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謹負氣收劍,星瞳一掃地上的殘肢斷臂,不禁‘豔’羨御藍斯深厚的功力。
若非御藍斯這一招,單憑他一己之力,恐怕要廝殺一陣子方能全身而退。
暮‘色’低沉,星斗奚落。
小傢伙窘迫探頭往外瞧,‘門’外,那妖‘豔’貴雅的紫袍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走得還真快!”他呼出一口氣,想到孃親擔心,一陣挫敗心酸,步子不由慢吞吞耘。
自從母子相認,除了逃生,便是忙於防備刺殺。母子倆不曾說過幾句話,就算有話,他也拿來發了脾氣……若回去,他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孃親呢!
荒涼僻靜的院落內,溢滿肅殺腐臭之氣踝,
爲防被護衛追查到此處,惹孃親憂心,他從袖中取出火摺子吹亮了,隨手丟進玄鐵‘門’內,真氣飛‘射’,火勢轟然劇烈……
嗅到身上的腥臭,小臉兒在火光裡呈一片菜‘色’。
他這輩子跨越三世,素來都是翩然小公子一枚,還從未如此臭過哩!
只怕,御藍斯這一出現,御之煌的人也就發現了。
那場離別戲,他也中計,是請君入甕的妙計。爲救他而毀於一旦,委實可惜。
小傢伙一路返回瑤雲閣,一邊扇著袍袖散掉滿身臭氣,一邊想著,該如何償還御藍斯這份人情,卻越想越是煩躁。
若是孃親知曉他被御藍斯所救,再讓他們分開,可就更難了!
南宮謹穿戴妥當,下樓來。
錦璃已在樓下廳堂內,等候多時。
雅緻的瑤雲閣,‘色’調淡雅,四面薄紗鵝黃,珍珠垂簾光氳瑩瑩,如夢似幻。
一身紅衣的倩影正坐在案前,嬌態傾城。
她手上是‘精’致的寶藍‘色’絲繡小香囊……素手針線飛走,利落細密,幾樣香料早已備好,她笑看兒子一眼,低頭把絲線咬斷,迅速地把細紗包裹的香料裝好。
“謹兒,過來,孃親有禮物送你!”
南宮謹一看那香囊,倔強地濃眉頓時豎起來。
“孃親,我是男人耶,身上‘弄’得香噴噴的,會被人笑話的。”
錦璃也不辯解,伸手把香囊給他,“你先聞一下。”
小傢伙勉爲其難地接過香囊,高‘挺’的小鼻子在寶藍死似錦的襯托下,施了脂粉一般,柔光粉膩。
龍涎香,加了一點薄荷和青竹,氣味兒淡雅硬朗,意外地叫人歡喜。
錦璃瞧著他漂亮的眉頭舒展,直接從他小手上拿過香囊,親手爲他掛在腰間。
“你若不喜歡,今晚也得用,明兒再給你做更好的。”
“喜歡!”稚嫩的童音,又透出沙啞,他眼眶也泛紅。“從前,孃親也親手給謹兒做過香囊,常用的也是薄荷香,夏天清涼,冬天醒腦,讀書習字,不易打盹兒。”
錦璃咽喉哽痛,笑顏依舊燦爛。
雪白的錦袍,是寶藍‘色’刺繡滾邊,搭配‘精’致的寶藍‘色’小香囊,正合適。
她半蹲著,兩手按在他肩上,輕輕在他額上輕‘吻’,“我兒真美,若再加一把摺扇,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呢!”
