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先聲明,本人膽子小,若是那個地方可怕,本人是去不得的!”她“我”了半天,終於決定“我”出句話來,不過這句話很明顯得被聽衆給忽略掉了。她很生氣,但是又覺得生氣沒什麼用處,便決定化憤怒爲力量。於是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回拽,她就不信了,這條胳膊從此沒有自由了。
哪裡料得,她這麼一使勁的同時,嬴政猛的一鬆手,那股大力全都作用在了自己身上,登時馬車壁成了目的地。更讓她料想不到的是,嬴政快速擋在她之前,以血肉之軀化解了那股強勁的衝力。
順著那股反彈的力道,嬴政很自然將她摟在懷中,一邊搖頭嘆息一邊說道:“讓你離開爲兄的那麼久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怎麼說?”
“你看你現在那膽量小的跟繡花針似的。”
“你知道的,我天生膽小,禁不得嚇。”
“禁不得也暫且先給我禁著,不過趕個路,又沒要你上刀山下火海。”
“你什麼都不說,怎知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你不僅變的膽小如鼠,而且還變弱智了。你也不想想,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會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帶著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嗎?”
她呆愣半晌,喃喃道:“也對哦。”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三年都跟些什麼人在一起吶。”
“顏玦啊!”她答的很順口,連想都沒想。
嬴政沉下臉來,道:“又是顏玦!若是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去會會他!”
“你做什麼要會會他?”說是會,實際上準沒好事,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嬴政剛要答言,外面傳來車伕勒馬的聲音,他掀開簾子向外看去。漓鴛接受上次教訓,不敢與他看同一邊,遂小心翼翼的挪到另外一邊看去了。
嬴政略略望了一眼,戲謔道:“刀山火海到了。”
她詫異道:“刀山火海?”即刻便反應過來人是在嘲諷她,不過她一向心理素質良好,當下也不跟他計較。而且,她想過了,就算真的是刀山火海,既然是他帶自己來的,那也很值得期待不是麼?故而,她爽利的一掀簾子,跳下了馬車。
馬車的面門正對著一座大宅子,此刻已近黃昏,暮色四起,那宅子的色彩看著雖然不甚鮮亮,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一座嶄新的宅子。若是在正午時分,屋角上的琉璃瓦必然是亮閃閃的耀人雙目的。只是,這宅子,她呆愣愣的看著,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又走近。嬴政到底在搞什麼?爲什麼她覺得這宅子跟,跟,趙凌賦他家一般無二?莫不是眼看花了?若不是怕人說她矯情,還真想揉揉眼睛再看。
嬴政伸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拍,溫聲道:“看什麼呢,不會不認識吧。”
她站著沒動,半晌回過頭來問:“這宅子是你建的?”
嬴政低聲道:“三年前建好的,本來是想讓你在出嫁前。”他頓了頓,改口道:“原以爲用不著了,沒想到。”越說就越覺得心中酸澀不已,他說不下去了。想起當初聽
到她在幽華谷禁地消失,生死不明的消息,那時是真想拋開一切親去楚國尋她。只是,他卻又無法做到拋開所有,只好心若刀割的煎熬著,派出一批又一批人馬去尋她。然而三年時間過去了,卻是沒有她的一點點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每當夜深人靜,倚影側對雲間清冷孤月,便生曲終人散之感。等過驪山幾度春秋便深切知曉,等待原是無可奈何,想見不得是爲最寂寞。
嬴政的這一番心情,漓鴛雖不能全然體會,但是也能夠覺察些邊邊角角。驀然見到他情緒低落下去,又面對眼前那座觸目驚心的新宅子,很有些良心發現,開始審視自己對於二人重逢劇目編排的不妥之處。審來審去,她覺得自己最大的不妥之處就是不該簡單粗暴的一上來就將情人關係變兄妹。雖然此次赴秦沒打算見他,將來更是打算徹底從他的生命裡消失掉。然而,那只是原先的計劃,爲人該有隨機應變的能力,既然與他湊巧遇上了,那就該轟轟烈烈的抱頭痛哭,哭不足三日三夜絕不停息,這纔是破鏡重圓久別重逢該有的場面。她怎麼能夠瞎扯什麼該死的兄妹,而且在明顯見出對方不悅的情況下,不去安慰反而還想來一出腳底抹油,她這腦袋瓜子到底是何時進水了?想到此處,她是既鬱悶又氣惱,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腦殼。
嬴政輕輕一笑,拿開她的手,說道:“你這腦子,千萬不能夠再拍了。”說完擡眼看向大門,道:“進去吧。”
早有僕人將大門大開,興高采烈地迎接他們。進門後,她東瞅瞅西看看如同鄉下人進城一般看個不停。這座宅子並不是外觀像,而且五臟俱全,什麼閣,什麼齋,什麼園之類的一樣不缺,她特意留心觀察了,就連牆角那棵紅梅也依樣畫葫蘆的植了棵半死不活的。想起當年紅梅綻放,自己與嬴政雪中比劍的場景,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那枝梅的枯樹幹。只是指尖還未觸及,卻又突發奇想,倘若此君見過她2000年後的家,又該如何?面對那座林立高樓中間段上的一套房,不知道會不會感到困惑。她真心覺得,不管他怎樣,反正她是會困惑的。她認爲就算科技再發達些,想要在空中單獨建一套房那也是無法實現的,或者說有那想法的人本身腦重量就很飄渺。
“喜歡嗎?”嬴政輕聲問。
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喜歡!”想著方纔重逢時犯下的過錯,此刻正好逮著了機會彌補,遂立刻轉過頭來,熱情洋溢地張開雙臂,聲情並茂的大喊道:“謝謝呀,阿政。”她思忖著接下來該是給他個擁抱,只是從未主動抱過他,乍然要主動,很有些怯場,但若是此刻收手,似乎又會犯錯誤,於是把眼一閉心一橫,硬著頭皮咬咬牙伸手去抱。然而,就在要到手時,忽然對方擋住了她。她倏地睜開眼,惶惑的問道:“怎麼,不給抱嗎?”
