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供六兩馬車並行的寬闊街道上,繁‘花’錦簇,香車寶馬,川流不息。
錦璃暗金‘色’的馬車,行於其中,低調內斂,轆轆無驚。
不想引人注目,她只帶兩名便裝護衛。
聽得車外有頻頻的呼氣聲,她素手掀開車簾…俁…
策馬跟在車側的淳于榮,忐忑地頻頻擦汗,披風帽下,臉‘色’蒼白。
“孃親,淳于榮很奇怪,他怎像是做了虧心事?”南宮謹大‘惑’不解,“難不成淳于縵的傷……另有隱情?”
“那丫頭的傷是否另有隱情,孃親猜不透,不過,我們這樣前往,一聲通報也沒有,確實唐突了。一會兒咱們下車買些禮物帶上,你提醒淳于榮,讓他派家丁回去通報一聲,免得淳于夫人也惴惴不安。”
“是。穆”
靠近了王氏錦緞,錦璃抱了無殤在懷,命車伕靠路旁停下。
正巧王頌達正在店內大堂裡與幾位客商談笑,見得外孫‘女’和曾孫們下車,忙迎出來。
錦璃見外公‘精’神炯爍,笑顏爽朗,亦是由衷歡喜。
南宮謹走在後面就依了孃親的話,讓淳于榮派隨‘侍’回去通稟。
果然,似一劑靈丹妙‘藥’,治好了淳于榮的冷汗。
錦璃選了適用於吸血鬼骨傷的補品,爲淳于夫人準備了幾樣首飾,並選了幾匹上好的雲錦。
出來店‘門’時,錦璃忍不住看了眼廊下的青‘花’瓷水缸。
荷‘花’依舊,錦鯉叢遊,水蔥似地指撩過水麪,腦海中浮現瑤雲閣那片碧水。
此時,那裡定是一片荒寂,蘇氏再無嫡‘女’入皇宮爲後。
這是她最初的夢想。
如今,夢已成真,境況扭轉,她愛的人,都安然無恙。
雖是坎坷‘波’折,恍若隔世,卻都值得。
只是她收回手時,一股奇香迎面襲來,一隻帶了紅皮手套的手,妖嬈伸到了水面上。
水面上,映出一片紅‘色’錦繡斗篷,她的一身雪綃紗袍對比了那紅錦,像極了天地兩儀,一正一邪——好一個‘豔’麗無匹的倩影!
她擡眸卻看到一張秀美明‘豔’的‘豔’容,正籠在紅錦帽的暗影裡,細長的遠山黛,眼尾細長的丹鳳眼,異常‘精’致的‘女’子。
‘女’子也讚歎凝視著錦璃,眼底卻全無驚訝。
“民‘女’參見王妃娘娘。”
“姐姐既認識我……我卻不知姐姐貴姓。”
錦璃暗生一股莫名的直覺,這‘女’子定是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
“民‘女’肅嫺,嚴肅的肅,嫺雅的嫺。”
“姐姐人如名,的確嫺雅絕美!”
“娘娘謬讚!民‘女’不敢與娘娘仙姿媲美。”
錦璃但笑不語,只等著她說明來意。
肅嫺又看著水缸笑了笑,“這水缸擺在此處,總叫人忍不住裡觀看。這錦鯉在水底也活潑漂亮。”
錦璃手撫水面,憐愛惋惜地顰眉一嘆,“可它們到底只能是養在水缸裡,也似有些悲哀!”
肅嫺挑眉,忽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錦璃等得有些不耐煩,“肅姐姐是來買錦緞?”
“買幾套衣裳,是給我的孩子的。”
肅嫺說著,伸手逗她懷中的無殤,眼底一抹寒光閃爍,視線又落在堂內正和王頌達說話的南宮謹身上。
“我兒子比謹世子高一些,看上去似人類十一二歲的少年。平日叛逆調皮,‘性’子還有些倔,總難管束。卻奇怪的是,容貌和無殤世子有些相仿,慄發棕眸,安靜不言時,有幾分憨直。曾聽太后娘娘說,溟王殿下年幼時,也那般。”
錦璃頭皮隱隱森麻,‘波’瀾無驚地抱緊了無殤,客氣頷首一笑。
“我還有急事,肅姐姐既然是給孩子買衣袍,就請便吧!我得先走一步。”
“娘娘慢走!”肅嫺也俯首行禮恭送,一舉一動,滴水不漏的完美。
錦璃喚了南宮謹,抱著無殤上了馬車,心卻噗通噗通跳得燥怒凌‘亂’。
一位如此絕美的‘女’子,莫名其妙地,與她邂逅而無驚無動,莫名其妙地,提及與謹兒一般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地,說兒子像無殤脾‘性’像御藍斯……總之,一切都是莫名其妙!
