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季月口才絕佳,想象力也很豐富,拉著趙遷扯東扯西,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上迄女媧造人,下到遙遠的未來,扯的那個無邊無際,天馬行空,聽的人暈頭轉向,老眼昏花。最最憋屈的是趙遷竟還插不上話,幾次想要接過話頭都被司馬季月高聲打斷??蓱z的趙遷,這下子臉不是青了,轉成白熱化了。
正當趙遷忍不住要下逐客令之時,忽然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有家丁匆匆忙忙跑來,因其跑的很快,邊跑還邊還回頭張望,照顧不到腳底下,跑到門口處,噗通一聲被門檻絆了一跤,整個身子失控向著廳中飛進來。他這一飛撲,一頭撞到擺在門口附近那盆開的紅豔豔的植物上。那植物本來生的柔弱,禁不住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猛撞,咔嚓一聲從中間斷裂,頓時綠葉紅花與灰突突的枝幹分了家,油綠的葉子與嬌嫩的花瓣落了一地,而那名家丁的身子則趴在剩下的那半截入土的枯木之上顫抖。
趙遷看的眼熱心跳,心內煩躁的很,面上卻是裝作不動聲色,喝道:“何事如此驚慌,成何體統!”
家丁面如土色,掙扎著爬起來,腹部被撞的疼痛難忍卻是不敢揉一下,睜著一雙血紅大眼,微微擡起一張掛著幾道鞭痕的臉哆哆嗦嗦的說道:“啓稟公子,櫻茹公主來了!”
趙遷頓時花容失色,火燒屁股一般彈起來,顫巍巍的指著他說道:“快,快給我攔住,就說,就說本公子不在!”
“晚了,本公主已經看見你了!”話音剛落,外面就蹦進來個身穿紅色戎裝的絕世美女。此美女腰間還纏著一條黑的發亮的鞭子,一紅一黑,色彩映襯的分外鮮明。她身後跟隨著一大幫侍衛、丫鬟、老媽子,一大羣人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本來還算廣闊的大廳自從這一幫人進來,立刻便無立錐之地。
“你,你,今日來此,待要如何?”趙遷面如土色,渾身痙攣一般顫抖,雙手死死扒著桌子,似乎只有如此纔不至於當場溜掉。
櫻茹走上前來,邊走邊掏腰間的鞭子,惱怒的喝道:“小遷子,你小子今日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
噗一聲,司馬季月一口茶噴了出來,隨即便掩飾不住的連聲咳嗽。漓鴛連忙上前爲他捶背,同時慶幸自己沒有喝茶。
面對櫻茹的囂張氣焰,趙遷敢怒而不敢言,惶悚的後退一步,對著她施了一禮,陰沉著臉說道:“侄兒見過姑母!”說著小心翼翼的扶著櫻茹坐在自己方纔坐的位置上,恭敬的道:“姑母請坐!”
趙櫻如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讚道:“乖啦?!壁w遷很是溫和地笑了笑。
噗一聲,司馬季月又是滿口茶噴了出來,漓鴛在旁責備他道:“都叫你不要喝了,你偏喝!”
趙遷走到另外一邊坐下,看著櫻茹問:“不知道今日姑母來此有何指教?”
“指教當然是有的,但是。”櫻茹轉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大廳,顰起秀眉,道:“小遷子呀,你這屋怎麼這許多人?”
趙遷無力的看著自家的刁蠻姑母,分外憋屈。心想,這些人不都是你帶來的麼?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冷不防櫻茹一
指點過來,正點在他腦門子上,即刻開訓:“小遷子,你看我說你什麼好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幾個哥哥做官的做官,發財的發財,爲質的爲質,人人都很有作爲。現在統共就剩下你這一個在家,原本是看在你生性乖巧靈敏又溫吞,實乃看家護院的第一人選,你怎麼不守本分,反而將這天朗氣清的太子府搞的這麼烏煙瘴氣呢!太子哥哥怎麼就不管管你呢!”
“姑母,我?!壁w遷似是想要辯解。
“你住口!怎麼了,長大了,翅膀硬了,姑母的話聽不得了,我這才說你幾句就想抗議了?”
趙遷臉色青紫如中劇毒一般,頭頂也冒出滾滾濃煙,但是仍舊是隱忍了,盡了十二分萬努力,扯出一個輕柔的笑來,說道:“姑母說哪裡話,姑母的教誨,小侄仔細聽著呢?!?
“聽著就好,小遷子?!?
這就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趙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趙櫻茹!漓鴛看的是目瞪口呆。忽然感覺有人扯自己袖子,耳邊傳來司馬季月的輕聲細語:“熱鬧稍微看看就好,否則會看死人的?!?
漓鴛點了點頭。
主座上,那把火燒的正旺盛,趙氏皇族的兩人鬥法斗的正盛,司馬季月微微嘆了口氣,拽著漓鴛悄悄的溜出門去。兩個人出了大廳,一路往前走,將要走到大門口時,後面有人叫住了漓鴛。
漓鴛嘆了口氣,既然這人叫她,少不得就要見上一見了。她調整好儀容,笑的燦爛,緩緩轉過身去,甜甜的叫了聲:“王姐姐?!?
