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纔來了三年所以不知道,宮中每隔五年就要舉行一場騎射比賽。適齡的公子與世家子弟只要是身體健康的,都必須要參加。”
“那你……”
“我是第一次參加!”成蟜的表情是既驕傲又興奮,“屆時,有許多大臣的女眷都會來觀看,場面很是熱鬧。”他兩眼放光,猶如色狼將要見美羊。
她鄙夷的咂咂嘴,道:“人家女眷來了,你興奮個什麼勁?哦!那蒙初筠來不來?”她忽然想到了這一節。
成蟜嘴角囁嚅兩下,期期艾艾道:“初筠可能會來,可能會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荷包顫巍巍的遞給她。
她接過來,不解的問:“這是什麼?”
他未語臉先紅,扭捏半晌,道:“如果初筠來了,我希望,你能夠替我將這個送給她。”
她心下了然,這小子是想借著這次機會向心上人表白呢。只是,這差事她不能夠應承。那蒙初筠已經屬意嬴政,名花一旦有主便成了帶刺的玫瑰,即使腦袋上未貼生人勿近的標籤那也會目中無人,成蟜這個荷包送過去無異於拿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她思量著成蟜對於初筠的那份心必然不會因此而稍減,今日送個荷包,明日送個胭脂水粉,後日再送個玉佩,如此如此,只要成蟜愛初筠之心不死,可送之物無窮盡也。這一事不煩二主,一回生二回熟,中間人假如次次都是她,豈不麻煩。她是知道“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的道理的,但是眼下這紅娘卻做不得。這蒙初筠目前正是嬴政心尖上的人物,今日這荷包她若是送了,那就是攛掇秦王的未來王妃腳踩兩隻船。這事如果做了,那是既缺德又缺心眼。
她捏著荷包甚覺燙手,思量再三,想出一個老套的辦法來,她說:“你怎麼不自己去送呢?你若真的喜歡她,還是親力親爲的好呀。”
“我,我。”他忽然怒了,“你就說你到底幫不幫忙吧。”
“不幫!”
她答的異常乾脆,將荷包放回他手中,站起身來就走。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這麼幹脆直接的拒絕顯不出水平來,便回頭笑著對他說:“要想泡妞就要像個男人的樣子,假手他人可不討女孩子喜歡。”說完,她頗爲自得的掉頭就走。說實話,假如剛纔嬴政扔她,成蟜挺身而出,不用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要他說上一句向著她的話,她也必然會爲了這份大義凜然之氣做一回牆頭草。可是,他沒有,他躲在暗處結結實實的看了一場笑話。既然如此,她又憑什麼爲了這種人甘冒生命危險呢?
成蟜將荷包攥在手心裡攥的緊緊的,在她身後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這個死女人,難怪王兄要扔你,你果然可惡!”
漓鴛撇下成蟜瀟灑而去,只是越走就越覺得底氣不足。她知道得罪嬴政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若得罪了成蟜也不是鬧著玩的。目前她這身份不是一般的非正常,假若成蟜一怒之下將她給揭發了,到那時候,嬴政是向著她還是
向著自己弟弟呢?那可不就是死路一條。她越想內心越是糾結,越想內心越是懊悔。幹嘛要學年輕人那樣氣盛呢?今時不同往昔,在人家的地盤上,怎能不忍?爲今之計,趕緊想個補救的辦法方是正道。
可是她渾身上下溼漉漉的難受,心亂如麻,一時之間想不出好辦法,只想快一點回去換上乾淨衣服。她心急火燎的直奔住處,待離的近了,卻發現了大大的不妥之處。老遠的見到自己的住處門口站著幾個嬌美可人的宮女,那些宮女個個嚴肅凝重,人人身上佩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她的嘴角一抽,一看這陣容,就知道是朝雲找上門來了。剎那之間,她覺得自己便是那待宰的羔羊,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這朝雲自從上一次差點淹死宮廷黑之後已經好幾天不上門了,她先前估摸著此人定是尋到更加新鮮有趣的事物了。曾經暗地裡爲自己獲得耳根清淨之福慶幸了一段時日,卻沒料到此人還會回頭,而且還是在她剛剛得罪過秦國兩大最不可得罪之人之後尋上門來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難道剛纔的事情她已經得到風聲,糾結了一大幫武林高手替一兄一弟出氣來了?不過,她瞅了瞅那羣嚴陣以待的人,人羣之中卻不見朝雲。若是來出頭的,此刻此人必定會氣勢洶洶的雙手叉腰,將自家一雙大眼圓睜到直徑大約爲三釐米左右。可是,此時此刻此人卻偏偏不在屋外,那就說明一點,此時此刻此人正在屋內,且並不是來找她算賬的,而是來搞鬼的。這個道理太過淺顯,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會明白。想那屋內到處都是破牀破椅沒一點新意,乍看令人生厭,長久看更令人生厭,她一個公主怎麼看得慣?又怎麼能夠待得住?可是朝雲卻待下去了,且待的老老實實,只隔著一扇隔音效果很不明顯的門,漓鴛屏息凝神卻聽不到一絲動靜。那便說明,朝雲不僅在搞鬼,而且還是在搞大鬼。
想到此,她渾身上下陡然生出一股子寒意來,上一次是河鮮與昆蟲,不知道這一次要出什麼幺蛾子?她心懷忐忑,惴惴不安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
她剛一露頭,那幾個嚴陣以待的宮女便在領頭人的一聲大喝之下,紛紛抽出劍來。那領頭的圓睜豹目,揮劍指著她,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她心頭一陣惡寒,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個宮女,漓鴛原是認識的,正是朝雲身邊的大紅人荸兮,本來是一個正正常常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不知道怎麼的就被調教成這樣了,可嘆呀,這麼一個清雅俊秀的上等女孩兒只因爲屈服於朝雲的淫威之下就這般給毀掉了。
那荸兮見她老老實實的不說話亦無動作,覺得自己也不好有太大動作,但是不動又覺得累,便將長劍從右手換到左手,勉強端正了顫巍巍的指著她,氣喘吁吁道:“不許發抖,報上名來!”