馬車起行,走下去很遠,錦璃在車窗的簾幕掀出一條縫隙,就見那紅錦披風的‘女’子,果然沒有入王氏錦緞,她就那樣在路邊溜達,跟著馬車一直走……
錦璃抱著無殤,忽覺得心口憋悶,透不上氣。
腦子裡風馳電掣,閃過某些可惡若魔咒的畫面。
在麓山獵場時,御之煌因她追問那些尾巴美人,邪笑打趣。
“小時候,老七就在這些尾巴里跑來跑去,後來成年,每年都帶一個尾巴美人兒‘侍’寢,縱然後來有了八位王妃,也不曾改變這千年不變的習慣。最荒唐的是,八王妃海冉還曾和一尾巴美人兒一起爲你的阿溟‘侍’寢……”
她初入溟王
tang宮時,參觀七王妃和八王妃的寢宮之後,青帛和青蓮等人也曾說……
“溟王殿下與八王妃,起初很幸福。可……後來,八王妃漸漸地暴‘露’曾爲郡主時的驕縱本‘性’。她不只獵殺少‘女’,還獵殺美貌的男子……所以,他們時常爭吵,八王妃爲滿足‘私’‘欲’,把貌美的‘女’子送給殿下,寬慰殿下。”
思及此,腹中驟然一股擰絞地刺痛。
她猛然驚醒過來,手本能地落在小腹上。
蘇無殤也感覺到那股牽引,擔心地看孃親的臉‘色’。
“孃親……”小傢伙聰明地以牽引傳音,關切問道,“孃親怎麼了?我感覺到妹妹痛。”
“沒事,孃親……可能只是有點累。”
她眼眶微紅,顧及‘女’兒,不敢再胡思‘亂’想。
只是,那‘女’子美麗‘精’致,從容不迫,似乎……正是她夫君喜歡的。
她和御藍斯纔剛剛回城落腳,怎就被她盯上了?!
事情尚未查清楚,她不能再胡‘亂’猜想。
她按住額角,太陽‘穴’緊緊刺痛,忽覺疲憊不堪。
“無殤,除了妹妹之外,你可能感覺到爹爹的其他子嗣麼?”
“嗯。有宮‘女’,也有護衛,很多很多呀!”
錦璃哭笑不得,看來,只有見到那孩子,才能查證一切!
她不敢再痛,不敢再想,只得歪靠在方枕上歇息。
南宮謹卻急著去淳于已然等得焦急,在車裡似一隻小猴子,一會兒躥到這邊,一會兒躥到那邊。
無殤乖順地坐在孃親身側的軟墊上,一雙燦若星辰的大眼睛,隨著哥哥來回轉動。
錦璃忍不住嗔怒,“謹兒,‘女’孩都喜歡穩重些的男子。你遇事如此焦躁,將來淳于夫‘婦’如何將‘女’兒許配給你?”
南宮謹見孃親眉宇間疲憊難掩,頓時安靜下來,“孃親教訓的是,謹兒謹記。”
他忙依到孃親身邊來,乖乖聆聽孃親說話。
“淳于夫‘婦’雖是臣子,也是活了千年的。是長輩,日後切忌大呼小叫。妄加指責之事更是不可。”
“是。”
錦璃伸手把他攬在懷中,順勢拿絲帕給他擦了擦小臉兒,又爲他整了整袍子。
他這小模樣,讓她心口隱隱作痛。
她知道,他拿御藍斯是當父親看的,因爲看得太重,也容不得絲毫失望。
若那‘女’子真的帶著一個孩子,來和她的孩子們搶父親……她該怎麼辦?殺了她們?御藍斯定是不許吧!
