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那血月,衆(zhòng)人皆是驚疑,他卻一臉淡然,且能與哥哥談笑……
原來並非因爲(wèi)長活千年,見慣了那東西,而是,他早已洞察先機(jī)?!
白皙修長的手,豔若蓮花,握住梳妝檯上的錦盒,瞬間,煞氣閃爍,那空了的盒子化爲(wèi)粉末。比·奇·中·文·網(wǎng)·首·發(fā)
他轉(zhuǎn)開頭,躲開她質(zhì)問的眸光,不著痕跡看向鏡子裡柔美的倩影該。
“伏瀛曾背叛我,我難再盡信他,一直派人監(jiān)視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每一條占卜……我都瞭然於胸。”
原來如此。竟是她倏忽了!錦璃自嘲苦笑。
“君臣主僕,總有些默契,也總有些無奈,他想盡心效忠,我想安心借他輔佐,既如此,便心照不宣。”
“所以,伏瀛知道你把藥丸……蹂”
“我只將其中一顆藥丸置換,我們兩個服用的,有一顆是養(yǎng)身丹,有一顆是……忘情丹。”
“所以你服用的是養(yǎng)身丹?咯咯咯咯……”
她突然笑出來,笑得前仰後合,所有的痛,嘲諷,怨怒哽在喉嚨裡,爆發(fā)不出。
他掌控於心的,何止是伏瀛的一舉一動?!恐怕天下的風(fēng)吹草動,都被他捏在掌心裡。
她怪不得他,畢竟,自己前一刻,爲(wèi)保護(hù)他,也不曾想服用這藥丸。
她終是算計(jì)不過這可惡的吸血鬼!他竟這樣狠毒決絕!
但是,兒子……她不能忘!
他擔(dān)心地看著她,安慰自己,她這一刻的痛,只是暫時的,以後,她會安然無恙,康恆愛著她,定會保護(hù)好她……
思及此,心裡反而更煩亂,眼眶也灼紅,深邃的眸,暈了血,邪魅詭豔,痛不欲生。
“蘇錦璃,我虧欠你太多,你是我的妻,卻爲(wèi)保護(hù)我與我和離,你是我孩子的母親,卻爲(wèi)我的安危不惜拋棄骨肉,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卻不得不承受離別之苦。所以……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就此恩斷義絕吧。從此,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你混蛋!御藍(lán)斯,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瘋子似地?fù)溥M(jìn)他懷裡,揪住他的胸襟,握住拳頭,咬牙切齒地,又打又踹!
纖長的指甲劃破了他的臉頰,他不動不搖,痛苦凝視著她,血淚潸然,傷痕顯現(xiàn),又痊癒無暇。
他就是這樣的魔鬼,所有的傷,都可以被時間治癒,他可以麻木不仁,他可以心冷如冰,而她,永遠(yuǎn)做不到這一點(diǎn)。
只有徹底的忘記,她纔不會被人看出端倪。
她打得累了才罷休,無力地趴在他懷裡,一動不想動。
“你剛纔還說,你登基之後來接我……”
“若皇祖父復(fù)活,是不會允許,我和恪這樣的混血孽種,繼承血族的!他恐怕還會殺了父皇,殺了恪,殺了皇祖母……他的絕情和殘暴,遠(yuǎn)在我們所有人之上,於他面前,我們都如螻蟻。”
錦璃抱緊他,放聲大哭,心裡怪他,卻還是愛著他。
“殺了他!”她抽抽噎噎地與他商討。
“殺不了……”
他頹然嘆了口氣,推開她。
“忘了無殤和謹(jǐn)兒吧!他們不會怪你。”
他握住她的左手,撩起她的袍袖,心念一動,瑩白的手臂上,薔薇臂環(huán)漸漸地變得寬鬆,緩緩滑下手臂。
“不!御藍(lán)斯,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若不忘情,這連心便會一直在你手臂上,將來皇祖父感覺到這東西的牽引之力,必然會疑心。他力量強(qiáng)大,超過父皇太多,連皇祖母也無法阻止他。他身邊的左右護(hù)法,移形換影,無所不在,我不得不嚴(yán)密防備。所以,錦璃,忘記我,對你和孩子……都好。”
錦璃鳳眸惶恐圓睜著,淚如雨下,看著他絕然收起連心,她崩潰地癱坐在地上。
“御藍(lán)斯,這樣不公平!”她泣不成聲地咆哮。
他起身,無視她抓狂地踢踹,霸道地將她橫抱起來,抱去牀榻上。
健碩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cè),身軀如獸,懸於她上方,細(xì)細(xì)地將她從頭看到腳……銘心刻骨。
“躺著吧,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你的生命裡再無我御藍(lán)斯。”
“你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我和康恆在一起?”
