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滿城吸血鬼男子,皆是患了嚴重的怪病。
好奇病,相思病,骨酥‘肉’麻病,心慌氣短病……這病瘟疫般,沿著大街小巷蔓延開去,遍染全城。
礙眼的是,美人神醫身邊,總有兩位形影不離的吸血鬼護衛,還有兩位白髮蒼蒼的老鬼。
他們皆是年齡無法估量,武功更是高強,常人近身不得。
另外,更礙眼的是,還多了兩位乘坐輪椅的俊美男子,與一位清秀水靈的丫鬟瞬。
美人出入醫館,總有人寸步不離地陪著,要待她落單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醫館剛開張,不到兩日,不少達官顯貴的華車,將醫館的衚衕兩端封堵起來,令人無法通行魷。
於是有男子開始罵街,真不知是誰這般可惡,竟讓美人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開醫館。
不巧,這狹窄的巷子,是戶部尚書柳隆,奉御藍斯之命,特別甄選的。
而醫館所在的位置,處於京城百官官邸的中心一點,所有官員就醫,往來方便。
醫館裡,自打開張第一個時辰,就忙碌地不可開‘交’。
錦璃不但要忙著醫治南宮恪,御之煌,還要給御風,御穹解毒。
一天到晚,需得往返丞相府,以及各個病得不能下‘牀’的官員府邸。
御藍斯不想她太忙碌,乾脆讓官員乘車前來醫治。
因此,華車才把巷子堵了個水泄不通。
因不好僱傭陌生人相助,御風,御穹,彌裡,凌一,都兼職醫館的夥計。
錦璃忙碌之際,每看向櫃檯那邊,總覺得恍然如夢。
易容成老者的御風,麻利地給病患稱‘藥’,抓‘藥’,甚至與人討價還價,討論斤兩。
御穹總是沉默不語。
尊貴的帝王,斂去一身冷傲貴雅,平實無華,搗起‘藥’來,異常細緻耐心。
他眼底的絕望,也因爲充實的忙碌,而擱下了。
彌裡和凌一身上的毒‘藥’,解得更快些,他們大部分時間,在忙碌著負責採買‘藥’材。
而青丹自從皇宮裡過來,與僅雙手能動的南宮恪,在膳房裡一直忙著煎‘藥’。
小火爐排了三排,南宮恪只坐在輪椅上,負責扇風和檢查‘藥’的火候……
最清閒的,倒是數御之煌。
他易容成一個鵝蛋臉的美男,穿一身流光溢彩的雪白絲袍,坐在櫃檯後的羅漢椅上,只笑臉迎人地負責收銀子。
他倒是也不用動手,只把錢盒往桌上一擱,只拿眼看著就成。
而他之所以坐在這裡,卻是因爲……錦璃的看診臺,就在旁邊。
醫館開張的第二日一早,他剛坐下,見來就診全是男子,便直嚷嚷著無聊。
御風和御穹在櫃檯上忙得片刻不得停歇,錦璃這邊,更是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御之煌卻從旁瞧著她,忍不住道,“悠悠,我們是不是應該掛個牌子出去?”
錦璃仍是不適應御藍斯爲她取的新名字,在御之煌喚了四五聲之後,才明白,悠悠是自己的名字。
“哥是指……什麼牌子?”
“公示牌,上面寫,美人前來看病,可免診‘藥’費!”
錦璃哭笑不得,斜睨他一眼,便知這狐貍要偷腥。
“我們會賠本,有些‘藥’草價值千金呢!”
“那就收半價!”
“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去‘花’樓裡住幾日吧。”
“還是悠悠疼我,這個主意太好了!”
御之煌樂滋滋地剛說完,御穹那邊,就把搗‘藥’的‘藥’捻子砸了過來……
忽——忽——忽——那東西在半空裡重重回旋著,所幸他躲得夠快,否則,腦袋上定然被砸個大窟窿。
“爹,這東西是銅的,能砸死人!”
