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散射,安鳳歸和珈玉妃皆被衝擊地裙袍翻飛,身體橫撞。
一個後腰磕在殿內石柱上,倒地吐血。
一個飛撞在牆壁上,竟筋骨重創,站不起身……
御尊身軀已然被洞穿,那股真氣卻如一股洪水,來而不去,霸道偏狂地不見收勢,似非得將御尊碎屍萬段方纔罷休。
耀目的光芒,如怒放的枝椏,直分散去御尊身體各處,烈焰一般,燒灼他的七經八脈,將其中潛藏的力量,吸納而去,勢如流水…凡…
御尊周身潰散,飛散的慄發,從髮梢漸次變成枯槁的灰白。
本是白如玉的皮膚,乾癟黑瘦下去,全無還手的餘地謦。
身體懸空,完全憑著那股力量支撐漂浮。
倏然,力量抽去,他沉重地摔在了地上,只剩得一口氣。
珈玉妃爬過來,卻不敢碰周身乾枯醜陋身體。
安鳳歸見御尊已然沒有救活可能,揮著鞭子朝外走……是他!
除了他,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擅長這種詭異邪毒的功夫。
當年他憑這功夫橫掃天下,如今是東山再起了?竟然闖到她的馭獸絕宮來!
門外進來兩個人,安鳳歸一臉仇怒地停下,果然……御風在前,御穹在後。
御穹停住腳步冷視著地上的屍體,未再上前。
御風上前,在御尊身側優雅蹲下來,俯視著御尊的身體,頗爲惋惜地嘆了口氣。
“皇兄,你心裡清楚,我是不想殺你的,一直都不想!我給了你活命的機會,也給了安鳳歸,珈玉妃離開這座寢殿的機會,可我費盡心思設下計謀,你們卻不離開,我也沒辦法。”
他一番話,亦是散漫不羈的,眼角眉梢都是無辜的淺笑。彷彿,殺人是一件讓他十分爲難的事。
那絕美的容顏,詩意幽長的慄紅色長髮,叫人憎恨不起,卻又恐懼不安。
御尊死不瞑目,他也想不通,到底是誰放這邪魔出的皇陵。
“是誰……救你復活的?”
“你的護法,凌一!”
“是我讓凌一救他復活的。”
御穹開口,卻仍是站在原處,鎮守門檻內,不讓外面洶涌而來的護衛衝進來,也不讓安鳳歸和珈玉妃有機會出去。
“穹……爲何?”御尊聲音嘶啞虛弱,幾乎難以分辨。
“因爲,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身爲帝王,這秘密,他是該繼續隱藏下去的,他也不想當衆宣告。
不過,既然這裡的人都必死,也就沒什麼不能說的。
御尊張口,想斥問,想責罵,想以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懲治所有的罪人。
然而,他仰躺在地,只能怒瞪著御風,拼盡全力掙扎,卻連乾枯的鬼爪也擡不起。
那雙圓睜的眼睛,失去了最後一絲光亮,不可置信的怒恨交加,冰凍,凝固在眼底。
此一死,他失了萬年神力,永難再生復活。
珈玉妃啜泣著,站起身來,轉身撿起了御尊前一刻和安鳳歸親熱時,丟下的佩劍,直指御風。
御風擊出一縷真氣封住了她的穴道,轉瞬手朝向鳳椅的扶手。
耀目的光芒一閃,扶手上高揚的鳳首咔一聲響動,椅子下面,有鎖鏈齒輪轉動的聲音傳來,那鳳椅背後,一整面鳳唳九天的浮雕側轉過去。
御穹迅速衝進去,暗室內被銬在牆壁上的人,都已被折磨地不成人形。
所幸安鳳歸以他們爲籌碼交換皇權,並沒有殺了他們。
他意外地發現,這裡面,不只是有南宮恪,蘇錦煜,軒轅玖這三位可威脅三國的籌碼。
還有蘇現,蘇妍珍,御胭媚,以及御藍斯的八位寒影統領,而寒冽也在其中。
安鳳歸果然心思縝密,她定是擔心,收取天下之後,也難收莫黎城,才留得寒影護衛的八位統領,以方便掌控莫黎城的軍權。
要從這鎮守了幾十萬大軍的馭獸絕宮衝出去,也不可能全部把他們帶出去。
他走到南宮恪面前,捧住他的臉,不敢相信,這白髮滄桑,虛弱如老人的男子,是自己的親骨肉。
他顫抖著手,拍了拍他的臉,南宮恪只是勉強睜開眼睛。
“父皇……兒臣一定是又做夢……兒臣夢到了母妃……”
“恪兒……恪兒……”
御穹見兒子沒了反應,心疼地眼眶灼紅。
他忙從密室內出來,對御風說道,“他們走不了,恐怕已三日未進食,尤其是恪兒,錦煜和軒轅玖,他們都被廢了武功,受了內傷,看那樣子,也是中了阻止痊癒的劇毒,已經奄奄一息。”
“穹,你讓開那邊,我給他們療傷。”
“是!”御穹忙衝到殿門口那邊當著,防護萬一。
安鳳歸見御風的視線,在自己和珈玉妃之間陰沉流
轉,不敢再遲疑,對外面的護衛下令。
“都愣著幹什麼?給本尊殺!”
