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從西偏門走,陸府上的女眷規矩不嚴,平素出門守門的護院不攔著。琳瑯同他們說了聲要出門置辦些物件,護院躬身爲她開門。
越是順風順水,琳瑯心裡越是沒底。陸從白心思縝密,若是被他發現被人愚弄,恐怕她的下場不容樂觀。那所謂的喜歡,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失落罷了,能茍延殘喘到幾時?
可終究是走出了陸府那一方天地,琳瑯感受到了些許自由暢快。她按照原定的計劃,往神策大將軍府反方向走。
走過一條窄巷子,轉過路口,卻發現有人尾隨以後,琳瑯連忙加快腳步,可巷子口已經被人擋下。
陸從白站在巷子口,臉色很平靜,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安寧。兩旁屋檐上的落雪精密無聲,連呼吸都能聽到聲響。他冷漠地質問道:“我待你至真,爲何背叛我?”
琳瑯反脣相譏,“從未信任,何來背叛。”
身後兩名護院逼近,陸從白前面阻擋,想脫身比登天更難,琳瑯只能大打嘴仗,拖延時間。“既然你不想留在我身邊,我可以放你走。交出不屬於你的東西,我便讓開一條路放你走。”
琳瑯嗤嗤笑了,“我對你的價值,也不過就是如此。別逼我,若是再靠近一步,我信不信我將它撕碎。”
陸從白擡手示好,讓琳瑯不要激動。“我從不知道你心計這麼深。向我投誠奉上的藏寶圖碎片是假,看來你對紀忘川死心亦是假,到底還有多少是假的?”
琳瑯輕笑,“都是假的。”
陸從白失落地甩手給了琳瑯一個耳光,扇得她眼冒金星。“月琳瑯,你的心是冷的,怎麼都捂不熱!”
“陸從白,你又何嘗拿真心待我?”琳瑯揚眸,眼中憤恨,終於撕開了彼此算計的真面目,開門見山說一回。“你早就知道我回陸府的目的,你卻故意冷眼旁觀,從羽哥手中拿到人皮碎片後,一直秘而不宣。龍脈藏寶圖有十八張,你只有一張罷了,你留著他的目的便是要挾我,只是你估量不好這張人皮碎片的分量。”
那失去控制的一掌落在琳瑯臉頰上,頃刻間浮現出熱辣辣的五指印,他心裡有些吃痛,更有些後悔。“琳瑯,我……不是有心的。”
“無妨。”琳瑯捂住臉,推開陸從白的手。“這一掌,你總會扇下來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琳瑯不賞臉,連看他的目光都吝嗇,他怫然作色。“你用假的地圖,就是爲了讓我以後你真心投靠我,繼而拿出真的那張來比對。月琳瑯,你也算了解我的心思。”
琳瑯冷漠以對,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拖得一時,靜如離神策大將軍府便更近一步。“因爲你貪心,貪心的人總想要更多。你處心積慮扳倒羽哥,如今陸氏的生意由你掌權,你依舊死心不息。羽哥對我有意,你便向我示好。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是別人仰視你的目光,要的是一擲決生死的權利!
陸從白一步步逼近琳瑯,她已經退無可退,兩名彪悍的護院抵在她身後。陸從白冷漠道:“月琳瑯,別讓我動粗。”
琳瑯釋然一笑,彼此都裝著加以真心,著實乏累了,倒不如此刻撕破臉皮來得暢快。“陸從白,終於露出你僞善的真面目了麼?”
他挑起琳瑯的下頜,直視道:“是你逼我的。”
身後的護院開聲徵詢道:“二少爺,這妮子怎麼置辦?”
陸從白恨得咬緊後槽牙,芊芊妙人兒發起狠勁來,真是不容小覷。那種目空一切的無視,讓他恨不得把琳瑯的眼珠子給挖出來。“月琳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我若是作出越軌的舉動,你可別怪我不顧及你的顏面。”
琳瑯看陸從白這副嘴臉,冷眼道:“你若再靠近,大不了玉石俱焚。那最後一張碎片是你的護身符,我若是毀了它,那大將軍就再無顧及了,他要毀了陸氏一門,你以爲很難麼?”
陸從白麪露猙獰,卻心中虛浮,被琳瑯戳中了要害。琳瑯提起紀忘川,驀然之間醍醐灌頂。“你的隨侍哪兒去了?”
琳瑯凌然一笑,“跑了。”
“月琳瑯,你這招聲東擊西用得妙。你以自己爲餌,引我抓你,倒是放過了你那個侍婢。”陸從白一怒之下,扼住琳瑯的脖子,“說,她去了哪裡?”
琳瑯不卑不亢側過臉,不拿正眼瞧他。“你心知肚明。”
陸從白咬牙切齒道:“紀忘川!你做任何事都是爲了他!好,我用你的命去交換,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琳瑯冷笑起來,“你沒那個機會。我根本不會讓他選擇,我會咬舌自盡,他選我也好,選藏寶圖也罷,我都不想知道,不必讓他爲難。”
“你……”
陸從白半是憤怒,半是羨慕。漫漫命途中有這樣一個不求回報的女子,與他相知相愛,這該是多大的福氣,可偏生他沒有這樣的福氣。
窄巷口竄出一個人影,急急忙忙朝陸從白奔來,定睛一看是德慶。德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道:“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陸從白撒開掐住琳瑯的手,維持一府之主的尊榮,道:“急什麼,說。”
德慶嚇得跪在陸從白跟前,回道:“朝廷派兵圍了院子,說是陸氏一門有通敵賣國的嫌疑,現在府上的人都被關進刑部大牢了,小的好不容易翻牆逃出來給您通報消息來了。您可千萬別回去了,此刻各坊市街巷都貼了您的畫像,張榜通緝。”
衆人驚愕不已,唯獨琳瑯抿脣而笑,她明白紀忘川深謀遠慮的心機。
陸從白驟然一晃,難以置信道:“通敵賣國?”
德慶忙把聽到的蛛絲馬跡都一骨碌倒出來。“小的翻牆逃走之時,隔著一堵牆,聽到裡頭抓人的捕頭說,咱們陸氏茶莊運送各國的茶葉箱子裡暗藏大江國的地形圖,邊塞將領花名冊以及駐軍數量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