“至少比和我在一起安全。”
“你不怕我和他生兒育女?”
“你若想,就去生。”
“你不怕我愛上他?”
“你若想,就去愛!”
“御藍(lán)斯,從此,你是我的仇敵!”
“錦璃,別恨我。恨我也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蘇錦璃,和血族勢不兩立,將來有一天,我定率軍踏平血族,掘了你那個鬼祖父的墳,將他挫骨揚(yáng)灰,再把你和你那些子孫,抓來給我蘇錦璃當(dāng)牛做馬……”
他寵憐一笑,俯身,強(qiáng)硬狂肆吻住她喋喋不休的脣……
她忙擁緊他,脣舌凌厲嫵媚地與他糾纏著,勾魂攝魄,極盡所能,霸道地想把他留在身邊。
他凝眉抗拒身體的灼熱異樣,迅速推開她,風(fēng)動呼嘯,簾飛影動,消失無蹤。
錦璃淚花僵在眼眶裡,眸光還看著眼前。
靜靜躺了片刻,她詐屍似地,猛地坐起身來,當(dāng)即咬破手指,隨手從袖中取出絲帕,把該記得的,全部寫下來。
絲帕太小,只容納了兩個兒子的名字,她便寫在紗帳上……
玉鱗江,他等待三生。
瑤雲(yún)閣,他一吻定盟。
飛鸞舞,他催眠相助。
西山獵場,他及時相救。
御香閣,他相隨不棄。
南疆戰(zhàn),他饋贈糧草。
城隍廟,他失控劫情。
莫黎城,他設(shè)計(jì)迎娶。
血族皇宮,婚禮刻骨銘心……
寫著寫著,心開始痛……手開始抖,字跡歪歪扭扭,身體無法支撐。
寫著寫著,手又僵凝,之間的血,淌過掌心,滴在被褥上。
他說,他的皇祖父心狠手毒,他說他皇祖父的左右護(hù)法移形換影……
萬一這些被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必然會徹查,追究。
她的隻言片語,都會給御藍(lán)斯和孩子們帶來殺身之禍。
她惶恐地忙又把所有的東西撕毀,怕撕得不夠徹底,便拿了火摺子出來,吹出火花,丟在了牀上。
今昔一別,一別永年,不如就此相忘於塵世,從此,他和孩子們都安然無恙。
她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又笑又哭,豔若鬼魅,悽若遊魂……突然心口彷彿被刺了一刀,便栽在地上。
兩個時辰後,錦璃醒來,人已經(jīng)躺在佈置典雅簡約的寢宮裡。
這寢宮,簡單的近乎無趣,卻又異常熟悉。
是……康恆的景寰宮。
她坐起身來,喚了一聲“孫嬤嬤”,無人應(yīng),於是坐起身來,牀下竟沒有鞋子。
窗外的宮廊下,有人在說話,是夏兒和秋兒,正在談?wù)撝毯蓪m的大火。
血月出現(xiàn),惡靈遊魂四處飄蕩。
康晴公主慘死,又被顧梓蘇以卑鄙的手段搶了丈夫,鬼魅不瞑目,便出來作祟。
那寢宮是她最愛的,因此不願再讓她這念伊公主住著,便以一把鬼火,要活活把人都燒死。
錦璃隱約記起,那火,分明是自己放的。
這些無聊的宮人,就善於捕風(fēng)捉影,編纂故事。可她卻忘了,自己爲(wèi)何要燒掉那美麗的寢宮。
似乎,是火摺子丟在了牀上……
事情都在腦子裡,滿滿的,心裡卻分明空空的,彷彿遺失了很多事情。
流水般的水藍(lán)絲袍,無聲拖曳地毯,束腰修身的剪裁,襯托的身姿修長曼妙。
