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儀疑惑地問道:“爲什麼?”
琳瑯淡然說道:“因爲,你配不上他。”
晌午的風仍有些微餘的燥熱,琳瑯跨出高檻,再望了望藍天,日光刺目金光,泛著一圈圈光暈。
靜如快步從宮巷中趕過來,一邊跑一邊催促趙永康,生怕她這頭耽誤了,琳瑯在那頭會吃苦。只見琳瑯落落大方的站在嫣華宮門口等著她,她這顆擔驚受怕的心纔算是放下來。
琳瑯伸手一引,說道:“趙御醫,還請妥善醫治,多加看顧。”
趙永康連連躬身垂首,以表尊重。“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羊腸的宮巷,主僕二人慢悠悠的走著,好似歲月長,衣裳薄。
靜如見琳瑯氣色俱佳,想來芙儀應該沒有造次越軌之舉,但心裡仍舊有些不放心,犯嘀咕卻有礙於身份不好問。
琳瑯看出靜如的顧慮,她已無血親可以依憑,早把靜如當作是她半個親人。“有話就問吧,又沒有外人在。”
靜如苦口婆心勸說道:“那芙儀過去可沒少欺負咱,你可記得香芹是怎麼死的?可見她心狠手辣,如今落魄了,也是遭了報應。死在她手上的宮女侍婢不計其數,見她此種境況,她們拍手稱快還來不及。聽婢子一句,避之大吉,別招惹這種晦氣。”
琳瑯嬌嗔往靜如身邊靠了靠,“知道你最關心我,曉得了,往後咱不來了。”
靜如被琳瑯順著毛捋,哪有半分氣,滿心都是對琳瑯的歡喜。“今兒不少朝臣千金往甘露殿伴駕讀書了,您怎麼不把心思用在皇上身上,眼下咱可是危機四伏吶。”
琳瑯笑道:“他不是前兒纔來過麼。”
靜如臉色微白,說道:“昨兒也就沒來,今兒也沒來,婢子是替您害怕。”
琳瑯望著天色,轉過頭,指著天上的日暈,說道:“今晚上睡覺可別貪涼,記得關了窗,半夜三更會落雨呢。”
靜如看琳瑯滿不在意,瞪著眼乾著急。“那些個千金一個個就跟鯉魚似的,緊巴巴跟著想跳龍門呢。姑娘讀書即便是上了天也沒有科舉出仕,還每日點卯就在甘露殿讀書,比朝臣上朝議政還要準時。她們那心裡圖什麼,您可不清楚明白麼?您也別關心天象了,多顧及顧及皇上,平時多打扮打扮,雖說咱清水芙蓉似的皮相,但男人圖個新鮮感,您偶爾拾掇拾掇,花枝招展一下,也別有風味。”
琳瑯嘖嘖嘴,看靜如一臉嚴肅,笑道:“沒想到啊,你心思可真重,勾引爺們的事兒駕輕就熟嘛,教我幾招使使。”
靜如面不改色,依舊審慎,“您可別怪我多嘴,皇上再是對您一心一意,難保身邊鶯鶯燕燕的嬌嗲不會讓他心動。您還是要抽抽手中的線,讓皇上知道再忙也得回來一雙一窩過日子。”
靜如拳拳之心,她豈能不領受,不能生育就像身上的短板,讓她不敢十足十地拿捏尉遲珩。但靜如言之在理,沒有子嗣依靠,若連君寵都消失了,她會活得寂寞悲涼。
這些時日過去,琳瑯不再自怨自艾,過度緬懷在悲傷的境遇中,只爲令她的晚景繼續悲傷下去。
琳瑯的聰明在於用一個愛人的真心審時度勢,做一個知情識趣的姑娘,該作的時候作,該放任大度的時候得體,這一點讓尉遲珩越發覺得對她虧欠,對她愛慕有加。
行路未及半途,燕玉匆匆忙忙從另一頭跑出來,臉上顧盼之間帶著焦急。
靜如問道:“你這急赤白臉的,怎麼回事兒?”
燕玉上氣不接下氣,急急喘了兩口,說道:“皇上來蓬萊殿跟夫人用午膳,左等右等您不回來,婢子只好來找您,趕緊回去,讓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靜如說道:“您瞧您老不上心,這會兒皇上百忙之中來看您,就這麼幹巴巴讓皇上等著,這可是犯了大忌。”
靜如替琳瑯捏把汗,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是兩個人整日窩在采葛大眼瞪小眼,可如今放眼整個後宮,哪個女子不是削尖了頭皮往尉遲珩眼眶子裡塞。錯過一次相處的機會,保不齊將來就老死冷宮。靜如和燕玉的危機意識比琳瑯強多了,琳瑯表面上大大咧咧笑笑,心裡卻把她們的話藏進去了。
主僕三人急如風火趕回蓬萊殿,尉遲珩早已人去樓空,留下大太監張希賢的得意徒弟吳德等候著回話。吳德恭恭敬敬地把尉遲珩的話一一道來。“夫人,邊關來了戰報,皇上還未用膳就緊著回太極殿處理政務了,還請夫人自個兒用膳。皇上說了,今晚上怕是要連夜商討軍情,夫人不必等夜了。皇上還說了,只要他得了空,一定馬上來看您,讓你別太掛念他。”
吳德眉飛色舞的一通回稟,把琳瑯逗樂了,什麼叫做別太掛念他,這話讓太監說出口,味道真是怪異,可聽著照樣舒心舒服。吳德清了清嗓子,“皇上還說了。”
琳瑯瞧他那扭捏樣,問道:“皇上還說什麼了?”
“夫人,您可不能怪奴才僭越。”吳德稍移一步,靠近琳瑯低聲道:“皇上還說了,您可千萬別瘦了,不然摸起來手感就次了。”
“這沒羞沒躁的,怎麼能讓你來傳話。”琳瑯羞惱地跺了下腳,轉身跨進寢殿,虧得沒給旁人聽去,不然她都要無地自容了。可細細咂了咂這些話,滿溢著關懷與溺愛,心裡喜滋滋的。
琳瑯進了殿在窗邊坐下,沿窗小葉檀靈芝紋半桌上擺放的長頸花瓶中,插著一朵鮮紅欲滴的薔薇,琳瑯擡手撥弄著柔嫩的花瓣。
靜如湊過去說了句。“這花還是紅豔豔的好看。”
琳瑯嗅了嗅花香,清甜雅緻別有韻味,她掃了靜如一眼,說道:“我心中有數。”
如今不是琳瑯一人的後宮,臨照殿雖與蓬萊殿距離南轅北轍,但閨閣少女爽朗又帶有心機的笑聲,總能刺穿有心人的耳膜。琳瑯有心置身之外,卻無法逃開旁人的登門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