然而,那羣護衛卻尚未來得及出手,就被一道金甲身影呼嘯突襲,頭顱一顆顆墜地……
那金甲身影在門檻內,倏然停止。
正是手持龍鰭長劍的御藍斯,他的背上,還格格不入地揹著一個大包袱。
那包袱正是他出徵時,錦璃給他帶著的。
衝出這馭獸絕宮,還有大片沙漠等著他們,所以,他得多帶些吃得喝得,免得到時體力不濟。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他家王妃想得周到,不管去哪兒,帶著個包袱,總是好的。
而同時,御風則雙掌齊發,猙獰地利爪瞬間迸射出兩股真氣,吸納了珈玉妃和安鳳歸的力量,轉輸入了密室之內。
她們的萬年之力,平分到了密室內的幾個重傷之人的身上。
珈玉妃和安鳳歸倒地不起,一如御尊的死狀。
而南宮恪等人則瞬間飛身出來,御藍斯忙扯下地上吸血鬼的黑披風,上前分給他們。
見南宮恪的銀髮變成了栗色,他驚喜地看向御風,忙跪下,“多謝皇叔祖賜予恪如此神力!”
南宮恪卻是這才發現,自己與從前不同,他拉住垂在肩側的髮絲看了看,忙在御藍斯身後跪下。
不只是南宮恪,蘇錦煜和軒轅玖等人,甚至連小小人類蘇妍珍也是如此,感覺氣海之內溢滿了神秘的力量,整個人似脫胎換骨一般。
御風命令他們起身,瞬間將一股力量灌入御藍斯體內。
“我素來公允,有你弟弟的,也少不了你的。這五千年神力,贈於你!”
御藍斯來不及拒絕,那神力已然灌入體內。
一行人瞬間衝出馭獸絕宮大門,後面兇猛的惡獸亦是行動詭速。
顯然,他們已習慣了沙漠的荒寂與殘酷,竟是在狂沙中也能緊追不捨。
馭獸絕宮內,轟然的爆炸聲傳來。
那屹立萬年之久,富麗輝煌的地下宮殿,頃刻間崩塌下陷,連帶著御尊,安鳳歸,珈玉妃永遠的埋入了黃沙下。
沒有人發現,有一個身影隨著惡獸羣,出了地宮的大門往西邊逃去了,是——御月崖。
逃出大門的惡獸,少說也有數萬只……
御藍斯等人,與半空裡邊飛,邊殺,邊逃,那些惡獸卻兇猛異常,被打倒受傷的,瞬間便痊癒又緊追狂奔。
御藍斯飛身到御穹身邊,“父皇,我們不能飛出沙漠,否則,這些惡獸引出沙漠,咬了人類後果不堪設想。”
御穹點頭,卻不經意地發現,前面涌來了千軍萬馬,而領首在前的一個統領,正在揮手那姿態,那舉動,分明是女子。
“溟兒?朕沒有感覺出錯吧?那是……錦璃?”