謹兒自胎裡就見證一場血腥背叛,對感情亦是執拗認真。
如今他和淳于縵兩小無猜,將來是否能在一起,也未可知。
“你既已認定那丫頭,便好好待她。憑御薔,你也看到了,但凡‘女’子,都容不得忽冷忽熱,三心二意的男子。但是,世事無常,也不能過於強求。將來,若淳于縵長大‘成’人,愛上了別的男子,也不得再糾纏不休。”
南宮謹依進她懷裡,忍不住紅了眼眶。
小小的他,完全明白,孃親一番言辭都是肺腑之言,雖然殘忍嚴苛,卻是最好的提醒。
事實,往往會更殘酷百倍。
情傷二字,輕者可致人麻木,重者斃命難醫。
錦璃擁著兩個兒子在懷,忍不住想,孩子們若得一位壞母親會是何等情景。
想著,想著,便忍不住想起了那位與無殤一般大、且總被母親龔許氏打罵責罰的龔姣兒。
她若把御藍斯拱手讓給那對兒母子,她的孩子們,便會落得龔姣兒那般……
龔姣兒的母親尚且是親生的,她的孩子們將來面對的,可能是一位面善心狠的繼母!
她該怎麼辦?
瞬間,她像是墜入了血腥煉獄,掙扎不出。
淳于家所居,乃莫黎城的官邸,其中樓閣皆是坐北朝南,寬敞大氣的樓閣。
‘花’木蔥蘢,亭臺水榭,別樣華美。
錦璃爲和緩心緒,耐心地四處觀賞,不由驚歎,這宅邸竟是異常清新雅緻。
御藍斯對待臣子竟是這般寬厚,從前哥哥在大齊王朝的穎王府算是好的,相較於這裡,不過稍寬敞些,‘花’草繁多而已。
她帶著兩個兒子隨淳于榮入了庭院,幾個孩子出來迎接,她又犯了臉盲癥。
眼前一派高矮有序的孩子都出來行禮。
她仍是無法將名字與排行對號入座,反而是南宮謹,與他們打鬧熟悉,記住地更多一些。
無殤也揮著圓乎乎地小胖手,咯咯笑著,對一羣孩子招手,他卻並非記住了誰,不過是瞧著人多,喜歡熱鬧。
偏這般巧合,錦璃尚未抵達正堂,龔荀之妻,龔許氏,便抱著龔姣兒趕了過來,也給淳于縵帶了份厚禮。
錦璃前一刻心情沉鬱,見龔姣兒打扮地漂漂亮亮出現在眼前,似猛然抓住了一棵救命地神仙草,
忍不住就抱過龔姣兒,眼淚抑制不住地簌簌滾落。
這小丫頭有一雙異常漂亮水靈的大眼睛,如無殤一樣,似乎又胖了些,裹在鵝黃的小斗篷下,美麗地叫人心碎。
“姣兒,看到你真好!”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隱隱擔心這小丫頭的境遇。
蘇無殤在淳于夫人懷裡,不禁就嘟起小嘴兒。
那丫頭有什麼好的呀?孃親怎麼就突然看著她好感動的樣子?
龔許氏見錦璃如此喜歡‘女’兒,‘激’動地差點落下淚來。
總算,不枉她近來悉心調教,這丫頭嗅到王妃太過清甜的氣息,終於能忍得住獠牙了……
許久不見,大家有說有笑,竟似許久不見的姐妹般。
淳于榮隨即告退,出‘門’又去忙政務。
淳于夫人抱著無殤在前,帶著一行人進入了淳于縵的房內。
南宮謹一眼環看房內雅緻的擺設,就見‘牀’上的小丫頭臉‘色’蒼白如紙。
那‘精’致的小臉,瘦了一大圈,雙眼凹在眼窩裡,越顯得大,卻空‘洞’幽深,令人心疼不已。
兩人視線相撞,那空‘洞’的黑‘色’裡,就赫然溢滿了無限星輝。
只是……‘牀’邊竟坐了個男孩,正端著一碗血紅的‘藥’汁,喂淳于縵喝。
這討厭的傢伙是誰呀?!
南宮謹本想走過去,見淳于縵喝下那男孩喂下的‘藥’汁,就停住了腳步。
錦璃注意到他臉‘色’不對,忙道,“淳于夫人,這位小公子是你的第三十位兒子吧?”