“知道能砸死人,就給我安分點,病成這個樣子還不老實。”
御之煌頓時不敢再吭聲,卻哪裡肯聽勸?!
他狐疑到嗅到一股清幽的香氣,似蓮‘花’,似荷‘花’,稍帶一點清苦,與錦璃身上的香氣煞是相似。
但是,錦璃變成悠悠之後,就不再用那種香,怕人認出,她的香囊裡塞得都是蘭‘花’。
於是,御之煌就百無聊賴地找那香氣的來源。
‘門’口的風鈴叮噹作響,進來一位美人兒。
他當即就興奮地嚷起來,“美人,美人,大家快看,是美人……”
衆人很不想看,但是,視線就忍不住好奇地,齊刷刷地轉了過去。
進‘門’來的‘女’子,一身靜雅脫俗的水綠絲帕,一舉一動,似走在水‘波’上,細柔無聲。
她外罩著潔白的錦緞披風,一張脂粉不染的傾城面容,籠在披風的連衣帽下,修長的黛眉,沉澱了化不開的愁‘色’,有一種惹人心疼的嬌弱美態。
遠遠看上去,她一身淡漠的氣韻,像
極了吸血鬼,卻又不像,因爲她身上,無絲毫陳腐之氣。
那‘女’子進來堂內,瞧著櫃檯的一方空處,徑直走過去,便到了御穹面前。
“大夫,請問,時常噩夢驚悸,心痛不已,該服用什麼‘藥’?”
柔婉的聲音,絲緞般驚‘豔’。
正忙於包‘藥’的御穹,銀髮垂在雙頰兩邊,不經意地擡起頭來……
一張恍若隔世的芙蓉面,映入眼簾內,他驚得手上一抖,本是拴系‘藥’包的絲線,就打成了死結。
御風也禁不住打量著‘女’子,見御穹不語,不禁懷疑,這‘女’子是御藍斯尋來的。
瞧這姿容,與御穹寢宮裡的畫像神似,顯然……像極了康悅蓉。
“兒子,人家在問你問題呢!”
“我不會治病。”
“你這是什麼態度?”御風斥他一句,忙道,“姑娘,我們是負責抓‘藥’的,悠悠纔是大夫,你去診臺那邊。”
“哦,多謝。”
御穹見她朝著診臺那邊去了,便轉開了視線。
御風從旁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還糾結於打不開的死結,便拿剪刀給他剪開了。
御之煌瞧著美人過來,忙招呼她,“姑娘,先坐下等一下吧。”
“不必。”
“姑娘哪裡人?”
“……”
見她淡漠看著自己,不再說話,御之煌悻悻笑了笑。
“呵呵,既然在這裡,當然是血族人嘍。”
“不,我是大齊人,家在京城。”
“姑娘貴姓?”
“姓康。”
御之煌越看她越覺得她像一個人,卻又想不起到底是誰。
“您的名字是……”
“公子總是這樣與‘女’子搭訕麼?”
“一般‘女’子,我都懶得搭訕,直接便扯了衣裳壓在‘牀’上去。”
忽——忽——‘藥’捻子便又飛了過來。
御之煌忙躲開,就拉住了那‘女’子的手,“姑娘別介意,我爹就是這樣,他人不壞。”
‘女’子看向御穹,淡漠一眼,便收回視線。
御之煌卻是瞧了她這半晌,纔想起她到底像誰。
他皮笑‘肉’不笑地邪揚起‘脣’角,忍不住道,“姑娘長得像極了一位長輩呢!是老七派你來的吧?”
‘女’子疑‘惑’,“老七?!”