她走到外殿,環(huán)顧四周,不禁搖頭一嘆。康恆總是要把寢殿弄成這樣乏味的樣子,毫無溫馨之感,冷冷清清的。
更令人掃興的事,鋪了獸皮的正椅旁,青花瓷荷邊水缸裡的荷花竟還枯死了。
那本是開得極好的荷花,蔫蔫地垂在缸沿上,大片大片的花瓣掉落到了地毯上。
這是他爲(wèi)她養(yǎng)的。
他說,坐在椅子上,只一側(cè)首,就可看到她愛的花。
這花也像她,一塵不染,靜雅清新。
錦璃端詳著荷花,想要施救,見下面的水是黑色的,不禁狐疑。
她忙進(jìn)入內(nèi)殿,找來康恆的銀簪,伸入水中試了一下,銀簪頓時變成黑色。
水……有毒?!
“醒了?”
聽到康恆的聲音,她轉(zhuǎn)頭看他一眼。
那一身寶藍(lán)色金紋錦袍的身影,俊雅偉岸,正是她的夫君——康恆。
前世是,今生是,就這樣牽牽絆絆,她像是一隻不瞑目的厲鬼,纏住他,拴死他,困鎖身邊,哪怕陪他化成一堆白骨,也不肯讓他與蘇靜琪那卑鄙的女人在一起。
她眸色凝重地他一眼,“恆,這水裡有毒,荷花都枯死了。”
“晌午還好好的!”康恆忙上前來,拿過她手上的銀簪瞧了瞧。
昨晚,母妃給他的狼血湯,因那血冷腥難喝,他便倒進(jìn)這裡面……
可,母妃怎麼可能給他下毒?
眉目如畫的俊顏,神情憂疑,眸光深冷。
錦璃從旁不動聲色地探看他片刻,叫了夏兒和秋兒進(jìn)來。
兩人恭順跪下來,忙行禮。
“這荷花,平日是誰照看的?”
“回皇子妃,是奴婢。”夏兒忙開口,“但是……奴婢一般兩日換一次水,所以……”
康恆臉色更冷,“你沒有往裡面加別的吧?”
“沒有。”夏兒看了眼那荷花,心驚地欲哭無
淚,“奴婢該死,奴婢願意受罰。”
錦璃待下人向來寬和,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願再追究。
康恆樂得把這些瑣事交給她,便沒有再吭聲,但是……這水裡的毒。
兩人相視,默契交換了神色。
“夏兒,再換一盆荷花來。”說著,他便拿來一個白瓷盅,舀出一點(diǎn)水,把錦璃拉到內(nèi)殿去,“璃兒,你可能驗(yàn)出這毒是什麼?”
“這荷花,是你毒死的?”
“母妃近來總給我喝狼血湯,昨晚那湯冷了,我便趁著她小憩,把湯倒了進(jìn)來,謊說自己已經(jīng)喝了。沒想到,半日時間這荷花竟枯死。”
錦璃忙把毒水湊到鼻息前嗅了嗅,“沒有什麼氣味,我需得用藥草輔助驗(yàn)證,不如拿去御醫(yī)院吧。”
康恆陡然想起,第一次服用狼血湯,是御醫(yī)院的太醫(yī)趙衝從來的。
於是,就應(yīng)了錦璃。
錦璃忙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裡面竟沒有自己的衣服。
“恆,我的衣服……這邊一件都沒有?”
康恆疑惑走過來,忽然想起自己前陣子太忙,讓錦璃住在了碧荷宮。
但是,他似乎還忘了些什麼,卻又記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呃……碧荷宮大火,你的衣服都擱在了那邊,恐怕都燒了。”
“哦。”錦璃恍然大悟,不禁自嘲搖頭,她這腦子到底是怎麼了?