嬴政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命令一般道:“叫兄長!”
她嘴角抽了抽,叫道:“兄長。”
嬴政讚賞的點了點頭,撤去阻礙,欣然道:“抱吧。”
她無語狂汗,僵硬著兩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
嬴政嘴角輕揚,眸子裡滿含笑意,只是在面向她時卻立刻做出一副嚴肅的容顏來,鄭重的說道:“我秦國也算得上是禮儀之邦,既然你認我爲兄長,那就要好好的用敬語。稱呼麼,不要隨便的改來改去。”
她沒好氣地答道:“哦。”
嬴政伸手輕輕在她頭頂摸了一把,嘆息一般道:“父親遠在趙國邯鄲,而今你身邊只有我這個兄長,你可知長兄如父?就算你不知道,那我現在說與你,你也該知道了。切記,切記!勿忘!”
她緊緊皺著眉頭認真的審視著嬴政,悶悶地問道:“阿政,你莫不是這三年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否則怎麼可能一看到比自己小的人類就情不自禁的生出父其之心呢?忽然想起今日乃扶蘇週歲生日,難道這便是初爲人父狂想綜合癥?又一想,覺得不對。扶蘇是週歲又不是剛出生,且先前聽公良燕說過,咸陽宮中新添了不少公子公主,故而他的行爲實與初爲人父無關。那麼,結合他多次爲父的生活經歷,她鄭重的得出結論,此乃傲嬌狂熱爲父綜合癥是也。
嬴政無從得知她的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見她仍舊沒更正稱呼,遂嚴肅的重申道:“叫兄長!”
她登時頭皮一麻,想著還是不要跟這種心理不健康的人計較的好,便顧不上問題的答案了,立刻乖順的叫道:“兄長!”
他和顏悅色地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欣慰的說道:“這樣就好,要聽話。”
她甚無語,只覺額頭有冷汗涔涔而下,俄頃流遍全身。
嬴政伸手攬她入懷,喃喃自語一般道:“這麼多年沒回家,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家的,所以,但是呢,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趙國的家雖然讓你難忘,卻終歸不能夠留你一輩子。想來想去,皆是虛幻,都不如自己有家來的實在。因此,爲兄決定……”說到這裡,故意停下來,嘴角微微揚起朝她看去。
一股不祥之感頓時籠罩她全身,她心甚惶恐,膽戰心驚的追問道:“請問兄長,你待決定如何?”
嬴政凝視著她,半晌方纔幽幽說道:“鴛鴛妹子,爲兄覺得,你孤身一人終究不是個事,爲兄一定會盡快地爲你尋個好歸宿。”
她驚恐至極,慌忙擺手,連聲說道:“不用了,不用了!委實不用!”突然覺得自己拒絕的這麼幹脆,有些不給對方面子,忙將語氣一轉,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目前我實在還未考慮這些事情。”
“那怎麼成?”嬴政猛地一拍桌子,慷慨激昂的說道:“鴛鴛,你認了我爲兄長,而我也已經認你做了妹子,過幾天我是定然要封你爲公主的!”他想了想,忽然面露喜色,道:“周邊有好幾個國家都有意與我國聯姻,但皆因我國奇缺公主而作罷。你來的真是時候呀!嗯,我得回去看看,好好從那幾個國家中挑一個出來。”說著作勢要走。
“阿政,兄長,等等!”她慌忙拽住他的袖子,問:“你剛纔那意思是不是說,先將我封爲公主,然後送去聯姻?”
嬴政認真的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