“正是,正是……”
錦璃倒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猜對了一次,不禁驚喜。
見南宮謹一臉窘迫,她莞爾‘摸’了‘摸’他的頭。
淳于夫人頓時明白錦璃的暗示,忙笑著說道,“三十,那碗‘藥’讓世子爺喂吧。你退下!”
三十小公子淳于羿有點懷疑地站起身來,就把碗‘交’給了南宮謹,“世子爺會伺候人?”
“小瞧我呢?”
於是,錦璃和龔許氏都看過淳于縵的傷勢,便抱著無殤和龔姣兒,隨淳于夫人去了前廳。
淳于羿就乖巧地領著一羣孩子,帶著無殤和龔姣兒到院子裡玩。
宏大的院子裡,溢滿了孩子們的歡笑,丫鬟小廝們圍攏四周,小心盯著孩子們,不敢懈怠。
錦璃聽著那笑聲,心情舒暢了許多,心頭的‘陰’霾,暫時被壓下去。
而,小巧‘精’致的房間裡……
淳于縵手臂吊在‘胸’前,就靠在方枕上坐了起來,好不幽怨地望著眼前俊美的小臉兒。
“夫君怎去了這麼久纔回來?”
“一堆‘亂’七八糟地事兒絆住,所以才晚了。”
南宮謹喂她吃著,不禁懷疑地嗅了嗅碗裡的‘藥’,“這東西,真的可以讓你痊癒麼?”
小丫頭忙點頭,“是莫黎城的名醫寫的‘藥’方,幾種血‘混’了促進骨骼癒合的‘藥’。吸血鬼骨折,平時都要一個月才能痊癒的,急不得。”
南宮謹懷疑地自己嚐了一口,忙又吐進了‘牀’邊的痰盂裡。
“……好腥呀,別喝了!”
他乾脆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遞到她‘脣’邊。
“那些血不知是什麼人的呢,喝我的!以後這些血都不要喝了,我每天過來看你,都喝我的。”
甜蜜地氣息衝入鼻息,入了肺腑,小丫頭卻還是忍住了衝動,擔心地望著他。
“夫君不疼麼?”
南宮謹當然疼,他與一般孩子一樣,也怕疼。
但他不希望,這麼嬌嬌弱弱的小‘女’孩比他還疼。
“你快喝,傷口一會兒就痊癒了。”
淳于縵漂亮的大眼睛,緩緩變成‘豔’若寶石的紅‘色’,瑩白的獠牙,在粉嫩的‘脣’角,閃爍出珍珠般的光澤。
見南宮謹一臉縱容的笑,她一低頭,‘脣’兒就印在了傷口上。
血液入喉片刻,她髮絲陡然變得瑩亮如水,清瘦的小臉兒也有了紅暈,肌膚上泛出瑩白的光氳來。
南宮謹好奇地看著她的變化,心裡有甜而潤的東西,緩緩溢出來。
他第一次看到,有個‘女’孩因爲自己,突然變得美麗驚人!而這份驚喜,他只想自己見證。
小手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髮絲上,“縵兒,以後小心些,別再受傷。”
“嗯!”
院子裡,宏大的樹冠下,搭建了一個巨大的螺旋滑梯,孩子們飛上去,從滑梯上一圈一圈滑下來,這對於從沒有玩過這遊戲的無殤來說,尤其新鮮刺‘激’。
但是偏偏……大家拍著隊,龔姣兒卻正排在他前面。
小丫頭怕高,總是滑得太慢。
他想和淳于羿他們一樣,痛痛快快,一滑到底,那丫頭卻總是擋在半路,和他撞在一起!
第一次
停一次也就罷了,第二次小丫頭卻還是一咋一呼,停了三次……
無殤各種心塞!各種堵悶!揮著小翅膀,各種抓狂跳腳!
到最後,鬧得就想殺人放火,恨不能撕了這可惡的丫頭!
於是,這樑子又結下了。
話尚且說不利落的蘇無殤,這就發下毒誓,與這丫頭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第七次,龔姣兒落在滑梯頂上,還是不敢往下看,小嘴兒裡直嚷著,“怕……怕……好怕怕……”
無殤落在她身後,小胖手一把推在她背後。
小丫頭驚呼著滑下去,卻滑到三尺,小手就結結實實抓住了滑梯邊緣。
無殤氣得在滑梯頂上直跺腳,小獸般,氣怒‘交’加地嚷道,“快——滑!”
