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熊雖然選擇相信夫人,願意捨命追隨夫人,與夫人共進退,但是,心底任然覺得這個計劃太過瘋狂,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恩人一雙兒女依靠何人呢!
一路上忍耐再忍耐,及至回了客棧,最終沒忍住,叩見賈敏,勸道:“夫人,小人覺得這個法子太過冒險,您即便進得去,也不見得能夠近得了皇帝,況且皇上祭祀奉先殿,必定是重重侍衛防護,或者不等您揭露忠順王罪行,已經被亂箭齊發了?!?
賈敏纔不會傻呵呵當面揭穿忠順親王,不說她有無說話機會,直說她這樣以民告官,已然身有罪過,這樣案例是先打四十大板,再上公堂。如果要見皇帝告御狀,還要先滾了釘板,等她九死一生確定了告狀資格,只怕忠順王已經想好了千百個誅殺她的藉口了。
賈敏纔不會幹這中勞民傷財賠錢買賣呢。她要的是將忠順王忤逆之罪誇大千萬倍呈現在當著皇帝,當著衆百官面前。
讓皇家列祖列宗當著百官之面轟然塌陷,這樣子纔有轟動效果,纔會激起百官憤怒,也才能把皇帝將住,使他縱有寬恕之意,也不得不揮淚斬馬謖!
賈敏對此很有信心,她已然練成飛花逐葉之功,且她昨晚依然進宮,將那根蟲蛀的房樑用內力震斷芯子。今日她只需在供奉三牲之時,飛花一片,三分內裡出去,便可讓奉先殿房樑坍塌。賈敏計劃是,不僅要讓當面掀翻皇家列祖列宗牌位,還要讓皇帝嚇得七葷八素。最好是掛點小彩就更好了。
這樣一來,忠順王修繕弄鬼的事情便會曝光與太陽之下,毀壞祖廟,不敬祖宗,驚擾祖宗,驚嚇皇帝,任是那一頂罪責壓下去,忠順王也扛不起!
如今四罪齊發,還不死麼!
想至此處,賈敏似乎瞧見了忠順王面上死灰之色,心情頓時爽朗起來。賈敏閒閒飲口茶:“安心吧,忠順王在劫難逃!”
賈敏越是悠閒,武熊越是發急,他只道賈敏是要告御狀:“即便成了,忠順王必定要喊冤,聖上也必定要追究您的身份來歷,那總管貪財之人,未必靠得?。》蛉耍爩傧乱痪鋭?,報仇機會多得是,爲了忠順王那個卑鄙狗賊搭上性命實在犯不著。再者,您不替自己著想,也要多想想少爺與小姐?。 ?
擱以往,遇見這種扯後腿熊包犢子,李莫愁直接抽人了!
而今李莫愁經歷數世磨礪,已經能夠心平氣和換位思考,武熊這些年來不離不棄守護,賈敏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李莫愁一貫孤傲,最不喜愛蠢笨之人,對於武熊雖不至於翻臉,卻是冷了臉:“我又不刺王殺駕,怕什麼?至於那總管老兒,他若供出我,他自己個能脫得干係?”
武熊見賈敏心意已定,頓時堅定了心性,罷了,今日就把一命還給恩公吧,因跪下磕頭:“夫人執意如此,屬下不再勸了,屬下無牽無掛,孑然一身,只求夫人把這個機會讓與屬下,讓屬下替您走這一趟??!”
武熊這話已經是殺身成仁的承諾了。
賈敏雖不至讓他送死,卻是心生感佩,領了他的情誼。遂將手一擡:“你有這話,說明老爺沒有看錯你,起來說話吧!”待他起身,賈敏緩和了語氣道:“我的命貴重,你的命也不賤,犯不著填那忠順王賤坑。至於事後脫身,你不用擔憂。聖上早就想要收拾他那些刺頭兄弟了,如今我就送給一個藉口,他感激還來不及呢,豈會多生枝葉!”
“再者,我並非告御狀,我只是要讓忠順王大不敬之罪當面呈現給皇帝!”