又不是不認識,用得著這麼著嗎?她沒好氣的道:“在下小趙。”
“原來是趙先生呀。”荸兮鬆了口氣一般,命令衆人將劍收
回去,彬彬有禮的伸手向緊閉的大門一指,“我們公主吩咐過了,趙先生是上賓,不必通傳,請!”
漓鴛嘴角狠狠一抽,朝雲朝雲,大腦進水,這唱的到底是哪一齣。看來她得提著十二分的小心,時時刻刻保持警惕,絕對不能夠讓那傢伙給算計了。目前她的站立地離門僅有三步之遙,她一步一頓,每一步皆走的膽戰心驚,好在三步之內沒有什麼異常。接下來,關鍵時刻到了,她心跳如擂鼓,顫抖著伸手去推門。只是她手剛剛伸出去那門忽然從裡面開了,她本能的往外跳開一步。
“小趙小趙,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四周圍驟然響起一片歡呼聲,一遍又一遍,循環往復。隨著這陣雷鳴般的吶喊之聲,數不清的宮女從門內分成兩隊魚貫而出,左面一隊人人手碰鮮花,右面一隊人人手揮彩旗。隨著荸兮一聲大喊:“擺陣!”已經出到門外的宮女立刻手拉手將漓鴛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門內的宮女源源不斷的加入到圍堵她的行列中來,只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被圍的透不過氣來。放眼望去,到處是人,看不清圍了幾層。荸兮一聲令下,但見彩旗飛舞,野花飄香。
她捂著自己那跳的要蹦出來的心臟縮在圈子中央,分外慶幸自己的年紀之大,若是早幾年遇上這事保不準當場就被嚇的兩腿一伸、兩眼一瞪,過去了。人嚇人嚇死人,何況是這麼多嚇她一個。
一片混亂之中,忽然傳來朝雲的一聲清嘯,四下裡立刻安靜。衆人慢慢閃開讓出一條道來,朝雲由荸兮扶著得意洋洋的向她走來。
她本來想要站起來的,但是一見朝雲看向自己的眼神腿腳便使不上力氣了,媽呀,那也太瘮人了。只見那朝雲嘴角含笑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擡起纖纖素手一指前後左右,頗爲自得的問:“怎麼樣?”
“挺嚇人的!”她據實以答,一手捧心,“一直到現在心跳都還沒恢復正常。”
“真的?”朝雲兩眼放光備受鼓舞,一把將她從地上拖起來,“你的意思是不是這麼做很引人注目?”
她搖了搖頭,道:“不是很引人注目而是超級引人注目。”
“太好了!”朝雲抱著她興奮的跳起來,“就等你這句話了。說實話,我這個創意雖然很好,也受到衆人的一致肯定,但我心裡還是沒底,在沒有彩排之前不敢將其付諸實踐,生怕引不起足夠的注意。”
漓鴛頭皮一陣發麻,道:“請問公主,你這是要做什麼?”
“明日成蟜頭一次參加騎射大賽,對於我們王室中人來說這是很重要的,不亞於成人禮。作爲姐姐,我一定要豁出性命的爲他加油、吶喊、助威!”朝雲緊緊的握起右拳,說的大義凜然。
漓鴛嘴角抽了抽,暗道只怕朝雲豁出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他人的命。比如,就目前而言,她的一條命就已經被嚇去了半條。她心中存了一個很大的疑問,假如明日朝雲也這般對成蟜,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有餘力將比賽進行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