御藍斯感覺到女兒的牽引,震驚循著父親的視線看去。
“蘇錦璃!她竟然……”真的是她?!
她瘋了!軒轅蒼竟也陪著她發瘋?!
這種感覺,該死的……甜極,卻也痛極。
他娶她是想給她幸福,並不是讓她這樣冒險的!
眼見著獸羣衝向狼族軍隊,御藍斯忙命令,“錦煜,蘇現,你們去左邊,寒冽,軒轅玖,你們去右邊,翱王,父皇,你們去後方,務必要在一個時辰內,把這些畜牲全部殺掉!”
於是,幾個人分頭行動,與軒轅蒼帶領的狼族大軍,呈包圍之勢,讓瘋狂的獸羣無路可逃。
御風與半空真氣橫掃,地上惡獸死傷大片。
他忍不住問御穹,“溟兒時常這樣以下犯上地命令你?”
御穹搖頭失笑,“不常,不過他遇到錦璃就……容易亂了分寸!”
御風恍然挑眉,看向御藍斯,就見他氣勢洶洶地衝到了錦璃面前去,那小女子可要倒黴了!
“蘇錦璃,你瘋了!你竟然帶著本王的女兒到沙漠裡來冒險?!”
“阿溟……”她眼眶灼紅,眼前模糊,不敢確定,這男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夫君。
他停在馬前,俊顏怒火狂熾,勢不可擋。“誰準你這樣做的?嗯?”
“我……”
“你這樣任性,不只害女兒受苦,也害本王擔心,害皇祖母和父皇擔心!兩個兒子不知要多傷心?!”
他口氣兇悍地不容辯駁,然而,看著她一身狼族公主的金甲,英氣驚豔,縱然滿臉黃沙,那眼睛亦是清亮如水……心裡就暖得彷彿塞滿了烈烈暖陽,光芒耀目得從體內迸射出來。
狼族大軍,生生被這磐石一樣的男子,分流開去。
錦璃勒住馬繮繩,端坐在馬背上,窘迫得不敢再吭聲。
她抹掉眼淚,巴巴地望著展翼騰飛於半空的男子,心裡酸楚而狂喜……百感交集。
見他翅膀完好,腿腳完好,眼淚就氾濫成災,
止也止不住。
“阿溟,你別兇我!”
她委屈地嘟起脣,一路上隱忍苦痛,艱險,疲累,在這一刻就崩塌了,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還好意思哭?”
“我不冒險,對不起你御藍斯!”
“我不需要你對得起!”
“是呀,你在那宮裡有了別的美人吧?”
“你還有理狡辯?!”
她沒了法子,拿水汪汪的淚眼瞪著他鐵青的俊顏,就……靈機一動。
“哎呀……我好頭暈呀!一定是路上動了胎氣!”
然後,英氣逼人的公主殿下就嬌弱無力地,狡猾地,很順溜地,要摔下馬來……
她就成功地……摔在了那……緊張衝上前的男子懷裡。
纖柔的手臂如獲至寶地,緊緊環住他堅實的腰際,仰著臉兒,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接著我!”
他哭笑不得,俯首以額頭碰了碰她漂亮的金甲頭盔,寵溺斥道,“臭美!”
涕淚混了黃沙,糊在臉上,他竟不嫌髒俯首一吻,印在她脣上。
“蘇錦璃,謝謝你!”
他口氣鄭重,眸光清亮星,俯視著她,視線如手,溫柔撫著她的眉,眼,鼻,脣……瞬間,怒火煙消雲散,只剩了疼惜,思戀,與快要溢出心口的愛戀。
她赧然紅了臉,雖然被他看得不自在,還是仰著臉兒,迎視著他。
“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當初在玉鱗江上救了本王,也謝謝你來本王身邊。”
若非她在他心裡頑固地盤踞著,他不知自己能否在墜崖和多番折磨之下活下來。
她客氣地笑道,“夫君,不客氣!”
四周戰事狂烈,黃沙漫天,已然是天崩地裂。
她卻清甜地揚著脣角,難抑狂喜緊抱著他,臉兒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穩健的心跳,兀自安然幸福。
長途跋涉,揮兵至此,就爲他!
現在,她蘇錦璃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