武熊搖頭:“這何其艱難!”
賈敏淺笑。爲了讓武熊心服口服,賈敏隨手拈起杯中一片茶葉,全身內裡歸於指尖,來至窗前,揚手飛射,院中供給販夫走卒所用松木長桌便在一陣咣噹聲中向著一邊歪斜在地上。
武熊瞅著滿地碗碟,面色大變,卻聽得樓下小二跟客人拉拉扯扯 ,紛紛擾擾。
小二道:“你壓塌了店裡條桌,你得賠!“
客人一啐:“我呸,借你桌子歇腳吃飯付了銀錢的,如今摔壞了碗碟撒了飯菜,你們的賠償咱們纔是!“
小二客人糾纏不輕,都道自己有理。卻把武熊驚得目瞪口呆,他看看賈敏再看看院中忽然粉碎委地的桌腿,啞聲道:“茶葉之功?”
賈敏額首。
武熊,目瞪口呆,傻愣了片刻,這丫納頭就拜倒了,狗爬一般一頭點地,虔誠磕頭:“求夫人恩典,屬下願意拜入夫人門下!”
李莫愁一愣,除了作爲晴雯那一輩子,李莫愁從來沒有收過徒弟,更別說男徒弟了。瞬間,賈敏腦海中劃過楊過身影。只是,武熊豈能比得了楊過?
且如今李莫愁心中已經被林如海填滿,任誰是玉樹臨風,還是王侯將相,在賈敏眼中無異泥土。瞅著武熊,賈敏心思從林如海想到青玉,林如??粗辛宋湫懿拍芘c忠貞方纔放在身邊做幫手,青玉要繼承林如海衣鉢,更需要有人扶持。
自己雖然一身功力,卻不知道能護佑青玉多久。或許那一日睡醒了,就成了別人了。
青玉年幼無人幫助必定舉步維艱,必須要替青玉留下幾個可用之人才成!
武熊人品武功俱佳,林家有恩於他,服侍少主,理所應當。只是奴大欺主,青玉年幼,要如何讓他臣服於青玉呢?
沉吟半晌,賈敏方道:“內家功夫講究根骨,且我這功夫叫做玉|女|心經,只適合女子修煉。且男女有別,我不可能教你!”
武熊頓時傻呆了,他以爲夫人修習必定是榮公祖傳工夫,只要拜入門下便可修煉。
李莫愁打定主要要把他留給青玉爲臂膀,遂道:“我雖不能親手教導與你,我手裡卻有一部適合男子修煉輕功心法登雲梯,等報了這大仇,我將心法贈送與你,你自己修煉,成不成的看天意!“
登雲梯?
這可是武當張三豐所創輕功,已經失傳幾百年了。
練成此功,必定獨步天下!
武熊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般造化,頓時涕淚縱橫,納頭再拜:“老爺當年對屬下有救命之恩,夫人如今對武熊有再造之恩,老爺夫人如同再生父母,武熊這一輩子必定忠心不二追隨夫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賈敏擺手:“次功法我已經教授我兒青玉,我會令他轉教與你,以報答你替他報了殺父之仇!我不收弟子,師徒什麼不必再論!”
武熊心中發愣,讓青玉少爺教導自己,自己豈不是成了青玉少爺徒弟?瞬間有歡喜起來,青玉少爺年歲雖小,卻是列侯子弟,書香世家,自己這個草莽之輩能拜入門下已經是八輩子燒了高香了。
這一來,夫人便是祖師奶奶,武熊納頭再拜,三拜九叩之後方纔去了。
賈敏見武熊如此慎重,祖師爺一般叩拜自己,難道要把青玉當師傅。頓時樂了!
這小子大有周伯通的風骨!
賈敏因爲報仇在即緊張心情稍稍舒緩!
這日起,賈敏每晚都會潛伏與客棧後面小山坡上,苦練飛花逐葉之功,務必一擊而中!