素手撫過一列男裝,她隨手就從衣櫃裡拿出他的衣服。
難得,他有一套月牙色的錦袍。
“我先穿你的。”
他挑眉微揚(yáng),見她拿衣袍在身上比照,心頭驟然一暖,忍不住自後擁住她,邪魅莞爾。
“愛妃隨便穿。”
她身姿一僵,嬌軀巧妙一擰,像極了一隻調(diào)皮的泥鰍,從他懷裡掙逃,一溜煙地迅速逃到了屏風(fēng)後面去。
康恆搖頭失笑,轉(zhuǎn)身走到桌旁,俯視著白瓷盅的黑水,俊顏瞬間幽冷如冰。
母妃對錦璃始終有怨言,但若因此,對他心存殺念,便不容原諒。
縱然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容不得。
錦璃換好男裝出來,寬大的袍子拖曳在地,走路拖沓,袍袖也太長。
她一手?jǐn)n住髮絲,要高束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髮有點(diǎn)奇怪,臉頰兩側(cè)的髮絲只齊著下巴,後面本是長及後膝的髮絲,竟垂到後腰,還有的更短……
她披頭散髮的繞過屏風(fēng),忍不住問,“恆,我頭髮怎麼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就見她不只是臉前的頭髮齊著下巴,垂散肩背的長髮也參差不齊,“璃兒,有人傷害過你嗎?”
他擔(dān)心地打量著她,不禁擔(dān)心,母妃曾派人傷害過她。
錦璃惶惑微怔,於腦海中搜尋一遍,卻完全想不起,是誰曾和自己的頭髮過不去。
“我……我不知道。”
“自己的頭髮變成這個樣子,怎會不知道?手也受傷,碧荷宮裡又是大火,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一番質(zhì)問,驚覺自己太過暴躁緊張,不禁又擔(dān)心嚇壞了她。
“璃兒,我不是責(zé)怪你,我只是擔(dān)心……萬一你……”
錦璃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有個小傷口,已然上過藥,所以沒有覺得太痛。
康恆見她木訥冥想,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把她拉到梳妝檯前,叫了秋兒給她梳妝。
“把散著的碎髮編成髮辮,高束髮頂,然後其餘他的頭髮綰成髮髻。”
說著,他走到衣櫃前,拿出一頂月色錦帽,擱在梳妝檯上,對錦璃冷聲斥道。
“頭髮長在自己頭上,被人剪成這個樣子,竟也不知?!哪天,睡著覺,就被人削了腦袋!”
“……”錦璃勾著一縷髮絲,疑惑不解。
聽出他是在關(guān)心自己,也不辯駁,只是窘迫心驚。他說的,不無道理。
秋兒一臉疑惑地看著兩人,忍不住插嘴。
“殿下,靜琪郡主常去戶部給您送狼血湯,皇子妃質(zhì)問,你就把皇子妃的頭髮剪了,滿皇宮的人都知道,你們因爲(wèi)靜琪郡主鬧不和,就此……還分居兩處。”
錦璃詫異看向康恆,腦海中分明記得,瑗妃是曾提起過,蘇靜琪給康恆送狼血湯。
而瑗妃,已經(jīng)因爲(wèi)康文的叛變,被處死……
昨晚,似乎發(fā)生了很多事,她腦海中浮現(xiàn)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卻又……像是幻覺。
前往御醫(yī)院的路上,肩輦顫顫,夫妻兩人默然不語,心思各異,皆是沉思不解。
康恆一入御醫(yī)院的大門,就找趙太醫(yī),才知趙太醫(yī)已經(jīng)辭官,告老還鄉(xiāng)。
錦璃把黑色毒水查驗(yàn)過,心驚地臉色蒼白。
她從丹藥房裡出來,見康恆正疾言厲色,審問從前伺候過趙太醫(yī)的小太監(jiān),腳步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