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可以暫時不探討,留待日後,等我有空閒了再說?!闭f著,漓鴛轉回目光,看著滄海鏡中的一片混沌,靜靜的問道:“如今,我只想知道,那個孩子,他最後去了哪裡?”她雖然無法原諒酒鴦那種將自家凡間經歷當宮廷劇欣賞的態度,但是比起那個,自家想要知道的這一件事情要更爲重要。她與這丫頭之間的一本賬,自然是,暫時不追究,留待日後,有了空閒再慢慢清算。
酒鴦心虛至極,一邊偷眼看漓鴛,一邊使勁搓著兩手,期期艾艾的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漓鴛陰測測的道:“不知道?”
酒鴦指著混沌一片的滄海鏡,道:“真的不知道,你看,就連滄海鏡都不懂,我怎麼可能知道。咦,這個,你快看!”
漓鴛連忙看向鏡面,只見鏡面上混沌散去,天地漸趨清明,晴空之下是一片豔紅妖嬈的花海中?;êV辛⒅粋€長身玉立的少年,那少年的手心裡捧著一個晶瑩透亮的差不多有李子般大小的水球,他低下頭凝視著那小水球出神,起先明明是皺眉沉思狀,卻在一擡頭之際,神情忽然明快起來。他飛快將另一手置於胸前,俄頃額頭金光閃耀,其中有一朵金蓮若隱若現,那金蓮之光直射掌心,掌心之中慢慢騰起一簇火焰,那火焰漸漸斂形,化作一枝嬌豔的連心羅華。他的目光淡淡掃過絕豔的花朵,卻是專注的凝視著水球,面上忽然有些猶豫,然則很快便變作堅決。他舉起手掌,額頭金光直直射向水球,水球頓時分散開來,化作一滴滴落在連心羅華之上,將那花兒裝飾的猶如清晨帶露而開的模樣,甚是清新可人。然則,那些水滴瞬間便隱入花瓣之中,真如朝露一般消失無蹤,瞭然無痕了。
少年緊緊捏著那枝連心羅華看向前方,對面,百步之遙,有一個少女正緩步而來。少年嘴角綻開一絲暖暖的笑意,待那少女近前時。
以下發生的事情都是漓鴛所知曉的,她反反覆覆看了三四遍,鏡中都只有一幕,就是在暮霞島時,少政送她連心羅華的情景,除此之外,鏡面就再無反應,歸於一片混沌。她就不明白了,這一幕與那個孩子有什麼關係。少政掌心的那個水球誠然有些古怪,但那個孩子總不至於就是那個球吧,他又不是哪吒三太子。漓鴛不解的看向酒鴦,酒鴦卻是避開她的目光,急忙忙的要將鏡子收回去,說什麼天色不早了,自家出來這麼長時間必須要回去了。她登時起了疑心,將鏡子藏到了背後,就是不給她。酒鴦生氣了,說她身爲表姐不該覬覦表妹的神器,此等作爲令人不齒。她就更生疑了,酒鴦這妮子雖然平素稱不上大方,但還不至於小氣到如此計較一面鏡子的份上,這其中怕是有些個古怪。當下,她一聲不吭,轉回身隨手一扔,就將滄海鏡拋進了無憂海。酒鴦慘呼一聲就要跳海去尋,卻被她一把扯住,半是威脅半是誘哄道:“妹妹莫急莫躁,我方纔見你那鏡子反應有些遲鈍,怕是靈氣不夠,現下扔下海正好可以浸潤些仙氣。等到仙氣浸潤的夠了,可以看到我兒子的去向了,我自然就將鏡子還與你了。”
酒鴦對著碧波浩淼的無憂海深深嘆了口氣,方纔沒忍心說出來,這會兒不說也不成了,遂幽幽道:“
母體迴歸之後,若那孩子還活著,如凡人沒有區別一般活法,不受影響,只是他日逝去,因爲魂魄只是取自母體中微不足道的分身,便會散了。自此,那個孩子便消失在天地之間,再無輪迴,來去如風。”
“來去如風?”漓鴛心肝一顫,瞬間只覺得自心底涌上來一陣深深的悲涼,喃喃道:“就算來去如風,那風到底去了哪裡?”
酒鴦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正色說道:“既然那鏡子裡來來回回總是出現六哥,我覺得這個問題,你還是留待去問他,要比較容易獲得正確答案些。”
漓鴛卻是置若罔聞,來來回回只是唸叨著:“再怎麼說,他的魂魄也是我的分身,就算有多麼的微不足道,若是散了,我也應該會知曉。按理說早就應該散了,可是爲什麼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散?!睕]散,那便是還活著,雖然那希望不是很大。
酒鴦打斷她道:“我看未必,你難道不覺得六哥掌心的那個水球與連心羅華都很可疑嗎?”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那枝連心羅華,該是,該是六哥的分身?!?
漓鴛疑惑道:“分身?”
