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吃不到的葡萄越是心癢難耐,王世敬隔三差五就往陸府上跑,編排了各式各樣的理由,只爲了見琳瑯一面。
陸彥生看到王世敬的賊相也是有苦難言,明明知道是這廝害了陸白羽染毒癮,險些連累了牢獄之災,礙於成國公財雄勢大,唯有屈服其下。前陣子陸白羽又發病又中毒,生怕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肝寶貝兒子就要兩眼一抹黑再也醒不過來了,兩下里一刺激,落下心病就一病不起。
陸府上主心骨作了病,琳瑯的婚姻大事的置備就全有陸從白一人著手,王世敬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當陸從白與他狼狽爲奸,便想趁著陸從白主事陸府期間去討點便宜佔佔,這腳步就走得越發勤快了。
琳瑯謹記陸從白的囑託,安心待在駐清閣,陸從白對外一直稱琳瑯染了風寒,不能吹風,不能見外人,怕把病氣過人。用稱病的理由搪塞王世敬,越是搪塞見面的心就越發迫切。直到有一天,陸從白派隨身僕從德慶給琳瑯帶口信,請琳瑯去仰賢樓待客。
錦素停下手中的活計,把錦線團擱到一邊,問道:“誰來做客,這麼大陣仗?”
送口信的德慶回道:“國舅爺留下吃晚飯。”
錦素犯嘀咕,“國舅爺?從白少爺這葫蘆裡賣什麼藥?大小姐,咱還是別去了。”
琳瑯說道:“跟二少爺回一句,我等等就去。”
德慶拿出一個迦南木雕花的胭脂盒,“琳瑯小姐,二少爺還有東西讓我帶給您。”
德慶剛一出門,錦素一臉凝重,說道:“咱不能去,這不是羊入虎口麼,這二少爺肯定跟國舅爺是一路貨,沒安好心。我去找大少爺說說去,這還沒有嫁入王府呢,同桌吃飯算是怎麼回事兒?”
錦素急赤白臉地擔心她受委屈被欺侮,她趕緊拽著錦素不讓她自作主張。“你這會兒別自亂陣腳,千萬別去找羽哥,你知道他看到王世敬就是一通暴脾氣,爲這事吃了多少苦頭你都忘了麼。你若真是爲了羽哥好,就別再拿我的事去麻煩他,讓他清清靜靜地去陸叔叔跟前儘儘孝心,沒準還能挽回些家產。”
琳瑯看事情總比錦素深一層,經過她一提點,錦素的急火立刻敗下來。“陸老爺病了,能給你做主的就只有大少爺了,不去找他,被王世敬吃了怎麼辦?”
琳瑯坐在梳妝檯前,淡掃蛾眉,打開陸從白送來的胭脂盒,敷了層薄薄的胭脂。“錦素,這陸府上沒人能給我做主,即便是陸叔叔也是無能爲力,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如果不想牽連別人,只能順著情勢走下去。”
“大小姐深明大義,錦素不好說什麼。”
錦素伺候琳瑯梳了個螺髻,琳瑯想起前陣子明德苑偏門小道外盛開了大片的菊花,乘著興致又去遊覽欣賞了一次,順便摘了幾束花回來插。“去把插在青瓷花樽的胭脂點雪摘來,今兒就想戴花。”
錦素略顯爲難道:“大小姐,不吉利吧?”
琳瑯笑了笑,道:“怕什麼,我本就是個不吉利的人,還怕花不吉利?”
錦素曉得琳瑯素來主意大,打定了的意思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順著她的意思摘了胭脂點雪插在髮髻上,濃髮如墨上點綴白雪純淨,恍如天上仙現人間,錦素暗暗心嘆,這世上男人愛女人,大抵第一眼的容貌無可挑剔,第二眼再看內涵與品德,那琳瑯便是佔全了優點。
七月盡八月初,晚霞的餘光收斂特別快,倏然之間,一眼飛逝,走出駐清閣已經看不清楚腳下的青石板,錦素走在前頭提著一盞搖曳的風燈。
琳瑯嘴上不說,心裡著實忐忑了一番,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陸從白,他信陸從白在菊花香裡對她說過的話,一個男人對你認不認真,琳瑯從他的眼神中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
仰賢樓是宴客之處,走進二樓的雕花地罩,王世敬搖著骨扇,等得心亂如麻,直到看到琳瑯姍姍而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眼不眨,眼前的琳瑯美呆了,讓他渾然忘我。
陸從白留意到了琳瑯特意淡妝,髮髻上插著一朵菊花,在他眼裡再無吉兇之兆,這朵菊花是琳瑯給他的提示。白雪之上點綴分星,那是胭脂點雪,是他們一起賞過的花,在遍身菊花香裡,他讓琳瑯相信他。今日仰賢樓赴會,琳瑯就是因爲信他纔來的,所以,別辜負她,這便是胭脂點雪給他的訊息。
陸從白翩然一笑,突然有些心潮微漾,旁人都不知道,這是隻有他與琳瑯之間才懂的暗號,他很慶幸自己看懂了琳瑯的意思。她真是個可愛又有趣的女子,她的睿智妝點了枯燥的生活。
廳裡只有陸從白和王世敬二人,算上她,至多才三人。王世敬殷勤起身相迎,“琳瑯,你可來了,讓我好等啊。”
琳瑯優雅地拘了禮,緩步走到陸從白身畔,陸從白一揮袖,“王兄請坐。”
王世敬笑得合不攏嘴,眼神肆無忌憚往琳瑯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厭。
琳瑯嫺靜地坐在陸從白身旁,渾身散發著陸從白給她的胭脂味,初聞之下婉約清淡,中味卻逐漸轉烈。陸從白一面與王世敬攀談,另一面替琳瑯佈菜,碗碟之上不知不覺間已經堆滿了菜餚。
王世敬不停言語挑逗琳瑯,陸從白夾在中間,爲琳瑯一一化解尷尬。“王兄,你與琳瑯誰有婚聘,到底尚未親迎,彼此接觸太密,怕是要壞了規矩,還請王兄自持。”
王世敬笑了笑,到底人在陸府,還差最後的臨門一腳,先耐著性子,等著過門到了王府,哪怕他沒日沒夜地折騰她,也沒人敢說一句於理不合。“是我孟浪了,一陣子不見,琳瑯出落得琳瓏有致,小臉蛋真是吹彈可破。我著實對琳瑯思慕得緊,好不容易從白兄替我安排了這餐飯,應當規規矩矩地吃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