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環湖,一條曲曲折折的青石板橋穿起岸邊,翠攏亭就坐落在綠水環繞,綠樹成蔭的桃花林畔。
王世敬攜著花瑩瑩款款而走,猝然之間啜一口花瑩瑩的嫩臉,琳瑯唯有佯裝視而不見。
翠攏亭中酒菜齊備,已經有三兩個簪纓子弟靠坐等待著主人的來到。
王世敬眉開眼笑地看著一個秀頎俊朗,身上月白綾羅華服,頭戴青玉簪,腰佩白玉帶,腳踏蟒紋靴的男子。
琳瑯眼幕低垂,亦步亦趨地跟在紀忘川身後。紀忘川不著視線,卻已分明瞭解王世敬的用意。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陸白羽。
春風與暖陽相映成趣,流雲絮絮漂浮在天空上,人間的三月,搖曳在溫和的清風裡。
翠攏亭的石桌上鋪開了一桌子的佳餚,冷菜八碟,美酒一壺,把酒言歡正當時。亭子裡已經陸陸續續坐上了兩位貴客,門下侍郎肖國忠,陸府大少爺陸白羽,王世敬熱情地邀請紀忘川入席,陸白羽起身相迎,表情自若,並未因突然見到紀忘川而顯出一分訝然。能在清明踏青時節,見到嬌俏可愛的琳瑯不失爲驚喜。
“紀兄,請坐,都是自己人,不必拘謹。琳瑯,別杵著,今兒個沒有主子奴才的,相請不如偶遇都一起坐下吧。”王世敬不知是故意,還是不知就裡,特意把琳瑯的座位安排在紀忘川與陸白羽二人中間。
紀忘川大方落座,只說了句。“坐。”
琳瑯循著紀忘川的吩咐,坐在王世敬安排的座位上。陸白羽感激地忘了王世敬一眼,王世敬得意地咧嘴笑了下。
門下侍郎肖國忠見到懷化大將軍免不了一套不痛不癢的官話,陸白羽全無心思,反而怔怔地看著琳瑯的側臉,白如凝脂,素猶積雪,想來臉上的掌印是消退了沒有留下半分痕跡,不知道琳瑯心裡的委屈和憤恨是否消退?陸白羽想起那日的所爲,就想給自己抽個耳光。
一味桂花排骨釀得細緻入微,收集秋冬丹桂的香甜,融合鮮嫩的小排,擺在粉彩釉冷瓷碟子上,顏色跳突,令人垂涎三尺。
陸白羽見琳瑯多瞧了桂花排骨幾眼,正愁找不到破冰的機會,趕緊給琳瑯夾了筷子排骨放在琳瑯跟前的碟子裡。“桂花排骨,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小菜,快嚐嚐。”
“少爺有心。”
琳瑯莞爾一笑,禮貌,客氣,讓人挑不出錯,卻故意退開距離。
陸白羽湊近琳瑯,又給琳瑯布了一筷子排骨,壓低聲音委婉說道:“別這麼客氣,這麼生分讓我心裡不好受。”
琳瑯自知陸白羽這低聲下氣的姿態,定然是內疚前幾日在將軍府外唐突了她。琳瑯並不責怪,她是故意激惱陸白羽,想讓他就此遠離,沒想到陸白羽比牛皮糖還有韌性。“少爺,你這麼說,倒是讓琳瑯心裡不好受。當日是琳瑯出言不遜,還請少爺別往心裡去。”
陸白羽說道:“那就好,別拘謹著,你平素不沾酒氣,多吃點菜。”
桂花排骨旁邊擱著一盤小巧玲瓏的鵝肝鵪鶉,鵝肝壓成泥嵌在鵪鶉幼嫩的蛋黃中,配色討巧,憨態可愛。
陸白羽又給琳瑯夾了顆鵪鶉蛋,細心佈菜。“將軍府吃得可好,幾天不見,瞧你怎麼又瘦了。”
紀忘川目光不錯,只是臉色陰寒下來,他眼尾都不曾掃過月琳瑯,不代表他心裡不糾結,肯放手。
王世敬瞅到這一幕,心底暗爽。他眉飛色舞地搖著骨扇,他想看紀忘川和陸白羽兩人爭風吃醋的一幕很久了,長安城風平浪靜太久了,如果懷化大將軍和陸氏茶莊的繼承人因爲爭搶一個姑娘而鬧得滿城風雨,那一定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琳瑯,這就是你不對了,入了將軍府,翻臉就不認人了,連舊主子都愛理不搭的。”
陸白羽當王世敬爲難琳瑯,開腔幫話。“姑娘面嫩,國舅爺少開幾句玩笑。”
紀忘川目不斜視,對王世敬的話不以爲意,照舊與肖國忠談論些無關痛癢的國事。
王世敬一手摟著花瑩瑩,一手搖著骨扇,腦子轉得比風車更快。“陸兄吶,這丫頭都跟了別人了,你還這麼瞎操心,我都替你不值。”
琳瑯斜脧了眼紀忘川,他彷彿置身另一個領域,對他們的調笑分毫不理會,琳瑯說道:“琳瑯只是微末之人,哪裡值得路少爺上心,國舅爺就不必折煞琳瑯了。琳瑯在將軍府當差,老爺對琳瑯很好。”
陸白羽訕訕不悅,聽到琳瑯喊紀忘川“老爺”,聽似平常的稱呼,竟讓人覺得柔情蜜意。
王世敬說道:“琳瑯自薦做了侍茶女,莫非是陸府上對你不好?讓你生出異心,爲自己謀個好前途。”
肖國忠笑道:“國舅爺,這是大將軍府上的家事,你管得可夠寬的。”
王世敬一面笑,一面蹙眉。“誰說不是呢,我這人就是心善,見不得人委屈。”
這一個“委屈”說的巧妙,不知道是琳瑯在陸府受委屈,還是陸白羽不被琳瑯待見受委屈。
琳瑯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慢慢握成了拳頭。王世敬咄咄逼人的問題,讓她有些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若說陸府的不是,必定下了陸白羽的面子。不管是什麼理由,自薦做侍茶女另謀出路,便少不得被人謠傳不安於室。
琳瑯握拳的左手忽然被覆蓋了一陣溫熱,紀忘川伸手握住琳瑯的手。紀忘川轉頭看了一眼琳瑯,掠過陸白羽,好似陸白羽從不在他的視線裡,復又對王世敬說道:“王兄有心,將軍府上的人,在下自會照看,不勞他人置喙。”
王世敬哈哈大笑,故意緩和氣氛。“瑩瑩,快給各位貴客斟酒,只要伺候好了,讓他們滿意,保不齊將來都是你玉堂春的座上賓。”
“是。”花瑩瑩拖著妖嬈的尾音,站起身圍著男人倒酒,敞開的領口倒出半露的乳球,肖國忠不自覺地多瞟了兩眼,紀忘川和陸白羽皆是坐懷不亂,任由花瑩瑩給他們斟酒賣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