終於,淳于羿等人看出不對勁兒,‘女’孩們忙帶著龔姣兒去‘蕩’鞦韆。
男孩子們獨霸了滑梯,無殤這才又開心起來。
前廳裡,淳于夫人端上茶和果點,三個‘女’人正聊得熱絡。
龔許氏說的正是戶部裡主婚堂的趣事兒。
淳于夫人最喜歡聽這些,而錦璃卻……越聽越心驚。
因爲龔許氏說的正是肅嫺,而肅嫺的夫君,是許氏嫡親的兄弟。
錦璃聽到一半,方纔明白——龔許氏此來,並非爲探望淳于縵,而是專‘門’來給她提醒的。
肅嫺的父親曾任職朝堂,因西‘門’一族被屠殺,滿朝文武更換,她的父親也遭到罷免。
御藍斯甄選八王妃時,肅嫺也在待選之列,而且,當時頗受太后青睞。
海冉卻以伏瀛義‘女’,東域王郡主的身份,一舉勝出。
其餘‘女’子,則皆是被太后另予賜婚。
肅嫺也不例外,被賜婚給當時的左翼將軍許驚刃。
眼下,肅嫺正在鬧和離。
原因是,孩子並非她家夫君的親骨‘肉’。
因肅嫺自孕期,就服用夫君的血,那孩子才與夫君有所牽引。
許家雖然退出官場,卻是京城裡顯赫的家族。
許驚刃後來攜妻帶子來了莫黎城,生意越做越大,子嗣也越來越引人注目。
那孩子慄發棕眸,一看便知不是許家血脈,更詭異的是,那孩子越看……越像溟王!
因此,事情鬧大之前,許驚刃先提出和離,並將休書遞‘交’莫黎城的主婚堂。
主婚堂堂主一見那孩子,亦是震驚,忙判了和離,暫時安頓肅嫺在主婚堂的客房內居住,只等著御藍斯返城之後裁奪。
龔許氏說著,小心探看錦璃的神情。
“娘娘,您心地善良,如今腹中還有一對兒小郡主,可要當心些,別被那狡猾的‘女’子趁虛而入。”
淳于夫人也忍不住說道,“恐怕這肅嫺當年,怕落選王妃,才提前爬上了溟王殿下的‘牀’。殿下那會兒無權無勢,必然是要做些權衡的。”
“恐怕……殿下若有權有勢,不依附於東域王的話,必然選定了那肅嫺。”
錦璃清苦一笑,喝了一口茶,心底的苦卻不但沒有沖淡,卻反而越積越多。
龔許氏和淳于夫人相視,皆是因她自嘲的話心頭沉重。
“娘娘怎說這樣的喪氣話?”淳于夫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龔許氏也忙安慰,“那‘女’子一無娘娘只貌,二無娘娘之才德,就算她帶著孩子硬闖王宮,殿下也不見得就認了那孩子。”
“不瞞兩位姐姐,前一刻,我在王氏錦緞‘門’前,已經見過肅嫺。的確……是一位‘精’致的美人兒。”
“哼哼,她不過是會打扮些,但凡她好些,我弟弟那般寬容之人,也不至於容不下她。不過,倒著實出人預料,娘娘纔剛回來,那賤*人這就出招?!”龔許氏拍桌子,氣急冷笑,“她這不只是擠兌娘娘,還急著攀高枝,打我們許家的臉呢!”
三個‘女’子正說著,那位至高無上的高枝兒便駕臨了。
滿院的丫鬟小廝都高呼,“溟王萬福!”
錦璃忙起身迎出去,滿心愴痛收斂無痕,伸手,便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殿下怎麼來了?”
御藍斯走到‘門’檻,並未進來,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龔許氏和淳于夫人,若有所思地緊皺起劍眉,擺手示意她們免禮。
鷹眸鎖定了錦璃,擔心地將她從頭看到腳,確定她安然無恙,眼神澄明,肅冷的俊顏,才和緩。
“剛纔本王感覺到‘女’兒不對勁,不放心,過來看看。”
“殿下不忙麼?”