錦璃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御風那邊一包‘藥’灑在了地上。
御穹手上那包‘藥’便砸過去,正中御之煌的腦‘門’,撒開的‘藥’粉,也濺了錦璃滿頭滿身。
御之煌被砸得狼狽,沒臉見人地以袍袖擋在臉前,朝著御穹那邊怒聲嚷道,“爹,在美人面前,你好歹給我點面子。”
“阿一,把少主‘弄’到樓上去。”
錦璃拂掉了滿身的‘藥’草,尷尬地忙開口,“爹,阿一和阿里都出去採買‘藥’材了。樓上熬‘藥’,太悶熱,還是讓哥在這裡坐會兒吧。”
錦璃說著,狠瞪他一眼,“你少說兩句!”
御之煌知道自己剛纔說漏了嘴,若這‘女’子是太后派來的,後果可不堪設想。
御穹壓下火氣,只得重新給等候多時的病患抓‘藥’。
錦璃未免再生事端,先把‘女’子叫到桌案前。
卻因爲她的靠近,不經意地敏銳聽到,她竟是有心跳的!
“康姑娘,你時常噩夢驚悸心痛不已,是從何時開始的?”
“千年前,被轉變之後。”
被轉變?錦璃沒想到,這世間會有一個與她一樣的怪胎。
“你的轉變者有這樣的心疾麼?”
“沒有。”
“他是擁有‘精’純之血的?”
“是。他本是我的護衛,被轉變當晚,因尚未完成,我們就被追殺,所以……”
錦璃忙拉過她的手腕,探查之後,又捧住她的臉,看她的眼睛。
“姑娘可是在懷孕之時,服用過狼族的‘精’純之血?”
“是,神醫如何知曉的?”
錦璃沒有回答她的話,只道,“姑娘的病,一是,因長久氣悶鬱結;二是,因被轉變之時,未大成,重損了心脈;三是,因服用的狼族‘精’純之血,其主人便有心痛鬱結的病癥,所以,姑娘或多或少受了些牽引,因此三重原因,使得姑娘的病癥頑固深種。”
“千年了,每次傳說有神醫我便嘗試醫治,卻終究還是無人能治的好。神醫年紀輕輕,能一語中的,已然很不錯。”
錦璃見她起身要走,忙握住她的手。
“悠悠可以爲姑娘治好,不過,姑娘需得在悠悠這裡多住些時日。偏巧,悠悠與給姑娘狼族‘精’純之血的狼人,是有些‘交’情的,因此可以幫姑娘徹底根治。”
‘女’子微怔,“你……認識他?”
“悠悠不知認識他,還很熟。”
她一臉疑‘惑’,似很想問清楚錦璃的身份,卻到底是忍住了。“我不想再見他。”
“姑娘不必與他相見。”錦璃握緊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女’子視線落在她的手上,不禁疑‘惑’,這神醫的手白膩如雪,臉上的肌膚卻是健康陽光的麥‘色’,實在不搭。
‘女’子卻還是因錦璃掌心溫暖的力道,莫名安定,也不禁揚起‘脣’角,‘脣’角有淺淺的梨渦顯現出來。
錦璃便被這笑容驚‘豔’,恍惚片刻,忙提筆寫‘藥’方,“我先給你調理身體,姑娘氣血兩虧,虛弱太久,先固本,再除病。姑娘要多吃人類的食物,不要再服用動物的生血。”
“你怎知我在服用動物的生血?”
“你身上有香氣,也有腥氣,這種腥氣,更類似魚腥。”
“神醫果然是……神醫。”
錦璃寫好‘藥’方遞給她,示意她去排隊抓‘藥’。
錦璃忙叫了青丹下來。
“丹兒,你忙完了,就給康姑娘收拾一間廂房出來,她需要長久治療調養,恐怕要住一兩個月。”
“是,小姐!”
青丹轉身上樓之際,忍不住看了眼康悅蓉,卻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因爲,那個‘女’子實在太像她轉變者的孃親。
而她的轉變者,便是御藍斯。
這‘女’子也姓康,是巧合麼?
