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奔o忘川清了口嗓子,說道,“進來,讓我抱抱?!?
琳瑯斜脧了紗窗,問道:“老爺,我給您打盆水洗個臉,好不好?”
“不好?!彼挥煞终f撩開牀幃,把琳瑯把牀上一拉,任琳瑯再是謹慎扭捏,也不得不屈從在他的淫威之下。他指點著琳瑯文細的鼻子,嗔怪道:“你怕什麼?以往抱得,今日抱不得?莫不是你怕隔窗有眼?”
紀忘川眼餳耳熱,色如素霓,齊整方楚的美人胚子?!袄蠣?,您別調戲我,要不這樣,您親我一下,就放我下去吧。天熱,您酒氣不好發散,我給您背下香湯,您緊著沐浴散發散發?!?
紀忘川問道:“親一口,就放你下去,這算什麼話?”
琳瑯見他神色迷惘,知道他一定心有不悅,輕輕按著老爺的太陽穴,問道:“老爺,您心裡有話就跟我說,別堵在心裡難受?!?
他平躺在牀上,仰望著頭頂上雕刻著靈芝麒麟的牀板?!傲宅槨!?
“噯?!?
他低低問道:“要回長安城了,你高興嗎?”
“我……”琳瑯一時哽咽,遲早要回去的,只是聽到這個消息一時半會兒腦袋有點發懵?!案吲d?!?
朝廷的嘉許公文送達福州城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早了半個月。
掃清倭患,定海有功,懷化大將軍刻日班師回朝。
福州城裡的大小官員收到懷化大將軍得到皇命,剋日班師回朝的消息後,福州參軍豐鹹祿立刻奉上請帖,全城排的上號的官員一同爲懷化大將軍踐行。
舉杯敬賀的官員走馬燈似的在紀忘川眼前轉,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他再好的耐力,也抵不住人多勢衆地邀杯。
換作往日,酒過三巡,決不再添,偏生這陣子錦素出現,讓他心煩意亂,朝廷的文書催他回城,他心裡多少有些牴觸的情緒。一旦回到長安城,在懷化大將軍府上,精明的紀青嵐壓在上頭,他跟琳瑯也許無形中又會徒生出尊卑主僕的煩惱來。
睡至朦朦朧朧中,聽到琳瑯的腳步聲輾轉入房,一直坐在八仙桌邊望著他。兩人絮絮地說了幾句,直到說起回長安之事,琳瑯眼眸紅了一圈,倏然收斂起抵在心頭的不悅。
發了一陣子酒汗,人潮膩膩的,琳瑯替他擦了圈頸項,而後出門去製備沐浴香湯。
琳瑯前腳一走,紀忘川嘴脣抿起僵硬的弧線?!斑M來。”
繡衣使項斯拱手上前?!爸魃?。錦素並無異動,一直安分守己地住在從雅裡,素日來只有琳瑯送三餐飲食,她絕不踏出門口一步?!?
紀忘川冷若冰霜,說道:“沒有異動纔是最大的問題。”
項斯附言道:“若論人之常性,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會生出些好奇心,那錦素過於冷靜,反而讓人懷疑。”
他繼續問道:“有沒有查出這十年來,她去了哪裡,以何爲生?”
項斯回覆道:“屬下無能,月海山莊一役,她好像憑空消失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一直隱匿行蹤,如今突然出現,必有所圖。”紀忘川靠坐在牀背上,“繼續盯著,我倒要看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項斯本想轉身離開,但礙於近來聽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聞,不得不警醒下紀忘川?!安恢魃嫌蟹衤牭揭恍┲{言?”
紀忘川譏笑道:“謠言?關於我的謠言一直不少,說?!?
項斯把傳聞說辭稍微婉轉美化了些。“懷化大將軍不近女色,卻破格收留倭寇島上的人質,關係匪淺?!?
“琳瑯聽說了嗎?”
項斯憶起琳瑯在廚房內訓斥人的場面,不由臉泛笑色。“琳瑯姑娘聽說了,狠狠訓斥了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們,威脅要把他們削成人彘,那架勢,真讓人刮目相看!”
紀忘川不由嘴角含笑,想象著溫溫吞吞的琳瑯一下子爆發成母老虎的架勢,那該是多好笑的一副場景。
項斯問道:“主上,要不要去封了那些人的口?”
他戲謔道:“不必。琳瑯既然已經訓斥過了,我倒好奇她怎麼把他們削成人彘?”
項斯側耳傾聽,三四個人從雅集軒門外走來,他朝紀忘川長揖一下,輕快倏然翻出窗外。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琳瑯差了兩個僕從擡著浴桶,另一僕從提著兩大桶熱水。琳瑯吩咐人把七座摺疊屏風沿牆圍攏成半圓,熱水倒入浴桶中蒸騰起繚繞的霧氣,彷彿置身雲端,看著就舒心,待一切沐浴前置工作準備妥當後,琳瑯遣走了僕從,以手試了試水溫。
琳瑯行至架子牀邊,撩起牀幃掛在牀鉤子上。“老爺,請更衣沐浴。”
紀忘川嗯了聲,琳瑯垂首等候在邊上巋然不動。“你這是要伺候我沐???”
琳瑯覷了眼紀忘川從寢衣中深露出白璧無瑕的胸肌,說道:“琳瑯伺候老爺那是應分的?!?
他留意到琳瑯不規矩的眼色,連忙斂了斂領子?!昂媚銈€小妮子,眼神這般不規矩,信不信我罰你?”
他作勢來扯琳瑯的左衽圓領,琳瑯嚇得一聲,推到八仙桌旁?!袄蠣?,再不更衣沐浴,水可就涼了。雖說時近三伏天,可身上發了汗,還是泡個溫水浴更解乏。”
紀忘川下牀往摺疊屏風後走,聽到琳瑯關上了隔扇門,才脫下了月白色寢衣掛在屏風上。紀忘川打發琳瑯出去自然有他的顧慮,肩膀上至今留著十年前的牙印。十年過去了,手掌上結成的繭子都磨去了幾層,唯有這一口缺了大門牙的牙印留存至今,好像隱隱之中在提醒著他不能忘懷自己造下的孽。他一手擦了擦那片留痕的皮膚,再怎麼擦拭都是徒勞無功,只怕被琳瑯瞧見後,會勾起她已經淡忘的回憶。
冰肌玉骨,骨骼奇俊,真是少有的美男子。他浸潤在白濛濛的水霧中,額頭和鼻翼上冒出薄薄的汗層,眼界中霧裡看花似的,憑生出空乏好眠的情致。
綠樹陰濃,夏日漸長,濃烈的日色正好不偏不倚地曬在從雅上,門口的竹簾子隨著夏風一擺,就有股子熱氣漫涌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