小傢伙頓時漲紅了臉兒,羞赧地低頭咕噥,“孃親,摺扇很俗耶。”
錦璃被他皺鼻子的模樣逗笑。
一旁幾個準備跟去前院伺候的丫鬟,也都禁不住莞爾。
正堂的金絲楠木下,金珠簾低垂,暖爐正旺。
鋪了紫金緞桌布的八仙桌上,珍饈美饌熱氣氤氳。在五虎吐珠的夜明珠頂燈的輝映下,一盤一盤,彷彿彩‘玉’般‘色’澤鮮潤,香濃撲鼻。
蘇世韜端坐上位,威嚴一掃桌案,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蘇妍珍黯然悶頭不語,一雙眼睛飄忽不定,神情萎靡不振。
李側妃神情亦是慘淡,無半分喜‘色’。要成婚的,畢竟不是她的‘女’兒。
因她上次收買道士害錦璃,皇族裡的衆多皇子,再無一個樂得與她的‘女’兒成婚……
王綺茹按住額角,見蘇錦煜和顧梓蘇仍是沒到,滿腹無奈。又思及錦璃故意燙了手的那一幕,太陽‘穴’更是針扎一般,刺痛地陣陣鑽心。
又等片刻,飯菜的熱氣也淡了。
四個位子仍是空著,蘇世韜臉上頓時有些不悅。
家宴臨時安排,是他考慮疏忽。錦煜和錦璃身爲晚輩的,該來還是得來。就算他們不喜歡蘇靜琪,總該給他這父親些許面子。
“錦璃和謹兒怎還沒到?”低沉威嚴的聲音,是在質問愛妻王綺茹。
王綺茹沉默不言。
蘇世韜轉頭命令管家,“管家,去請世子和世子妃,不管他們吵成什麼樣,都把他們押過來!”
蘇靜琪從丫鬟手上拿過酒壺,繞過桌案,親自爲他斟酒。
“父王,您消消氣。大哥大嫂吵架,也不是第一天了。而小妹和謹兒,恐怕也不會來了。四
殿下說三天後成婚時,小妹失落,不慎燙了手,而謹兒又是站在她那邊的,她們母子倆,恐怕巴不得一輩子不見我纔好哩!”
她這口氣尖酸‘陰’柔,蘇世韜聽得慍怒,不悅地看了眼王綺茹,正要斥責蘇靜琪……
肅冷婉麗的聲音,冷涼如水,從‘門’外傳來。
“我蘇錦璃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姐姐與康恆大婚,可喜可賀!我祝福還來不及呢!”
錦璃牽著南宮謹的小手,這時邁進來。
她一襲華‘豔’的火紅錦袍,異彩流光,裙邊上,綴著細碎的鮮紅瑪瑙,舉動見,光氳流溢,華貴無匹,驚‘豔’出塵,生生把蘇靜琪那一身紅‘色’,襯托得俗媚暗淡。
南宮謹冰冷的小臉兒粉雕‘玉’琢,一雙猩紅的眼眸冷冷盯住了蘇靜琪。
母子倆從容默契,跪下來對蘇世韜行禮。
“快起來,謹兒,來外公身邊坐。”蘇世韜一見外孫,怒氣‘蕩’然無存。
“是,外公!”
蘇靜琪始終不可置信,死盯著南宮謹繞過桌案的嬌小背影,臉‘色’蒼冷煞白,見鬼似地,眸光惶恐悚然。
錦璃看她一眼,無聲冷笑,“靜琪姐,你是怎麼了?怎麼總是盯著謹兒?”
“沒有哇,我是看他太可愛!也想和四殿下儘快生個大胖兒子。”蘇靜琪又無限歡喜地笑出來,“剛纔,我是怕你難過,所以……才那樣說的,璃兒,你莫要往心裡去。”
這客氣話,錦璃已然不屑應聲。
那邊,南宮謹直接開口對蘇世韜說道,“外公,如果康邕和太后做了傷害我的事,您老仍會效忠他們麼?”
錦璃微怔,旋即,因這荒唐的問題,突然哈哈地笑起來。
蘇世韜冷眸看過去,臉‘色’尷尬。這丫頭又是吃錯了什麼‘藥’?!
衆人神情各異,不明所以。
“璃兒,你笑什麼?”蘇錦煜這時纔到,他身後跟著顧梓蘇,似剛哭過,眼睛仍是紅腫的。
錦璃勉強止住笑,轉頭看他們一眼,生硬艱澀地從顧梓蘇臉上轉開了頭。
與活人爭寵,勾心鬥角,不過如此。與死人爭寵,卻是不爭,已然一敗塗地。
她帶兩個兒子回家第一晚,就知曉,蘇錦煜夫妻二人,自打成婚就不曾同房。
蘇錦煜獨居於康晴生前住過的寢居,而顧梓蘇則住在兩人成婚的婚房,兩人成了夫妻,反而越是不如成婚之前親厚,於衆人面前,兩人亦是從不言語。
伺候哥哥的丫鬟們,個個中邪,正等著鑽空子‘侍’寢,顧梓蘇這世子妃,生不如死。
錦璃這當妹妹的,左右爲難,想幫,也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她兀自端起酒杯兀自押了一口,對蘇錦煜道,“我是笑謹兒的問題好笑。”
南宮謹狐疑,“孃親,這問題……哪有可笑?”涉及謀反大業,分明很嚇人哇!
