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若論您與賢妃，那的確是輸了與皇上的前緣，但只要賢妃……”黛青含蓄，不作深論，劉青佩自然明白她話中之意。“您與李昭儀一同入宮，論顏色，您更勝一籌，只不過李昭儀事事籌謀，越過您的頭去。率先入了皇上的眼，趁著眼下皇上並未招幸李昭儀之前，您也要好好表現(xiàn)纔是。”
劉青佩雖不甘心被李之雁拔得頭籌，可身無所長，除了嫉妒之外，也唯有無望一嘆，“皇上的心不在後宮流連，如何表現(xiàn)？”
李之雁穿過連片如雲(yún)的花叢，笑盈盈地走到劉青佩跟前，“青妹妹何時來的，怎麼不同我說一聲，天光日色那麼美，正好一起賞花。但眼下也不晚，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去亭子裡坐一坐，說會子話。”
劉青佩清雅一笑，端著人畜無害的態(tài)度，“適才見姐姐跟賢妃交談甚歡，舉止親暱，不便打擾。”
李之雁無礙笑道：“賢妃娘娘懷孕身子骨不爽利，我不過是施以援手，助她緩解疲累。”
劉青佩說道：“我自然是知道姐姐對誰都好，舊年兩頭蛇的意外，還虧得姐姐仗義挺身，否則賢妃娘娘怕是危險了。”
兩人虛虛實實地聊了一會兒天，各自都心覺無趣，看晌午將近，便託辭回宮中用午膳，分道揚鑣散了。
若儀跟在李之雁身後，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那劉招容句句艱澀，分明是在嘲諷李之雁攀上賢妃這個新碼頭，拋棄謝德妃的姐妹情於不顧。“主子，您不生氣麼，怎麼生得這般好氣性。那劉招容分明是氣不過，每句話都不好聽。”
李之雁兀自往前走，頭也不回，昂然而行，自信燦燦道：“她不過就是嫉妒，鬧不出什麼風(fēng)波來。後宮的女人呀，最是無聊，仗著君寵作威作福，沒有君寵照樣挖空心思攀比，真是不知道她們心裡裝了多少爛草根，才能這般短視無趣。劉青佩嫉妒我入了皇上眼，入眼又如何，不過是找個人替他暫時料理後宮，只要賢妃安然生產(chǎn)，這後宮之主的地位舍他其誰？”
若儀聽李之雁一口喪氣話，身爲侍婢也倍感委屈，誰不願意伺候?qū)m中紅人，主子不受寵，跟著底下人也灰頭土臉。“主子，您這話婢子都替您委屈，你好眉好貌的，哪兒不如人，論出身更是上品，不過就是沒趕著好時候。您心地善良，上天可見呢。”若儀突然壓低聲音道，“婢子在御醫(yī)局有個同鄉(xiāng)，聽說賢妃娘娘身子孱弱，眼下就吊著一口氣不走。只要懷胎足月，生子之日，怕是她斷魂之期，到時候後宮空虛，就是您撫慰皇上的時候了。”
李之雁啐了口，扯了扯若儀的袖口，“別胡說。這些話爛在肚子裡，不許再跟外人提起。”
春風(fēng)過境，翠綠的柳枝抽芽萌發(fā)，一樹樹斜倚旁出，垂下如少女般的瀑布青絲，綿綿柳絮隨風(fēng)盪漾，飄滿了整個後宮。蓬萊殿中吹來了白蓬蓬的柳絮，如棉花般漫天漂浮。
琳瑯看到棉花般的柳絮便周身不自在，身上漸漸發(fā)起紅疹麻癢，靜如不放心就請了鄒佩衍來問診，鄒佩衍看琳瑯手上凸起的紅腫已經(jīng)被抓破了一層皮，這是對柳絮過敏所致。琳瑯用藥要仔細斟酌再斟酌，過敏用藥往往含有激烈的成分，恐會傷及胎兒。
鄒佩衍面有難色，琳瑯知他必有難處，反而一臉坦然，“鄒御醫(yī)，你在本宮這兒直管說實話，都到了這份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本宮是不是得了枯草熱？”
鄒佩衍頷首道：“娘娘，捱過了寒冬，沒想到這個初春也不好過。您這體質(zhì)隨著長久用藥有了些改變，而春風(fēng)柳絮最是容易過敏發(fā)疹。微臣不能給您開內(nèi)服之藥，唯有稍微舒緩些的外用方子，您也不可多用，唯有恨癢到了極處，稍稍塗抹些，治標不治本。”
琳瑯笑靨微微，“鄒御醫(yī)，本宮最近總是犯頭疼，肚子裡的孩兒鬧騰得緊，真擔(dān)心他心急著要出來見孃親呢。”
鄒佩衍雙手成拱，一眼深邃地望著和順的賢妃。“娘娘您的脈象滑順如水，您受了這麼多苦，腹中孩兒卻健碩無疑，您且放心，微臣拼了老命，也要護您平安生產(chǎn)。”
琳瑯請鄒佩衍用了會兒茶，鄒佩衍臨走前，她忍不住問道：“鄒御醫(yī)，皇上近日可好？”
鄒佩衍直言回覆：“皇上夙興夜寐操勞國事，微臣偶爾爲他請脈，總見他眼下籠著青影，只是皇上身體底子厚實，扛得住。”
入夜時分，琳瑯頭疼欲裂，又不敢貿(mào)然用驅(qū)頭風(fēng)散，現(xiàn)在入口的每一樣都是細緻到了極處，生怕最後功虧一簣。靜如見琳瑯隱忍吃痛，眼淚摩挲纏在眼眶子裡，便道：“主子，婢子當日見李昭儀給您拿捏的手勢很熟練，要不婢子去請拾翠殿的李昭儀來給您鬆絡(luò)鬆絡(luò)？您這頭風(fēng)犯得胃口全無，不僅傷了身子，對腹中的孩兒更是摧殘。”
琳瑯吃痛，擺擺手，“不妥。”
靜如自知身份，但疼在琳瑯身上，她看在眼中心裡的吃痛卻絲毫不少一分。“主子，那婢子去求見皇上，他對您就算心存芥蒂，念在往日情分上必定會來看您的。皇上是您的藥，也許您見著他便不藥而癒了。”
琳瑯不甘心，發(fā)狠似的踹翻了跟前的月牙杌子。“不妥不妥。”
靜如左右不得法，琳瑯痛得說不出話來，輾轉(zhuǎn)在貴妃榻上不成眠。靜如說道：“是藥三分毒，您不能用藥，這可如何是好？”
琳瑯抵著喉嚨，壓下艱澀的苦楚，低聲道：“去請李昭儀。”
琳瑯頭疼了大半個時辰後，李之雁匆匆趕來，請了個安好，琳瑯此時面色蒼白，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熱汗。“姐姐，你受苦了啊。”
琳瑯銜了一絲淡淡的笑容，“有勞妹妹了。”
李之雁盥了手，擦乾淨(jìng)之後，雙手在琳瑯肩膀上按壓了幾個穴道，而後輕輕緩緩地揉著琳瑯的太陽穴，痛楚似乎稍稍減輕了些，琳瑯慢慢合上了疲累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