼的移動到她身邊,伸出手去搗了搗她,問:“鴛兒,你沒事吧?”
她趴在那裡答道:“沒事,沒事,一點兒事都沒有,除了無法臉朝上?!边@是實話,自打趴下來以後,她就不知道如何才能夠臉朝上了。不是沒努力過,只是觸手之處綿軟至極,枉她青春年少一身的好力氣,卻是一點都使不出來,好似精疲力乏之耄耋老嫗。
嬴政輕笑出聲,道:“這麼些年沒見,你還是這般活潑?!?
她一邊咀嚼著他話裡的意味,一邊答道:“這麼些年沒見,難爲你還記著我。”
嬴政嘆息一般道:“就算再過這麼些年我也不會忘了你。來,我扶你?!闭f著便伸出手去。只是,泡泡內的事態發展顯然不是他所能夠控制得了的,竭盡全力將她翻過身來,自己卻累倒了。他靠在她邊上,笑著說道:“還說要扶你,卻不料自己也倒了,還真是,這還真像。”
她問:“真像什麼?”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沒什麼?!彪S即提高音量,正色問道:“鴛兒,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
“我麼?!笨拷怂嚼u看清,對方那副年輕的容顏上卻有著一雙滄桑的眸子。他與她一樣,不管相貌如何,心都已不再青春年少。她低頭沉思半晌,忽而笑的明眸皓齒,輕輕握住他的手,半真半假的說道:“我麼,當然是到處尋你。功夫不負有心人,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而今終於讓我尋到了?!?
嬴政默然半晌,伸手輕輕點上她的額頭,笑道:“我明白了!原來你也是這般辛苦。”
肌膚只這麼輕輕一觸,他們渾身都是一陣電擊般的震顫。嬴政收斂了笑意,深深凝視著她,她亦同樣深深凝視著他。四目相對久久無言,也不知道是誰先邁出的一步,下一刻二人在湖底緊密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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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