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城青石築造,人聲鼎沸,生意興盛,日夜不歇。
她以爲,那已是無與倫比的繁華。
吸血鬼貪戀黑暗與血。
她以爲,這裡會是滿街瀰漫*氣息,不見陽光的地獄之城拗。
她錯了。
這裡比大齊更美,更繁華。
這裡的陽光,比別處更清瑩,更剔透,更潔淨。
白‘玉’石築造的城,樓宇錯落,牆壁似每日悉心洗刷過,華美如新跖。
陽光映照,七彩光華籠罩著白‘色’的樓宇,這座城也幻若神域幻城。
寬闊的街道,可供十輛馬車並行,中央以栽種成行的梔子‘花’樹和櫻‘花’樹隔開。
兩邊有步行道,左右分行,錯落有致。
沿街的的店‘門’左右,窗口,擺滿了‘花’盆,‘花’朵爭奇鬥‘豔’,沿街‘花’香瀰漫。
路上熙來攘往,雖有‘交’談聲,卻無人大聲喧譁,一切竟然有序。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裡沿街都無乞丐乞討。
巡邏的護衛隨處可見,個個金甲罩身,配有長劍和短刀,弓箭手在每一處建築的最頂端嚴密監視著整座城的動靜。
她鳳眸流轉,滿心讚歎嘖嘖,不經意地,忽看到掛著“王氏錦緞”的一座十層高的樓閣。
那樓閣白牆藍窗,‘門’口擺放著六個青‘花’瓷缸,裡面栽種著她喜歡的荷‘花’,那荷‘花’向上迎著陽光,淨美無塵。
那樓,那‘花’,那一切,遠遠望去,親切溫馨,清新‘逼’人。
她‘激’動地輕擡素手,掀開金紗,目不轉睛,盯著漸行漸近的藍‘色’雕‘花’大‘門’。
從‘門’口看進去,正見頭髮‘花’白的外公,一襲內斂的藏青‘色’錦袍,身材健碩筆‘挺’,一如勁鬆般,容顏俊朗,‘精’神矍鑠。
他正站在堂內,與兩個錦衣華服的男子說著什麼。
錦璃想大叫外公,忽然想到什麼,終是沒有開口,也沒有要求停車。
御藍斯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與希冀,卻並沒有命令車伕停下。
錦璃悻悻收回手,輕聲一嘆,仍是巴巴望著那座樓閣。
御藍斯煩躁地丟下手上的奏摺,狀似漫不經心地提醒。
“在這邊行車不比在大齊京城,路中央的直行道,不能直接靠邊停?!?
她嘟嘴冷哼一聲,擰頭只看那些奇裝異服的路人,心不在焉地應聲。
“我知道?!?
她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心裡一股暖流淌開,他忍不住訝異地側首看她。
紅衣蝶袖束腰,寬闊的腰帶襯托的腰肢不縈一握,臉上的紅紗越顯得她肌膚勝雪,雙眸幽深如冰,眉目如畫。
這美態,驚心動魄。
雖然這嫁衣是在他的‘逼’迫下穿上的,可她終究是老老實實穿上了。
就連發髻,也梳理的恰到好處。高綰的飛鸞髻,搭配了他備好的所有頭飾。
他肅冷的俊顏鬆懈,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蘇錦璃,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難不成,他不在她身邊的那些時日,她一直研究莫黎城?
她端正坐好,目視前方,雙臂環‘胸’,冷傲威嚴地高揚螓首,似極不情願同他講話般,口氣慵懶地回答。
“前世,本宮和皇上仔細研看過這座城的律法,早已爛熟於‘胸’?!?
前世,本宮,皇上?他咬牙切齒地冷笑,“這可真是本王的榮幸!被皇上踹掉的——‘前’皇后娘娘。”
他攏住‘豔’紅的錦袍禮服,身軀側轉向右邊,發誓今兒一天都不會再與她講話。
錦璃則冷哼一聲,轉向左邊。
一路行船,他強勢索取,幾天幾夜不準她踏出房‘門’半步,妄想她有好臉‘色’?做夢!
