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藍斯比之御之煌,更恐懼寂靜獨處。首發(fā)地址、反著念 ↘網文中奇比↙
自回宮第一晚,就似暮態(tài)龍鍾,滿心滄桑悽愴,鋪天蓋地地襲來,他絕望地恨不能死掉。
痛苦無處疏解,身體高熱不退,還出現(xiàn)了嚴重的幻覺。
紫宸宮的裡裡外外,似有孩童在喚“父王……父王……”
似有兩個嬰兒的哭聲,撕心裂肺,似在比拼誰的嗓門更大。
似有嬤嬤的嘮叨,這裡也擦拭,那裡要乾淨,還有那些有尖銳邊角的傢俱都要換了,乳孃們不可以用太濃的脂粉…齪…
還似,有錦璃清靈嬌俏的嗔怪。
那些聲音,一聲接著一聲,蝴蝶蹁躚般忽高忽低,交錯重疊,繞的他痛不欲生。
“阿溟,你說給無殤梳什麼髮辮好看?他的頭髮好像又長了許多呢!”
“阿溟,謹兒和縵兒在一起太好了,他們都是好孩子!”
“阿溟,明日我邀請淳于家和龔家的孩子們來玩,你不可以板著臉……哎,我和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雖然孩子多了,是有點亂,但你也該適應呀。將來我們的孩子也會那般滿院子亂跑。”
“阿溟,我該給琴兒喂藥,她昨晚有點咳,別抱成瑟兒……每次你都弄錯!”
“阿溟,你不早朝了麼?怎還躺著?”
他似感覺到一隻手推在肩頭,似感覺到枕畔有人,似感覺到有人依進懷裡。
始終半夢半醒,難以成眠,重傷的身體,已然瀕死。
不知過了多久,模糊的視線裡,有人影在忙碌地晃來晃去。
有矮幾挪到了牀榻前,有杯盤伴隨氣急的低咒爆碎,有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她到底在幹什麼?
這似幻覺,卻又不像。
因爲下令不準任何人打擾,更嚴謹舞仙前來,玷污了這宮殿,命寒冽帶寒影護衛(wèi)親自在外鎮(zhèn)守。
他確定,這寢殿裡不可能進來人。
他只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死去……這是吸血鬼應得的報應。
孤冷的生命,永遠不會有溫暖。
正在他大惑不解之際,有一隻纖柔的手,擾了他神智,按在他的額頭上。
她袍袖間,有甜蜜的香氣溢出……
然後,她扒開他的眼睛看。
他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嗎?她到底在看什麼?卻如此近,他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然後,她又按住他的脖頸,探脈搏……
他總算明白,她是在確定,他有沒有死透!
“阿溟,這滋味兒好受麼?”
然後,有水喂進他口中,可他一喝,就咳嗽起來,喉頭有腥甜往上翻滾,他已然吞嚥不下任何東西。
“那女子可是你八百年前愛過的,又精通醫(yī)術,她爲何這般……對你見死不救?”
“璃兒……”喚出這個名字,竟是如此吃力。
燈影模糊而刺目,眼前,的確是那抹傾城絕世的倩影……
她穿著一身粉褂藍裙,頭上挽著蝴蝶髻,她把厚重的披風脫下來,丟在了地上。
他被封死的牽引,悉數(shù)迴歸,感覺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也感受到她心底強烈的憎恨。
“阿溟,我該拿你怎麼辦?”她口氣猶豫,似難決定。
“璃兒……”
“你把連心手鐲給了她,我該看著你死!”
他想抓住什麼,卻擡不起手。
心裡煩悶,劇痛,想讓她住口,想斥責她,既然離開了,爲何要來擾他安閒清靜呢?!
他張口,卻只付出粗重的呼氣聲。
“你知道嗎?殤兒唸叨你,總是說‘那人’‘那人’……”
他知道。
那小子的恨意,似刀,時不時就讓他痛。
她俯在他臉上,嘲諷地冷笑。
“你和康恆,和南宮恪沒什麼兩樣,我親眼看到你抱著那個惡毒的賤人。她前一刻殺我,你竟然抱她?我救你,你以身相許,她救你,你也以身相許?不……你們是舊情復燃!”