“該忙的都忙完了。”
他手臂一伸,環住錦璃的肩,把她攬入懷中,大掌下一股內力灌入她體內。
龔許氏忙堆上笑,打趣道,“既然殿下如此關心王妃娘娘,每日多陪陪娘娘吧!剛纔娘娘還說起殿下呢!”
御藍斯忍不住揚起‘脣’角。
錦璃頓時臉‘色’漲
紅,嗔笑轉頭看了眼龔許氏,“許姐姐這是剛品了幾杯血,喝高了!”
龔許氏咯咯地笑起來。
淳于夫人也笑,不忘派丫鬟去叫南宮謹和無殤過來。
錦璃見御藍斯急於要走的樣子,只能道別,“既然殿下來接,我就先回去了,謹兒怕是要每天都來叨擾的……”
淳于夫人忙道,“世子爺能來,再好不過了。”
龔許氏也忙帶著龔姣兒告辭,確定‘女’兒這次沒有闖大禍,不禁誇讚她幾句。
馬車裡,看不出絲毫尷尬與異樣。
御藍斯擁著無殤在壞,和南宮謹說著話,詢問淳于縵的傷勢。
南宮謹忍不住道,“莫黎城的血族大夫,也不知給縵兒寫了什麼‘藥’方,那一團血‘混’在一處,又腥又難喝,竟是喝了這些時日也不見起‘色’,恐怕是騙錢的。她只喝了我兩口血,氣‘色’‘色’就好轉了。”
“此事我會派人細查,城內的醫館的確需要嚴查一番。”
御藍斯安撫說著,深邃的眸光,落在錦璃身上。
錦璃身心俱疲,不願開口,歪靠在他膝上,昏昏‘欲’睡,察覺到他的視線,仰頭對他莞爾一笑。
“阿溟,有件事……我想問你。”
他大手撫在她單薄的肩頭,‘摸’到一把清靈的骨,不禁心疼。
“……問吧。”
“在莫黎城,若是和離,子嗣該判給誰來扶養?”
他猜到了,龔許氏定然說了肅嫺之事,他料定,她該質問此事,卻爲何……突然問和離?!
他忍痛說道,“自然是……該判給能給孩子大好前途的一方,主婚堂不只是要考慮到成婚的男‘女’,還要顧慮到孩子的未來。”
錦璃虛弱而狼狽地笑了笑,他設置這些律法,竟如此周全,如此完美。
可是,對她來說,卻太殘忍了。
她按住心口,忽然說不出話,腹中隱隱絞痛,兩個‘女’兒像是在廝殺,打架……她痛得渾身戰慄,眼前頓時一團暗黑。
然而,她卻沒有暈厥,她還能呼吸,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他急促而粗獷的喘息。
御藍斯忙把無殤塞到南宮謹懷裡,把她攬入懷中。
“蘇錦璃,你冷靜一點!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亂’想。蘇錦璃……你看著本王!”
她睜開了眼睛,眼底卻一片空茫,她看不到他……眼前只有一團漆黑!
莫名地,她忽然想到肅嫺那隻撫過水麪的紅皮手套,想起她一身奇異的脂粉香。
是毒麼?還是……急火攻心所致?爲何她看不到了?
她再也壓抑不住怒火,憤然扣住了御藍斯按在腹部的大掌。
“御藍斯,你……你已經見過那孩子了,是不是?他和你之間有感應,是不是?你之所以著急回來,並非爲了那些百姓,而是因爲收到了龔荀的信,是不是?”
南宮謹看出事情不對勁兒,“孃親……什麼孩子?除了我們,還有別的孩子麼?”
御藍斯啞口無言。
錦璃看不到他的神情,心底不由一陣絕望,毒蛇般蔓延四肢百骸。但是,她不能看不到東西,不能沒了‘女’兒,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兩個兒子!
真氣在體內狂瀾暗涌,她凝聚了所有的力量,要把毒‘逼’出去,卻無甚經驗。
“噗——”一口黑濃的血,噴在御藍斯‘胸’前……
“蘇錦璃……你振作一點……”
御藍斯大手撫在她的下巴上,這才發現,她的血不正常,怎是紫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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