她心裡暗咒,默默無聲,把御氏皇族的祖宗八代挨個數落個遍。
溟王王宮,端正四方的佈局,位於莫黎城的最中央。
東邊是溟王的紫宸宮,以及八位王妃生前曾居住的寢宮。
西邊是莫黎城的各部衙‘門’,以及莫黎城大牢所在。
最中央是執政大殿,坤和大殿。
馬車一入王宮,御藍斯便徑自去了坤和大殿,各部官員緊隨而入。
錦璃坐在暫停的馬車上左顧右盼,大‘惑’不解。
他這是把她丟在這裡不管啦?任她自生自滅吶?
掀開紗簾,錦璃正要下車,卻見一個身著醬紫錦袍的‘女’子立在了馬車前。
‘女’子頭上罩著寬大的同‘色’錦帽,容顏隱匿在暗影裡。氣韻與所有沿路所見的吸血鬼一樣,神秘幽冷,自傲不凡。
錦璃自上而下,只看到她膚白勝雪,雙‘脣’嬌‘豔’。
衆人都恭敬行禮,猶如拜見這王宮的‘女’主人。
錦璃心裡頓生芥蒂,見過了血族太后,她不敢再憑容貌,胡‘亂’斷定這‘女’子與御藍斯的關係。
“錦
璃郡主,有禮了!”‘女’子於車下優雅頷首行禮。
“您是……”
“奴婢是王宮總管內務的嬤嬤,姓畢,名多思。奴婢曾服‘侍’過溟王殿下的生母皇貴妃娘娘,溟王殿下不棄,自從搬來王宮,便一直讓奴婢服‘侍’左右?!?
原來如此。錦璃按著心口呼出一口氣,顰眉,客套淺笑,“原來是畢嬤嬤,失敬!”
“奴婢帶您去居所,郡主不必下馬車。”
錦璃便聽話地坐正,視線卻忍不住瞥向坤和大殿。
丹陛之下官員分立兩排,王座上是那‘豔’紅錦袍的男子,隱約感覺到他視線掃來,她心慌地迅速收回視線。
“畢嬤嬤,溟王他要忙到幾時?”
“殿下爲郡主耽擱政務已久,恐怕要忙幾天幾夜方能歇息。”
這冰冷的口氣,一如她周身迸‘射’的冷意,好不怨怒。
錦璃卻聽得出,這嬤嬤是拐著彎罵她麻煩。
她悻悻深吸一口氣,乾脆橫臥在寬大如‘牀’的軟椅上,沒有那傢伙在身邊,她也能自在許多。
想到在路上看到王氏錦緞的樓閣與外公,卻未能下車去請安,她扼腕遺憾一嘆。
“嬤嬤,錦璃能否出宮?”
畢多思已不耐煩,不禁擡眸冷睨她一眼,“奴婢勸郡主,還是老實呆著比較好,免得溟王不能專心政務。殿下與郡主是有血脈感應,郡主若胡思‘亂’想,殿下勢必焦躁?!?
這言外之意,分明是罵她勾魂禍水嘍。
錦璃滿腹的悶火咕嚕咕嚕燃起來,“我只是想出去遊覽京城,不會做其他的事?!?
“此事,奴婢會承稟溟王殿下的?!?
這就把她打發了?錦璃無奈咬牙。
馬車卻沒有去溟王寢宮——紫宸宮,也沒有去前八位王妃所居的任何一座寢宮。
馬車一直沿著宮道往北,穿過一片濃密的不見天日的橡樹林,來到一片湖前。
湖面詭異,籠著濃濃的大霧,看不到天空與湖面。
‘陰’森可怖,與整座莫黎城格格不入。
錦璃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
“郡主可以下車了。”畢多思冷聲催促。
錦璃戒慎‘摸’到袍袖中的彎刀,頓時有點想家。
雙足落地,她疑‘惑’地環顧四周,碧樹遮天蔽日,林中碧草沒膝,湖邊的鵝卵石小路也被草兒掩蓋,這裡荒冷蒼涼,並沒有可以住的地方呀。
畢多思站在車轅旁,一個請的姿勢,便帶著她沿著湖畔前行。
越是往前走,錦璃越是惴惴不安。
“我住柴房,或者去外面的客棧裡要間客房也可以?!?
“郡主是待選王妃,要依照宗族規制居住在攬月小築內?!?