王瑉珞快步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說道:“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漓鴛不答反問:“姐姐難道看不出來嗎?”
王瑉珞輕輕嘆了口氣,欣慰的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漓鴛妹妹,今日能見到你真是開心的很。本來我是應該留你多住幾日,與你敘敘舊的。但是,此處卻不是久留之地,你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漓鴛看她這相貌雖然比四年前嫵媚嬌豔了不少,但是身子卻是越發的清瘦了,心中不禁就有點堵得慌,輕聲問道:“趙遷對你好嗎?”
王瑉珞苦澀一笑,說道:“還行吧?!彼L長嘆了口氣,看著漓鴛輕聲道:“他們這些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千萬不要像我這樣,趕緊走,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說完,她轉身就走。
“王姐姐?!蹦惚V亍?
漓鴛目送著王瑉珞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悵。這個時代,男人的一生是用來建功立業的,而女人的一生便是用來葬送的。就如王瑉珞,一個女人嫁到這種地方來,一生從此便葬送了。
司馬季月站在眼前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傷感的漓鴛,戲謔的說道:“世間最難消受美人恩。這麼一耽擱,攔路的狗就來了!”
漓鴛警醒,覺察到身後不同尋常的動靜,即刻轉回身,只見辛眥巳帶著十幾個侍衛向他們步步逼過來。司馬季月擡眼覷著辛眥巳,不冷不熱的道:“眥巳同學,你很好?!?
辛眥巳似乎對司馬季月頗爲忌憚,雖然處於敵對的情況卻還是尊稱其一聲司馬先生
,他繼而轉向漓鴛,懇切地道:“趙漓鴛,今日只要你說清當年那件剁手指事件的始末,我就放你們走?!?
眥巳一臉殷切,久久凝視著漓鴛,可是漓鴛卻凝視著司馬季月。當初答應了他,絕不將那招數外傳,不知道此時此刻可否說出去應急。司馬季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道:“眥巳同學,還是讓我來說好了,漓鴛當初那一招,是我教她的!”
眥巳的臉色由殷切轉爲驚愕,問:“你。”
“嗯。”司馬季月鄭重的點了點頭,他慢慢走到漓鴛身側,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正色道:“作爲先生不可厚此薄彼,所以眥巳同學,今日先生也教你一招,看好了!”司馬季月拉著漓鴛,向後退去,對著牆壁,猛的一撞,兩個人瞬間便沒影了。
眥巳使勁揉了揉自家的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走到牆壁旁邊,伸出手去摸了摸,回頭問那些個侍衛:“你們剛纔看到什麼了?”
侍衛們全都目瞪口呆的專注著牆壁,無一人回答。半晌,有一個最先反應過來的,結結巴巴的說道:“眥巳少爺,剛纔,剛纔,那兩個人,好像,好像穿牆而過了!”雖然這麼說了,但是好像也很不確定。幾個人一同上前將那面牆從頭摸到尾,最終確定,牆是好的,貨真價實的石頭牆。
眥巳盯著那牆看了半天,又用手摸了摸,然後學著司馬季月的樣子,輕輕的往牆上撞去,不料卻撞到了腦袋。他對著牆狠踢了兩腳,喃喃道:“真是邪門了!”他轉回身對著衆侍衛厲聲道:“今日這些事情你們若是敢說出去,我要你們好看!”
“少爺請放心,屬下定然守口如瓶!”
辛眥巳最後又踢了一下牆,氣狠狠道:“回去!”
靠近院牆的某棵樹上,漓鴛與司馬季月蹲在上面將辛眥巳剛纔那一番表演全部都看在了眼裡,漓鴛捂著嘴笑了好一會兒,緩了口氣道:“司馬季月,你好惡劣,人家眥巳怎麼說也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孩子,你怎麼就捨得給他留下這麼大的懸念!還要不要人活了!”
司馬季月沒心沒肺的道:“有挫折有懸念,人生纔算得上是精彩!”
漓鴛又是咯咯咯一陣嬌笑,嗔道:“你這人真是,剛纔那一招多麼冒險!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大可找你的搭檔一起做,爲什麼偏要選我?”
“因爲你身上帶功夫,人長的也不錯,舞臺效果好?!彼抉R季月忽然停下來,默了半晌,忽然幽幽嘆了口氣。多年以前,這句話曾經對同一個人說過。然則時過境遷,以爲亙古不變的,終究還是物是人非了。
漓鴛聞言默了半晌,幽幽說道:“其實我以前有個朋友生在幻術世家,他的幻術極爲高超,還經常找我做搭檔。”
司馬季月輕輕“哦”了一聲。
漓鴛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時常喚他作鬧鐘兄?!?
司馬季月嘴角狠狠一抽,雖然不同面目,只這表情這反應卻是與多年前一般,漓鴛內心酸澀,低聲道:“學名叫做時楓渺。”
司馬季月眸子裡似有一絲落寞閃過,淡淡道:“好詩意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