姓康的‘女’子在頂層的客房裡住了下來,正對著御穹的房間。御穹自始至終,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卻是錦璃與她聊得最多。
然而,所說的,也都是與病癥有關。
青丹,御風等人,都時刻關注著那‘女’子的動靜,怕把她嚇跑,無一個與她‘交’談。
夜深人靜,醫館小樓閣上下,仍是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迷’醉整條巷子。
御藍斯趁衚衕裡清靜,才進入醫館。
自從用過伏瀛的‘藥’,他的骨傷痊癒不少,卻還是需得輕功飛翔纔可。
他從街上買了糕點,還有調補的人蔘‘雞’湯,給錦璃帶了來。
然而,一邁過‘門’檻,他卻頓時沒了好心情。
一身穿金‘色’錦袍的男子,正在櫃檯前,不依不饒地緊隨著錦璃。
“慕公子,我給你診斷過三次,你真的沒病!”
“悠悠,我真的患了嚴重的病,要不然,我也不會大半夜的來打擾你。”
錦璃無奈,“我真的很忙!天‘色’晚了,公子快回家吧。”
御藍斯不禁豎起眉頭。
她這捲髮,圓臉,麥‘色’肌膚的容貌,是他一手畫出來的。
說實話,她這樣子,只能稱得上清秀而已,論美貌,比不得她本人的十分之一。
誰成想,縱是如此,竟還是有不少男子前來大獻殷勤。
錦璃見御藍斯裹著黑斗篷,走到了窗口那邊的椅子上坐下,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恨不能把眼前的男子打暈了踢出‘門’去。
她也實在很像告訴這位慕公子,她家夫君來了,請不要再糾纏她。
這樣的話,卻又不能‘亂’說。
她包好了一包‘藥’,拿‘毛’巾擦了擦手,氣結地在診臺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慕公子,你說吧,你到底得了什麼病,我盡力爲你寫‘藥’方。”
隔著診臺,慕公子卻不肯好好坐著。
頎長的身軀趴在了桌子上,他手就拉住了錦璃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錦璃被他扯得往前趴,緊張地看了眼窗邊那裹著黑披風的偉岸身影……
“悠悠,你感覺到了嗎?我這裡面噗通噗通的。”
“慕公子,請自重!”
慕公子不肯鬆開她,嬌軟溫暖的手,‘摸’在掌心裡,舒坦得心都快化了。
“悠悠,你是知道的,吸血鬼沒有心跳的啊,你說,我這是怎麼了呢?”
“公子的確沒有心跳,肌膚蒼冷,雙‘脣’粉白,一無呼吸,二無脈搏,三無體溫……”
總之,全然是一副死人狀,所以……
“慕公子,你身體健康,完全不必擔心,安心回家去吧。”
“可是,我這種怪病,一見到悠悠你就發作,一嗅到你的香氣,我的獠牙就刺癢刺癢的,見不到你,你日思夜想的厲害……”
錦璃見他紅了眼睛,不禁膽戰心驚。
他強硬拉住她的手,就拉到了‘脣’邊……
窗邊黑披風的身影不知何時,竟欺近了身側。
‘陰’冷渾厚的聲音,彷彿從地獄裡傳出來的。
“我知道你得了什麼病!”
“你……”
慕公子擡起頭,只見到披風的黑影裡,一雙閃動著紅光的棕眸,還有他自披風帽下流瀉而下的慄‘色’長髮。
“你是誰?一邊去,別管本公子的事!”
“我的醫術,
比這神醫的醫術更高明!來,我給你治治!”
黑披風裡伸出一隻大掌,霸道拎住了慕公子的衣領,似鷹隼抓一隻小‘雞’仔,把身型細瘦的慕公子,瞬間拖出了‘門’去。
錦璃跟到‘門’口,就聽到‘門’外傳來殺豬似地慘叫聲,還有骨頭被生生折斷的聲音。
她嚇得顫了一下,擔心地拉開‘門’,就見那位慕公子連滾打趴地,哭嚷著奔出了巷子。
偉岸的身軀閒雅轉過來,頭頂一方星空,冷酷而神秘。
‘門’裡透出的光,也似畏懼他的霸氣,幽幽繞過了他,打不進他披風寬大的錦帽裡。
她卻清楚地感覺到,他眸光如清亮的月光,霸道地凝視著她。
那剛拆卸人骨頭的大手,優雅伸過來,她把手搭上去,輕輕握住他的手指,暖熱的溫度,讓她忍不住莞爾。
“悠悠神醫,本王也患了病。”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嬌軟的手臂,探入披風,輕輕擁住他的腰際,狡黠仰頭,迎視著他的眼睛,戲謔問道,“殿下患得可是相思病?”