攬月小築?聽名字還不錯。錦璃放鬆戒備,也鬆了袍袖中的彎刀。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又上了通往湖中央的棧橋,錦璃纔看到了所謂的——“攬月小築”。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攬月小築幻美的模樣,此處地處隱秘,恐怕也只有月光能偶爾光顧,叫攬月小築,實在恰當不過了。
然而,這小樓空置百年,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原本潔淨的白‘色’小樓,長滿厚厚的青苔,窗口上蜘蛛網猶若風鈴,古老的鐵藝欄桿上鏽漬斑駁,慘不忍睹……
錦璃站在樓閣下,被穿透樓閣窗子的‘潮’溼冷風一吹,隱隱打了個冷戰,越覺得‘毛’骨悚然,
這裡——分明是一座惡靈古宅!
“郡主早點歇息,奴婢還有其他事要忙,失陪!”
實在太無禮了!錦璃不悅地長嘆一聲,口氣不由急轉直下。
“嬤嬤,這就是王宮的待客之道嗎?”
“對於血族‘女’子來說,要清掃完這座樓閣,讓此處煥然一新,一個時辰就夠了。
這是太后娘娘定下的規矩,待選‘女’子是否有資格當皇子妃或王妃,從清掃屋子開始。
否則,一屋不掃何以相助溟王殿下掃天下?!”
畢多思說完,對一衆隨‘侍’擺手,示意他們暫且退下。
“錦璃郡主既然戴了溟王殿下的連心,區區小事,應該難不倒郡主纔對?!?
錦璃雙臂環‘胸’,仰視樓閣……
這座樓閣埋葬八位王妃,與墳墓無異。打掃這麼簡單的事,當然難不倒她。不過,她蘇錦璃本就厄運當頭,豈能往這墳墓裡鑽?!
“嬤嬤擡舉錦璃了!這樓閣,還真是難倒我了呢!
首先,錦璃不是血族‘女’子,沒有血族‘女’子行動詭速的本事。
其次,錦璃是被你家主子擄劫來的,沒有想參選溟王妃。
再次,本郡主,兼狼族公主,身嬌‘肉’貴,自幼萬千寵愛於一身,秉‘性’桀驁不馴,實在不宜當選溟王妃。
所以,要清掃這座樓閣的話,嬤嬤還是另請高明吧。
p若嬤嬤非要‘逼’迫錦璃進去樓閣內的話,被我父王與父皇知曉,恐怕嬤嬤難逃虐待之嫌?!?
錦璃說完,轉身便把攬月小築拋諸腦後,沿著棧橋走向湖畔。
畢多思頓時臉‘色’鐵青,追隨主子身邊多年,沒有哪個‘女’子不想住進這座象徵永世榮華的攬月小築。
她憤然從頭上掀掉錦帽,疾步追上她,“蘇錦璃,你如此拒絕,不怕太后與溟王殿下怪罪麼?”
錦璃打量著她‘精’致秀美的容貌,她直視著畢多思因憤怒而殷紅的眼眸,淺笑從容。
“嬤嬤過‘激’了,我蘇錦璃死都不怕,豈會怕怪罪?!”
她笑了笑,輕拍畢多思的肩,“畢嬤嬤,若你實在不願給我安排住處,就讓我出宮吧。在莫黎城,我有家,你們溟王王宮不拿本郡主當客,本郡主餓不死也凍不著?!?
暮‘色’深濃,早過了晚膳的時辰。
坤和大殿的書房內,御藍斯處理完堆積如山的奏摺,擡首,就見畢多思正端立一旁,‘欲’言又止。
“晚膳備好了?”他‘揉’了‘揉’額角,站起身來,又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
畢多思受了驚嚇似地,猛然回過神來,慌忙跪下。
“是,殿下,晚膳已備好,在偏殿?!?
健碩的身軀上,還穿著‘豔’紅的禮服,他一直沒有時間更衣。本想著回來之後便舉行婚禮,被那小‘女’子氣得頭昏腦漲,忙起來也忘了時間。
“錦璃睡了,還是也在用膳?傳她過來吧?!?
畢多思跪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好不委屈地透著哭腔,顫聲說道,“殿下……奴婢該死,沒能留住錦璃郡主?!?
御藍斯勃然大怒,“嬤嬤這是何意?”
“奴婢的意思是……郡主不願意居住在,待選王妃所居的攬月小築內,還把奴婢臭罵了一頓。”
盼著璃兒來莫黎城的親們,可是來啦,吸血鬼比人類可‘陰’險哦,給璃兒燒高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