“你外公貪生怕死,膽小怕事,素來是家族使命與他的顏面放在第一位,莫說康邕傷害你,就連康邕當‘胸’‘射’我兩箭,他都當做毫不知情!”
錦璃冷睨一眼臉‘色’暗紅的父親,轉頭看兒子,“你說,你的問題是不是很可笑?”
南宮謹不敢恭維地看了眼外公,卻是駭笑,他死也不敢說外公膽怯可笑呀。
錦璃兀自又斟滿酒盅,“我爹對皇上客氣,謹兒,你爹更可笑——他南宮恪也是站在康邕那邊的。所以,你就別拿這麼沉重的問題,爲難你外公了。”
原來,這纔是孃親不愛爹爹的原因吶!南宮謹拿筷子戳盤子裡的菜,很想提醒孃親,外公外婆臉‘色’已然難看到極點。
錦璃有恃無恐地仰頭喝盡杯中酒,冷掃父親和兄長的臉‘色’,話依舊是對南宮謹說的,“兒子,你放心,若康邕真敢動你,孃親定親手擰下他的腦袋,顛覆他的江山。”
“……”南宮謹恨不能鑽到桌子下面,不敢再接話茬。
蘇世韜驚怒一掌,拍在桌案上。
“錦璃,上次的事,爲父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衆人面面相覷,唯有錦璃知曉,他所指的“上次的事”,是指她與南疆王通信謀反之事。
“父王放心,蠢事我不會做第二次的。”
她仰頭喝下第三杯酒,鳳眸微閃一抹殺氣,雙手撐著桌面站起身來,笑意微醺地走到蘇靜琪背後,手扶在她肩上,狀似姐妹親暱地笑了兩聲。
“我蘇錦璃自愧沒有靜琪姐背後下手的本事,只喜歡光明正大,光明磊落!”
說完,她從頭上拔下纖長的步搖簪,扣住蘇靜琪的脖子,不等她反應過來,當‘胸’刺進去……血淌下去,染了俗麗‘豔’紅的錦袍。
蘇妍珍尖聲驚叫,從桌旁逃開,“爹,錦璃殺人啦!錦璃殺了靜琪……”
顧梓蘇也捂住口鼻,渾身驚顫,這一刻,她滿腦子都是康晴的死狀,怕張口就會喊出康晴的名字,她絲絲咬住‘脣’……
王綺茹怔在椅子上,
啞然尋不到聲音。那衣袍‘豔’紅華貴,滿眼仇火的‘女’子,是她的‘女’兒嗎?她不敢承認。
李側妃則眸中閃過一絲‘陰’沉的冷笑,瞬間便在盤算,如何從中漁翁得利。
“錦璃,你幹了什麼?”蘇錦煜怒聲咆哮。
這也正是蘇世韜想問的話,但是,他問不出口。
他虎目圓睜,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最驚訝的是南宮謹。
小傢伙完全沒有想到,他美麗溫柔的孃親,前一刻素手如‘花’,爲他縫製‘精’美香囊,這一刻便冷厲如妖,爲他殺人……
錦璃目光決絕地怒盯著父親,冷笑安撫,“父王,你放心,我第一次殺人,並沒有刺得太‘精’準。而且,我備了吸血鬼之血喂她。我們寧安王府,是不能抗旨的,姐姐還要當康恆的新娘子呢!”
說完,她猝然拔出髮簪,便從袖中取出一個裝滿紫黑血液的小瓶,捏住蘇靜琪的下頜,給她灌了下去。
‘胸’前,傷口的愴痛消失,蘇靜琪瞬間又痊癒過來,驚魂未定,神情恍惚……
她瘋癲地離開椅子,躲避毒蛇般避開錦璃,忙繞過桌案撲進蘇世韜懷裡,“爹,我好怕,爹救我……您要給‘女’兒做主,錦璃剛纔要殺‘女’兒……”
蘇世韜若有所思地看著神情肅殺的錦璃,大手輕拍蘇靜琪的脊背,“她不是一樣救了你麼?”
“……”蘇靜琪眼淚止住,啞口無言。
她猜不透錦璃殺她,又救她是何目的。單單就爲了寧安王府不能抗旨麼?絕不會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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