酒鴦鄭重的點了點頭,道:“六哥修習火功,你是知道的,可是我爹卻又是木神,所以他的分身便是最爲濃烈的連心羅華,自然這並非一般的分身。這是六哥修習的一種境界,想要將火焰化作連心羅華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漓鴛認爲酒鴦這話委實不公允,此非做不做得到的問題,而是做不做得來的問題。顯然,這隻有少政這般的騷包人士才做得來。似她修習水功,分身便是樸素大方的小水球,就算有時候心情好想要搞的別緻些,也不過是些晶瑩剔透的糖果色小水球而已。她摸著額頭那塊,想著等哪天自家好了,非要做出來一串掛在他脖子上,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正在沉思間,耳邊忽然聽得噗通一聲,擡頭看時,崖上已經不見了酒鴦的蹤影。漓鴛立在崖邊看著海面上濺起的團團白浪花,慢悠悠的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個明晃晃的物事來,搖頭嘆道:“連障眼法都看不出來,悲哀呀悲哀,委實悲哀。”
話音剛落,無憂海中嘩啦啦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水聲,酒鴦從海水中冒出頭來,火速竄上岸從她手中一把奪過滄海鏡,怒道:“人家費盡了心機,大老遠的,跋山涉水,什麼都不顧的跑來探望你,你倒好,算了,現如今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必須要回去了!你多保重,以後好好的待六哥!”說著便唸了個訣,瞬移了。
漓鴛愣了一愣,起先還不相信酒鴦就這麼走了。待回過味來,她發現,酒鴦還就是這麼走了。不過就是個小玩笑,這孩子,恁般傷不起!以前她們在一處時,鬧騰的比這要過份多了,也沒見酒鴦這麼彆扭過。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彆扭。從今而後,她要重新看待這位表妹,從頭髮絲開始審視。說到頭髮絲,她忽然覺出一絲異樣來。方纔見酒鴦披頭散髮的從海底冒出來,雖然她那頭濃密的長髮幾乎將整張臉都遮住了,但是那臉面,那臉面,感覺上怎麼就有些像一幅遇上了水的畫一般,估計是她看錯了,這是似她這般靈氣不全的人常有的事。今日上岸時間太長,耽誤了
吸收靈氣,以至於大腦發熱,嚴重影響到視力了。是以,她不再留戀岸上風景,利索的跳入了海中。
只是爲時已晚,她發覺額頭真的發熱了,而且熱的很厲害。剛開始時,她還能夠潛入深水之中降降溫,待到了後來,意識越發的朦朧,眼前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清了,只覺得四周的海水好似趵突泉一樣,咕咚咕咚的冒起了大水泡,她便處於大團大團嘩啦啦直響的水泡的包圍圈之中,渾身上下爲一股熱氣炙的極爲難受,一下都動不了,想要換個地方涼快涼快都不成。她就納悶了,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自家怎麼就變成熱得快了?若是再這麼沸騰下去,無憂海豈非要消失。若是無憂海沒了,那得到哪裡去補養靈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若是養不好身體,以後還如何與少政君鬥智鬥勇?她頓時很有些悲觀,將臉緊緊貼在水底的沙土上,一蹶不振了。
現如今孩子沒了,男人不在了,可憐她這苦命的女人呀,唯有華麗麗的脆弱了!
她原以爲自家到最後必然會暈過去,這是意識朦朧的一般結果,可惜的是她今次想錯了,從開頭到結尾,她都沒暈過,意識一直都是在朦朧著。其實她覺得更確切的說法是,意識一直混亂著。眼前一會兒是嘴角銜著一枝連心羅華的少政那邪魅的笑容,一會兒又是那廝在人界冷冷淡淡的樣子,再一會兒又是自家生孩子時垂死掙扎的情景,她憤恨地揪著身旁的水草,怎生想要暈一個就這麼困難呢?爲毛不出現個人將她給敲過去呢?
不成想,還真有個人出現了。她倏地睜開兩眼,目光灼灼地直視著來人,她是真沒想到此時此刻此地會出現此人。那人迎著她的目光,愣了一下,感嘆道:“蒸煮了這麼長時間都還沒暈,沒想到你如此耐火,下回一定要加大火煮時間長一些。”
登時,她心頭濃烈烈的火起了。再也想不到,竟然是這人將她害成這半生不熟的樣子。她就說麼,這人怎麼好端端的會出現在這裡??上缃窨诓荒苎?,渾身癱軟無力,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努力睜大眼睛,狠狠的瞪著他。
“這麼長時間,你怎麼都不跟我聯繫,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想我嗎?我可是想你想的緊吶。”那人自顧自說著話,純然無視她那一雙瞪的溜圓的大眼,笑的很是欠扁。而後低下頭掰開她的嘴巴檢查了一下牙口,隨後又拉開她的衣服將她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仔仔細細的摸了一遍。
她被他摸的是又羞又惱,想要反抗卻又反抗無門,只能夠眼睜睜的任由他非禮。所幸到最後,他並沒有怎樣非禮她,摸完以後便幫她穿上了衣服,她大大鬆了口氣。緊接著先前那種被蒸煮般的感覺便消失了,渾身一陣輕鬆,她迅速坐了起來,正待要問他個男女授受不親之罪,突然發現一個非常恐怖的事實,她渾身上下,就連頭髮絲都是乾燥的。完了,無憂海真的消失了!她轉回頭憤恨的瞪著罪魁禍首,大喝道:“潑賊!還我無憂海來!”
少政眉眼裡盈滿笑意,走到近旁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還做夢吶!”見她炸毛,連忙笑著解釋道:“放心,這裡不是無憂海,是我們二人的私人空間。”說著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伸手將她抱在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