“不……咳咳咳……”他劇烈的咳嗽,口中溢出腥甜的液體。
她冷冷看著,不給擦。
“我決定了永生永世不離開你,父皇讓我和你和離,我也不答應,爲什麼你要抱那個女人?爲什麼?御藍斯,你無話可說了是不是?”
她怒聲咆哮著,這樣生動而激烈,似一朵絢爛的毒花,他聽得上癮,聽得歡喜,卻又矛盾悲慟。
“我愛你呀……璃兒……”
“哈!你這是狡辯呢?腳踩兩隻船?你知道你和那女人轉變的御殊,曾想殺殤兒和謹兒麼?當然,他被謹兒殺了,他活該,你也活該受此劫!這都是報應!”
他清楚地感覺到,兩隻手揪住他睡袍的衣領,她的氣息噴薄在脣上。
不知怎麼的,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就擡起了手,
正落在她的腦後……
她螓首被他大手壓得低下來,雙脣相抵,通過氣息,他辨清了,這……是真的她!
她無視他的劇痛和重傷,揮手打開他的手臂。
“半死不活竟還佔人便宜?!御藍斯,你找揍呢?!”
他努力地想瞪大眼睛,卻還是看不清她的容顏。
“你知道你這個樣子多可惡麼?你像個死人!醜死了!”
他無奈呼出一口氣。
“我恨你,無殤也恨你,你在他心裡那麼完美,他容不得你有絲毫瑕疵,謹兒也如此,兩個女兒更是能吃能喝,甚至不曾想念你!我們都拋棄了你!你就選哪個女人吧!”
“璃兒……等我殺了太后和舞仙……你就帶孩子們回來吧!”
她聲音停頓了良久,嘲諷地低低笑起來,那笑聲也漸漸消失了。
他不禁懷疑,前一刻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她卻又突然咬牙切齒地說,“你沒機會殺她們!我要給你開膛破肚!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她說得那麼陰狠,他不禁懷疑,她又化成了當初厲鬼似地女子。
那時,她帶著對康恆的憎恨重生,眸如點漆,清冷漆黑,利光能洞穿素有人的靈魂。
除了她的家人,她誰也不信任。
縱然氣質溫婉,美貌驚人,卻如一隻張狂的貓,隨時會撲起來傷人。
他正悲慟懊惱地想著,卻發(fā)覺自己的袍子正在被拆解。
隨即,她的手撫上在他滾燙的胸膛和腹部,彷彿細柔的冰塊輕輕滑動,異常舒爽。
他喉頭跳了兩下,艱澀低吟。
她頓時惱羞成怒,“御藍斯,我要殺你,你還想入非非?你就這麼少不得女人麼?”
忽然,他忍不住想笑,卻笑不出。
他在她心裡,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竟拙劣至此麼?
猝然無妨,一把利刃就刺入體內,沿著他胸膛的中線,狠狠向下滑……
該死的,這女人竟然真的給他開膛破肚?!
他難敵劇痛,霎時暈厥過去。
錦璃俯視他的反應,清冷諷笑,“怎麼不威風了?你也有怕的時候呢?!”
她拿工具撐開狹長的傷口,又把一大堆夜明珠移過來,拿鑷子細細地給他挑揀五臟六腑裡的碎骨。
他胸膛裡那個鼓譟的東西,就在噗通,噗通……一聲一聲,不知爲誰跳動。
從前,每一晚,她都聽著這樣的心跳,才得安眠。
現(xiàn)在,她卻恨之入骨。
煩躁地冷睨那東西一眼,手上忙碌愈加迅疾,卻……還是足足忙碌了兩個時辰才挑揀乾淨。
然後,她以匕首劃破手腕,鮮紅的血流進他體內……
眼見著重創(chuàng)的身體,緩緩痊癒,她舒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忿忿咒罵自己,“蘇錦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多管閒事?!”