“神醫果然慧眼,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當然,要不,怎麼能自稱神醫呢?”
她踮起腳尖,在他‘脣’上細細輕啄,一邊啄,一邊親暱地柔聲問……
“要不要本神醫給你治治?”
他挑眉,捏住她的下頜,不準她帶著易容面具‘吻’他,且頗爲挑剔地問道,“神醫要治標還是治本?”
“標本根治!”
“這個……本王喜歡!”
兩人相視而笑。
他突然一彎腰,就將她橫抱起來,無視她的驚呼,瞬間直奔樓上的臥房,踹開‘門’,徑直進去。
“御藍斯,您怎總這樣不聽話?說了不準你用力的嘛!快放我下來……”
伴著她的嗔怒,真氣迴旋,‘門’板牢牢關上。
他旋即便便近了‘牀’榻,卻異常緩慢而溫柔地,把她放躺下來,似擱置最脆弱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修長的指邪肆勾開她的衣領,‘精’準尋到鎖骨下易容面具的邊沿。
假的皮膚是陽光的麥‘色’,真的肌膚是雪‘豔’柔嫩的白‘色’,那一層麥‘色’掀開,似‘蒙’塵的珠‘玉’突然擦拭乾淨,閃動著出無與倫比的瑩澤。
她忍不住擡手‘揉’臉。
他疼惜而狂野的‘吻’,便落在她被面具遮蓋過的嬌嫩肌膚上,手指亦緊隨而至,輕輕撫‘弄’著,幫她和緩不適。
她便安靜下來,似乖順的鹿兒,任由他擺‘弄’著。
鳳眸澄澈清明,凝望著他如‘玉’的俊顏,愜意沉醉於專屬他的氣息裡,慢慢釋放著對他的渴望與思戀。
房內闇昧不明,月華入了窗,傾斜打在‘牀’榻前,室內垂紗簾幕上點綴小小的夜明珠,星辰般閃爍。
他披風墜地,肌膚,髮絲,光氳瑩瑩,比那光芒更‘迷’人。
她出神地癡看著他,不忍眨眼睛,心底陣陣莫名暈眩感衝上腦際,讓她再無法思考其他。
他的體重,將她壓入柔軟的被褥裡。
她迅敏翻身,貓兒般嫵媚狂野地甩動水‘浪’似地長髮,將他牢牢壓住。
“你……不準再用力!”
“偶爾一兩次沒關係……”
隨即,房內衣袍飛散,那嗔怒聲,成了一聲聲嬌軟的,嚶聲低‘吟’,
一個時辰後,他又去樓下,把糕點和‘雞’湯拿上樓來,陪著她一起吃。
錦璃卻不急著吃,反而伺候他穿戴好,拉著他上樓,“阿溟,我帶你去見你一個人。”
他不肯去,只想與她獨處。
“誰呀?”
“美人。”
他在樓梯轉角處拉住她,又忍不住‘吻’她,“神秘兮兮的,到底什麼人?”
她壞笑著揶揄,“殿下害怕又蹦出第二個舞仙?”
