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明澤和明部長帶著禮物,一早從縣城出發,來吳家大院送例禮。午時前,明澤和明部長到了大院,汪叔叫人把明部長帶來的禮物放進了倉庫,明部長隨二老爺在圓廳裡落坐。明澤給二老爺行過禮後,就去了明蘭的廂房。
子云、吳絹、夏潔、明蘭正圍坐在碳火爐旁說話,明澤一進來,就拿出兩封信,一封給了明蘭,一封給了吳絹,說:“樑丘航說,他怕信到的時候你已經回大院過年了,所以就託我轉交給你?!?
聽說是樑丘航的信,吳絹伸手接過信的那一刻,心裡還是很激動。沒多久吳辛也來了,對著房間裡圍坐一圈的人說:“原來你們都在三嬸這兒呢?也不叫上我,要不是看見明外公在圓廳跟祖父說話,我都不知道明澤舅舅你來了?!?
夏潔說:“我們在說女兒家的事,你也想聽嗎?”
“哦,這是沒我什麼事,不過明澤舅舅能聽,那我應該也可以聽吧?!眳切涟徇^一把椅子,坐在明澤旁邊。
“辛兒,我正有事要問你呢,還有五個月就要考試了,決定報考哪所學校了嗎?”明澤問
“早想好了,就直奔上海聖約翰大學而去,到時候我再申請出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志向!樑丘航說過,辛兒將來定是國之棟樑,加油!辛兒。”
“樑丘大哥他過獎了,這多半也有你們的影響,你們都是我應該學習的榜樣?!?
明蘭打斷明澤和吳辛,說:“祖母沒能親眼看到絹兒和樑丘航成親,沒能看到辛兒出人頭地,就那麼突然走了。祖母一走,家裡冷清了不少?!?
突然提到劉祖奶奶,吳絹抑制不住潸然淚下,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或多或少想念劉祖奶奶,尤其是在過年的時候,那種感覺不僅僅是家裡少了一個人。劉祖奶奶的長者風範、慈祥笑容,就像是吳家大院裡的魂,是兒孫們的精神依賴。她在世時,從外歸家的孩子回到大院,進門首先找的第一個人一定是劉祖奶奶,彷彿看到了劉祖奶奶,纔是真的回到了家。一家人圍著她談笑風生的那種滿足和幸福,真是無以言表!
夏潔摟著吳絹,試圖給她安慰。明澤說:“祖母不在,家裡的確冷清了許多,我們都別太傷感了,每個人最終都要塵歸黃土,更何況祖母已是八十七歲高齡了。”
吳絹握著樑丘航的信,回到房間迫不急待把它拆開來。信寫得不長,吳絹看得卻是淚眼婆娑:
“絹兒,時間從初秋來到深冬,分別已是五月有餘,卻感覺時間是這般漫長!陣地前方鬼子的炮彈,也會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和彷徨,這樣充滿未知和艱辛的漫長日子,足以打垮我所有看似堅強的意志,唯有想到你,在這硝煙彌煙的戰場上,我的心才能得於平靜。絹兒,謝謝你!
前幾天收到了陳叔叔的來信,陳叔叔在信上說,玉珠回到家後,雖也哭鬧了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候她難免會想到那些傷痛,而
徹夜難眠。但最近她已經好很多了,不再一個人坐著發呆,不再整夜睡不著覺了。也唯有換個環境,有親情的眷顧和撫慰,玉珠才能恢復才能堅強起來,看到陳叔叔的信,我也總算踏實許多了?!?
合上信,吳絹一顆懸著許久的心也同樣踏實不少。陳玉珠總算慢慢好起來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不管自己與樑丘航的將來會怎樣,至少她和樑丘航的心裡不用背上那麼沉重的‘責任’包袱了。
時間一晃到了七月升學考試的時間,考完試後就是長假期。假期裡的吳絹繼續寫她的小說,偶爾練練書法。她的房間有一個裝書的櫃子,裡面除了書,還裝有她的書法手稿和小說手稿、以及其它種種隨筆手稿,另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樑丘航寫給的信。夏潔除了看看書,閒餘時跟著二太太和吳絹的母親學做細工。
吳絹發現,假期裡閒下來的夏潔,偶爾就一個人坐在窗臺前發呆,眼睛裡充滿了憂鬱。吳絹猜想夏潔應該是想家了,必竟她近兩年沒回過家了,不如趁著假期,陪夏潔回家一趟,去看看陳叔,也祭拜一下夏家叔父叔母。
夏潔聽吳絹說要陪她回家,對吳絹說:“我也十分想回去,可是一想到要見到二姨娘,我心裡就有些發怵;再說這麼遠的路,家裡會不會不讓我們去?”
