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就是他!”衆人揮舞著拳頭齊聲吶喊,撇下漓鴛,歡天喜地的拔腿就追著去了,如同一陣風般,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沒長相不要緊,沒身材也不要緊,沒氣質就更不要緊了,只要大衆喜歡就成!可是,漓鴛鬱悶呀,秦國人民怎麼這種眼光,這什麼世道!放著她這個真的無人問津,冒牌貨竟然那麼吃香。
不過,既然假的跑了,她這個真的不跑做什麼!她衝著身後八個人詭異一笑,拔腿便跑。
“趙漓鴛!你給我站住!”嬴政火氣更盛的聲音。
“小趙!”荷子心花怒放,喜不自勝的聲音。
“趙副使!”魏使們焦急爲難的聲音。
漓鴛聽的心裡發毛,腳步更快了,簡直就是健步如飛,風馳電掣。只是,她卻犯難了,這麼一跑,想要甩掉嬴政與魏使一點難度都沒有,可是要想甩掉荷子卻是難於上青天。然而,事到臨頭沒辦法,甩不掉也得甩,跑不脫也得跑呀。
既然甩不掉,那就藏起來好了,她專門揀那利於隱蔽的鄉村人家跑去。漓鴛在前面竭盡全力的逃,荷子在後面費盡心力的追,師姐妹二人就在這村舍草堆綠樹紅花之間,玩起了躲貓貓。
只是,真正在玩的人似乎只有荷子,三四個村落跑下來她還是士氣高昂,沒有一絲疲憊的痕跡。漓鴛就不同了,她是越跑越乏力,越跑越心焦。死荷子耐力怎麼這麼強呢,到底有完沒完!她咬牙堅持又跑了三四個村落,累到腿抽筋,腳發麻,渾身如同虛脫了一般無力。她撲到一棵大樹旁,伸出兩手,死死的抱定。
她不跑了,再這麼跑下去非得吐血。前面一處草堆堆的甚是齊整,她想著待會兒就坐到那上面去,等著荷子來好了。被荷子抓住頂多就是個死緩,假如她不停下來歇歇,此刻便要翹辮子了。
她懷著一顆必死之心,拖著沉重的步伐往那草堆蹭去。轉到拐角處,驀地伸出來一隻手將她拽了過去。
啊!她一聲驚叫還沒喊出口,嘴巴就被一隻柔軟的小手給捂上了,有人在她耳邊低聲說:“不想被人找到就不要說話!”
公良燕!聽著這個聲音,漓鴛轉頭看過去,真的是她。公良燕衝著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來。
漓鴛嘴巴得到了自由,開口便問:“燕兒,光天化日的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公良燕笑臉即刻垮下來,卻是沒有跟她計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蹲下身推開蓋在地面上的一大捆稻草,露出一個黑魆魆的大洞,命令道:“快進去!”
漓鴛沒有絲毫猶豫便鑽了進去,此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實在是沒有時間多想。荷子的氣息盡在耳邊,若不是此處屏障多早就被發現了。
公良燕跟著也鑽了進去,蓋好稻草,二人眼前便是一黑。
“地道?”漓鴛貼在公良燕耳邊問,她想到了地道戰。
“不是,只是一個深洞而已。”
漓鴛伸出手去試了試,再往前面就是土了,這洞正好可以容
納兩個人。她還想問什麼的,卻聽到了一陣轟隆轟隆的腳步聲從頭頂上方踩過。荷子那氣急敗壞地聲音緊跟著傳了下來:“奇怪呀,這個狗屁死破小趙怎麼就不見了!沒道理呀,她跑的不會比我快這麼多呀。”荷子喃喃自語,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哎呦,真是累死了!這傢伙怎麼這麼能跑,是兔子投胎的嗎?”
荷子一邊抱怨一邊還不老實,一會兒坐一會兒躺,間或用手捶兩下稻草,最後還在稻草上滾了滾,選了個合適的位置做了幾十個仰臥起坐,站起身神清氣爽的離開了。
荷子不知道,她這麼一運動自己舒服了,卻苦了躲在稻草正下方的人。她的拳腳雖然沒有實打實的落到公良燕身上,弄出的動靜卻是如同敲鼓打雷一般的震動。荷子剛走,漓鴛就推了推公良燕,著急的問:“燕兒你沒事吧?”剛纔那陣折騰她也感受到了,現在正噁心的想要吐。
公良燕卻是沒有回答,靜靜的蹲在那裡。
“燕兒,你怎麼啦?不會。”漓鴛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我,還,沒,死。”公良燕悠悠吐出口氣,“不愧是你的師姐呀,太與衆不同了。”
“呵呵呵。”漓鴛笑的很不好意思,“過獎過獎!”