他頓時臉‘色’鐵青。
“好吧,我知道,舞仙獨一無二,再沒有第二個。”
“璃兒……”
“這人一定要見。不見你會後悔一輩子。”
錦璃拉著他直上了頂樓,敲那‘女’子的‘門’,聽到裡面有輕咳聲,錦璃忙道,“康姑娘,是我。”
‘女’子忙踏上鞋子,攏住衣袍,打開‘門’,見到‘門’外一對兒璧人,不禁怔住。
御藍斯看著她,同樣震驚。
“姑娘和公子,你們是……”
“康姑娘,我就是悠悠,本名蘇錦璃,爲了生存,我不得不易容的。這位,是我家夫君,御藍斯,當今溟王。”
‘女’子視線在御藍斯臉上微頓,不自然地瞬間移開,“哦,姑娘易容我看出來了,不過,這麼晚了,姑娘有事麼?”
“我以爲姑娘是清楚的。”
“神醫,抱歉,我該歇息了,你也說了,我該多休息。”
“呃……哦!”
‘女’子關上‘門’,對面御穹的‘門’又
打開,他除掉了易容面具和假髮,臉上的皺紋已經全無,只是黑髮還有大片是白的。
“璃兒,你先去歇息,爲父和溟兒有話要說。”
錦璃忙行禮告退,“是,爹!”
御藍斯進‘門’便問,“父皇,她是母妃嗎?”
“不知道,她完全不認識我。不過,她也姓康。”
“她怎住來這裡?”
“來治病。”
“病?”
“千年前,她服用了狼族的‘精’純之血,被吸血鬼轉變時,遇到了和錦璃相同的狀況。轉變未完成,落下了心疼的頑癥。”
御藍斯‘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孃親懷著恪時,服用過狼王的‘精’純之血,兒臣記得,孃親曾有段時間住在狼族皇宮裡……”
“爲父也懷疑,但是,那橡木屋,是不可能逃出來的。”
御藍斯篤定地說道,“孃親身邊一定有人幫她吧?您當時派了那麼多暗衛保護她,個個武功頂尖,不可能都被太后和西‘門’冰‘玉’殺死……”
“若真的是她,爲何她不肯與你相認?”
“孃親……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許,他是在怪朕吧。”御穹拍了拍他的肩,“你去看看恪,他自從見了那‘女’子,飯也不曾吃。我敲‘門’叫了半天,他也不肯理會。”
“是,父皇!”
一早,蓮央命蕓嬤嬤召集衆嬤嬤入寢宮,命她們在皇宮各處張貼驅鬼靈符。
被劇毒與恐懼折磨,一身珠光寶氣,也難掩憔悴。
她雙眼凹陷在眼窩裡,因食不下咽,見血便作嘔,已然兩日未進食,肌膚上脂粉濃烈虛浮著,似帶了一張假面具。
衆年逾萬歲的嬤嬤,恭謹跪在鳳傲九天的地毯上,本是端端正正,寂然無聲。
卻突然,‘門’窗詭異地呼嘯怕打,似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憤怒抓狂一般地,惡意開闔著‘門’窗。
素來靜雅端肅、處變不驚的嬤嬤們,突然恐懼的尖叫起來,三五成羣的抱縮成一團。
任憑她們力量深厚,也無法對抗那看不見蹤影的東西……
蓮央坐在鳳椅上恐懼地臉‘色’發白,“是她來了,蘇錦璃來了……護駕,護駕……”
衆嬤嬤們忙往鳳椅涌來,卻突然……
“哈哈哈……”臺階上詭異地傳來尖利的笑聲,她們又被嚇退。
這詭異大笑的,不是蓮央太后,而是鳳椅旁的蕓嬤嬤。
她正笑得前仰後合,似在嘲諷什麼,似在憤怒什麼,卻想停也停不下來。
蓮央鳳眸圓睜,驚悚望著她,顫抖不止,滿身珠翠,叮鈴叮鈴作響。
她倉惶無措地從鳳椅上摔下來,連滾帶爬地哭嚷著衝下臺階。
蕓嬤嬤狂肆笑著追下去,“太后,救我……哈哈哈……太后……”
“不,蕓嬤嬤,你被蘇錦璃附身了!滾開!”