沉沉的一覺醒來,聽到殿外有鳥雀啁啾,四周瀰漫著濃重的藥香,還有……甜蜜馥郁的芬芳。
御藍斯驚覺身體的疼痛減少了許多,渾身的力氣也恢復,猛然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煞然明晰。
牀側的矮幾上,燃著一爐藥香,因爲錦璃的緣故,他也熟知了些藥性。
輕易確定,這香是用來安眠和緩解疼痛的。
桌上擺著湯盅,飯菜,每個盤子上,都用金罩罩著。
他掙扎坐起身來,卻無法自由活動。
腰腹被捆綁了鐵板,以厚厚的白色棉紗布纏繞著。
他的兩條腿,也同樣被加固了鐵板,牢牢捆綁。
柔軟的牀褥在牀沿處,有片凹陷,有一根黑亮如絲的長髮,遺落在那片凹陷一側……
顯然,是有人趴在這裡睡過。
他慢慢地拖動著身體,剛剛下牀站穩(wěn)。
砰——這一聲巨響,突然,似把整個死寂的王宮都喚醒了。
有人闖進來,跌跌撞撞,罵罵咧咧,那麼浮躁不羈,除了御之煌,再無旁人!
青丹跟在後面嚷道,“之煌皇子,奴婢跟您說過了,王妃娘娘沒有回來過。”
御藍斯凝眉看過去,就見御之煌與他一樣,渾身被捆綁地像個大糉子。
卻縱是那般,也沒能束縛住他。
看到御藍斯的樣子,和殿內怪異的擺設,御之煌忽然就冷笑起來。
本就不穩(wěn)的身軀,搖搖晃晃,青丹忙扶住他的手臂。
御之煌憤然打開青丹,衝到桌旁,以捉女幹在牀的眼神,冷瞧了眼御藍斯,又詭異地俯視滿桌飯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快死了,她怎麼可能不管?”
御藍斯見他掀開罩在盤子上的金罩,忙站起身來,慢慢地朝著桌旁挪移。
在御之煌搶那盅芬芳甜蜜的血之際,他
終於……先一步端起來,三兩口喝光。
這是錦璃的血,沒錯。
“你說,絲絲在哪兒?!她還活著,對不對?是她救了我們對不對?”
“……無可奉告。”御藍斯淡漠冷斥。
“除了她,誰還能給人開膛破肚?我全身上下,都能感覺到她回來過!”
“御之煌,你瘋了!”
不巧,南宮恪也進來,那狀況卻並沒有太好。
他是被樂正夕扶著進來的,後面跟著一個碧青披風的女子。
她微低著頭,以寬大的連衣帽攏住頭和臉,莫說容貌,就連鞋尖都沒有露出來。
御藍斯看著她,心口微痛,他衝動地走過去,在看到她擡起的臉兒時,忙又頓住腳步。
這清秀的臉,也是好看的,卻……較之她的真容,差了一大截。
她是還不肯原諒他,不肯讓他感覺到她,不肯讓他看到她。
樂正夕忙行了禮,“殿下,這位神醫(yī)名叫千恨,屬下爲救三位殿下,尋了很久才尋到的。神醫(yī)救治三位殿下的方式有點駭人,所以……”
錦璃就俯首對御藍斯和御之煌行禮。
“美人……美人別這樣客氣。”御之煌忙衝到她面前,“道貌岸然的話也不必說了,美人兒就去我的寢宮裡……”
錦璃淡漠地低垂著眼眸,“若之煌殿下如此無禮,民女這就離開。”
御藍斯咳了一聲,忙道,“他不會再無禮!”說著,他冷眸看向御之煌,“道歉!”
御之煌頓時矮了半截,“呃……剛纔是我……一時衝動。”
錦璃不等他話說完,就經過他,走到桌旁,把金罩子都打開,又讓樂正夕去端熱好的血盅來。
“三位殿下用膳吧!要康復,先學會每日先按時吃飯。吃完飯,就去躺著,不要到處溜達,也不準亂動,如此需得一個月,就能痊癒。”
說完,她便轉身出去。
“哎,美人兒,你要去哪兒?”
“補眠。”
“我陪你!”御之煌剛說完,屁股就捱了一腳,他整個人就狼狽地摔趴在地上,痛得一陣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