“趙先生。”公良燕忽然正色道,“這外面實在兇險的很,待會兒你與我一道回驛館吧。秦王終於答應要接見魏國使者了,同時被接見的還有其他各國的使者,到時且各國都會獻上歌舞等表演助興。現在,姐妹們都在精心的包裝自己,人人都想要在秦王面前一展才華。只是,場場排演魏良看過以後都不很滿意。我便向魏良推薦了你,說你肯定會有辦法讓咱們魏國與衆不同。起先魏良不以爲意,但是一連幾日下來,姐妹們的才藝表演一直都是沒有進展,甚是普通無奇。眼看著日子近了,他便著急了,特地派了人出去找你。所以,你此番回去,他必定不會爲難你。”
“你這主意實在不怎麼樣呀,我哪有辦法?”琴棋書畫她學是學了,可是充其量就是個半吊子,根本拿不上臺面。
公良燕吸了口氣,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你只要回去就可以了。”
漓鴛也知道,身爲出秦使,在外面混是不成的。魏良這廝一直對二哥居心叵測,正巴不得她出差錯。她就這麼不回去,自己是逍遙了,卻是會連累到二哥。雖然二哥要她只管自己,可是她又如何能夠只管自己?現在既然有了由頭,回去的光明正大,再好不過。她沉吟一番,說道:“好吧,我跟你回去,哎呦。”
頭擡的高了,撞到了頂,她捂著被撞處,苦著臉問:“那個,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出去?”這個地方,田鼠真不簡單吶,竟然能夠在這種地方住上一輩子,她由衷的佩服。
公良燕沒有回答,漓鴛也沒有再問。洞裡安靜下來,二人專注於地面之上,過了好一會兒地面上一直都是靜悄悄的,公良燕點了點頭。
她推開稻草爬了上去,漓鴛緊隨其後也鑽了出來。
陽光呀,第一次感覺到太陽是如此可愛,漓鴛站在陽光下伸開兩臂盡情的享受日光浴,只是還沒享受幾下就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給驚到了。對面的杏樹下站著一個長身秀麗的男子,滿臉的莫測高深正在打量著她。
她臉上的笑容凍結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師兄,好巧呦,你也出來曬太陽。”
尚舍瑟嘴角輕揚做出一副溫和的微笑樣貌來,淡淡說道:“不巧,我已經等你多時了。”他朝著她走去,一步一步。
“你,你等我作甚?”漓鴛開始往後退,兩步兩步。
“自然是好事。”
這麼沉得住氣,芙蓉山莊的那些人眼睛都瞎掉了嗎?明明尚舍瑟比荷子更爲能夠擔當莊主的重任。爲什麼要選荷子呢?他們就不怕芙蓉山莊的百年基業毀在那個瘋狂的二百五手中?
“莊主有命,帶你回芙蓉山!”他的臉上的笑意加深,卻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是腳下卻一步不停,咄咄逼人。
“師兄,那個,我不缺住處,就不用麻煩你們了。呵呵呵。”她飛快的拉過公良燕,“師兄,你要是實在想做好事就先接濟一下這位姑娘吧。你瞧,她天生麗質,溫柔賢惠,端莊大方。彈的一手好琴,做的一手好菜,還有一手好針線活,帶她回去比帶我回去有用的多。”
公良燕的臉登時綠了。
“接好了!”漓鴛將公良燕推到了尚舍瑟身邊,自己則趁著這個機會轉身就跑。
這兩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卻又都是有驚無險,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漓鴛這麼一想,跑的特別暢快。
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我,我也一定要振奮精神的活!不僅要活,而且還要活的讓親者痛快!讓仇者痛恨!讓不親不仇者一半痛快,一半痛恨!
每當漓鴛陷入眼前這般,有如暗夜無邊無際,伸手不見五指之處,便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部超級苦難的血淚史。每逢此時她必然信誓旦旦,以上便是她獨自閱黑暗無數之後的辛酸誓言。
只是誓言歸誓言,那是世界上最蒼白無力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小強那般打不死的精神,光靠著口號實在無法過活。就如眼下的情景一般,到處是黑,眼前是黑,耳中是黑,就連皮膚感覺都是黑的,這令她感到無限苦惱、孤獨與苦悶。
她就不理解了,爲毛自己老要經歷這種非人體驗呢?爲毛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有事沒事的就喜歡徹徹底底的掩埋她呢?
放眼望去,其實也沒必要用眼睛,因爲什麼也看不見,到處都是黑茫茫一片。於這片黑暗之中除了什麼也看不到而外,還有什麼也聽不到,甚至於沒有任何觸覺、嗅覺等等感覺。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爲自己不是實體的,只是一個出了竅的遊魂,不小心遊盪到了一個又黑又靜到了一塌糊塗的地方。
不過即使如此,她卻也知道,目前自己除了兩隻眼睛而外,渾身上下必定全都扎滿銀針,像個刺蝟一般蜷縮在一張連稻草都沒鋪的劣質木板牀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