“有我陪著你呢,不必害怕。再說洵城一百幾十裡遠的地方都去了,你家離這兒還不足百里呢。祖父應該會叫大牛哥和良子,或者小伍陪我們一起去,有大牛哥他們一同去,路上不會有什麼事的。只是你看起來心事重重,不僅僅是因爲二姨娘吧?是不是陳叔在信裡說什麼了?”
“還不是小勝的事,陳叔在信裡說,二姨娘把小勝寵得都不成樣了,他不肯讀書,不懂禮貌,十足一個紈絝子弟的苗頭。我是想,我父親要是知道了該有多難過啊。”
“好了,你不要操那麼多心了,小勝是好是壞自有他的人生方向和道路。我們回去看看陳叔,再去祭拜一下伯父伯母,住兩天就回來,好不好?”吳絹搖晃著夏潔的手說。
兩天後的一早,吳絹和夏潔、大牛、阿月一行四個人坐著馬車往夏家去,傍晚天快黑的時候纔來到夏家的大門外。一座比較排場的院落,格局跟吳家大院很相似,房屋前面是院子,院落中間的樓閣也是上下兩層,有大小的廂房和堂廳;後有倉庫和廚房,最後面則是個小院子。雖比吳家大院小得多,但也是一座標準的江南庭院。
工人領著吳絹和夏潔來到客廳落坐,不一會兒,就聽見側門的迴廊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哎呀小潔,你總算是回來了?”緊接著,一個三十幾歲,打扮得有些‘妖豔’的女人邁過門檻走進堂廳,徑直走到夏潔身邊,拉著夏潔的手說:“小潔,你終於肯回家了,你知道嗎?你這麼久不回家都把我們擔心死了,生怕你在外面受苦。”
夏潔用力把手抽出來,笑著說:“二姨娘,你和小勝都還好吧?”
原來進來的女人就是夏家的二姨娘,吳絹仔細看了兩眼,除了裝扮有些濃豔,她的模樣實在有點讓人過目即忘。
夏姨娘說:“都好都好,小勝還經常記著姐姐呢,就是老不肯上學,真是愁死人了,你回來就好了,可以幫我管管他?!?
夏潔打斷夏姨娘的話,說:“二姨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學吳絹,這兩位分別是大牛哥和阿月。”
夏姨娘的目光轉向吳絹,走到吳絹身邊又拉著吳絹的手說:“哎喲,這姑娘長得這麼標緻、這麼水靈,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吳小姐就把這當成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吳絹被夏姨娘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剛好這時,陳叔從外面走進來,說:“小潔,絹姑娘,趕了大半天的路累壞了吧,你們先去樓上休息一會兒吧。”
吳絹和夏潔逃似地跟著陳叔出了客廳,來到樓上的廂房外,女傭正在給夏潔和吳絹收拾房間。陳叔說:“小潔,你們先休息一下。絹姑娘,你的房間就在隔壁,已經收拾好了。”
吳絹說:“陳叔,不用爲我另備房間了,晚上我跟小潔一起睡,麻煩您幫大牛哥和阿月他們準備一下住的地方。”
“那好吧,房間也備著,你隨時都可以過去住。大牛和阿月就住我隔壁吧?!?
吳絹說:“給您添麻煩了,陳叔?!?
“不麻煩!你們能陪小潔回家來,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夏潔說:“陳叔,謝謝您剛纔及時爲我們解圍?!?
“二姨娘的脾性我們都知道,她要言詞不當,你們就當沒聽見,忍忍就過去了,好不好?”
吃飯的時候女傭來叫吳絹和夏潔,當她們來到樓下餐廳時,夏姨娘和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已經坐上了餐桌,男孩正在把桌上的肉、雞湯都往自己的碗裡夾,吃相十分不雅。
夏姨娘站起身笑著說:“你們來了,快坐下吃飯吧。小勝說他餓了,我就讓他先吃一些墊墊底,你們不介意吧?”
吳絹也笑著說:“沒關係?!?
小勝邊嚼著嘴裡的食物,邊對夏潔說:“你怎麼回來了?我媽說你不會再回來了,以後夏家的財產都是我的了,你回來是不是想跟我搶財產???”
空氣瞬間凝住、尷尬了,夏姨娘立馬搶過小勝的話,說:“小勝,不許胡說,這是你姐姐,不能這樣跟姐姐說話?!?
吳絹拉著明顯有些氣惱的夏潔在桌子邊坐下,對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吳絹笑著對夏姨娘說:“原來這就是小潔的弟弟,總聽小潔說她有個弟弟,小勝說話還真是直爽!”
站在一旁的陳叔說:“對,這就是小潔的弟弟小勝,小勝,這位是吳絹姐姐,你就稱她絹姐姐吧。”小勝頭也不擡,繼續把頭埋進他面前的飯碗裡,大塊朵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