蓮央恐懼而憎惡地躲避著,一掌打向她的心口……
蕓嬤嬤不可置信,望著自己效忠了萬年的主子,笑癱下去,笑得眼淚洶涌。
階下的衆嬤嬤,也都詭異的笑起來,雜‘亂’的笑聲,似痛苦,又似抑制不住的開心。
蓮央恐慌地縮在地上,抱頭,驚恐萬狀的尖聲嘶叫。
一羣嬤嬤就伸著手爬向她,分明是在求救的,在蓮央看來,卻成了“蘇錦璃”的索命。
“太后,救我……救我……我的心好疼!”
蓮央驚怒‘交’加地踹開兩個,癲狂地站起身來,衝向殿‘門’口。
“救命呀,快叫道士來驅鬼……蘇錦璃的鬼魂來了!來人吶……”
殿‘門’卻轟然關上,似有人刻意地,不準她離開。
她嚇得衝向窗子,窗子與她故意作對似地,牢牢關上,再也拽不開。
殿內,被雜‘亂’的笑聲,‘激’‘蕩’出陣陣迴音。
那回音重重疊疊,似有無數個聲音,在指責宣判她的罪行。
她仰望著半空裡,無助地茫然哭嚷,“蘇錦璃,哀家知道,不該殺你的孩子,不該讓溟兒當傀儡……你放過哀家吧!哀家求你……”
她全然不知,效忠於她的嬤嬤們,是中了詭異的劇毒,三日笑。
“血族是哀家的,哀家統治千年,萬年,誰也奪不走!哀家扶持兒子,如今扶持孫兒,那些妃嬪,還有你,都妄想取代哀家的位子,你們都是貪婪的妖孽……你不能怪哀家!”
她的聲音癲狂淒厲,淹沒在雜‘亂’的笑聲裡,分辨不出。
“從前是康悅蓉,現在是你……可惡的是,溟兒爲你連妃嬪也不納,哀家只能用這種法子,直接除掉你和你那幾個小孽種……”
然而,‘門’沒有打開,窗子也沒有打開,她嘶喊地聲音啞了,這才發現,笑聲停了。
她以爲“蘇錦璃”離開了,卻返回殿中央,才發現……
她那
些得力的嬤嬤們,都已經七竅出血身亡,肌膚呈現暗黑的紫青,血脈猙獰地崩突在額角上,似鬼爪的形狀,慘不忍睹。
“不——不——”她顫抖著跌跌撞撞,衝向殿‘門’,奮力地拍‘門’,“放我出去,蘇錦璃……放我出去……”
殿‘門’突然打開,站在‘門’外的,不是蘇錦璃,而是如妖似魔的紫袍身影。
他肅冷威嚴地凝視著她瘋癲的樣子,眼神深邃澄澈,還似千年前,柔聲喚她。
“皇祖母,您怎麼了?”
“溟兒……你快去……”
御藍斯扶住她,“去幹什麼呀?”
“去把無殤和謹兒找來,還有琴兒和瑟兒,去把他們還給蘇錦璃……還有你,和蘇錦璃在一起吧!哀家敗給她了……哀家認輸了,她殺了哀家所有的嬤嬤……”
蓮央嚎啕大哭,頭上的鳳冠歪斜了也顧不上扶。
御藍斯把她攬在懷中,眼底痛苦而糾結。
他真的不想殺這個把他扶養長大的‘女’人,卻是有個好地方可以安頓她。
他腳下踩出一縷真氣,寢殿的‘門’窗又開始呼嘯。
蓮央恐懼地尖叫著抱緊了他,“溟兒,她又來了……你快讓她走……”
御藍斯溫聲笑著安撫,眼底卻是清幽如冰的冷。
“皇祖母,她是鬼,我勸不走她的……”
“那怎麼辦?”
“我們可以躲開她。我知道,有個地方她最不喜歡去。”
她緊張地扣住孫兒的手,似抓住一顆救命稻草,“好,我們就躲去那裡,你快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