隔日傍晚,武熊將十隻精挑細選羊羔運至租賃民居之中。
當日傍晚,都察院左都御史房中忽然被人投進一大大錦囊,左都御史沈培英觀閱之後大笑三聲:“好好好,天助沈某成功勞!”
沈培英心裡只要樂開花,這一回自己督察院主官跑不了了!
翌日四更剛過,李莫愁便離開了客棧,趕著羊羔去了皇宮後門等候。錢總管倒也守信,李莫愁遞上腰牌,名喚小喜子的太監便上前來了:“你是城外喬家莊的喬老頭孫子吧,羊羔鮮活吧?”
武熊忙著捱上前去,與小喜子拉手之時,一疊銀票便過了手:“當然鮮活了,不說錢公公面子,咱們日後還做不做生意呢?豈敢馬虎錢公公差事?”
小喜子摸摸銀票,有三四張,最少也是二百銀子,頓時笑瞇了眼:“這話實在,進去吧!”
武熊也想跟著進門,卻被小喜子伸手一攔:“規矩不能破,一塊腰牌只能進去一人!”
賈敏暗暗瞪了武熊一眼,責令他不許節外生枝。武熊只得眼巴巴瞅著夫人獨身涉險而去。雖知夫人工夫了得,心裡依舊貓爪一般焦躁!
這日上午,聖上帶領文武百官祭祀奉先殿。上三牲,瓜果點心一百零八道。聖上手持三根清香,帶領文武百官虔誠跪拜叩首之際,奉先殿正中房樑忽然猶如戳破的粉面口袋一般,‘噗嗤’一聲碎裂了。
百官正在虔誠磕頭稟告,誰也沒有在意這細微聲響。
守殿將軍卻是瞧得真真的,乍見房樑直奔聖上腦袋,他兔起鶻落之間,將聖上一個虎抱,護在身下,自己生生承受房樑重擊,當場一口鮮血噴射而出,此刻方纔有了閒暇驚呼嚎叫:“救駕?。 ?
一時間驚叫四起:“有刺客!”
“護駕啊!”
“保護皇上!”
一衆文武如臨大敵,拱衛者皇帝退出奉先殿。
聖上雖被護住,卻被血水噴了一身,落了滿頭木屑,驚怒交加:“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統領匍匐告罪:“陛下贖罪,屬下已經查清,並非刺客潛入,卻是奉先殿最大那根房樑斷裂了,半根砸在護衛背上,半根砸了列位先皇牌位,香堂損毀,牌位散落一地!“
竟然被人砸了祖宗,此乃奇恥大辱!
皇帝因此大怒,虎目圓瞪:“忠順王何在?”
忠順王被突發變故嚇傻了,卻也知道今日罪過大發了,弄不好就是滿門抄斬了,當即一個嘴啃地趴在地上直顫抖:“臣弟,臣弟也不知情???皇兄明察!”
聖上怒極而笑:“你奉旨主持修繕祖廟,竟然敢說不知道?你想欺君不成?”
忠順王聞言渾身哆嗦:“臣弟焉敢,皇兄,聖上您明察?。 备绺缫膊桓液傲?,改口稱呼升上了!忠順王爺此刻無比希望聖上無比聖明一回,他是撈了銀子,卻是仔仔細細檢查過了,房樑即便有些蟲眼,也不至於當場塌陷啊。遂又磕頭如搗生生喊冤:“這是有人要陷害本王,聖上要相信臣弟??!”
皇帝高舉奉先殿外鑾駕之上,大聲斥責:“工部,禮部,去給我查,奉先殿爲何忽然塌頂,立即查清報我!”
工部禮部官員被點名,一個個心裡哆嗦嘴發苦,忠順王可是太上皇的老萊子心尖子,誰若整垮了忠順王,這輩子且別想再混官場了。
林如海便是跟忠順王作對榜樣!那林如海還只是整垮了忠順王的朋黨爪牙,如今卻是忠順王本人啊,誰能落下好呢!想一想就雙眼發黑!
只是聖上金口玉言,須臾定人生死,左右是個死,且活一刻是一刻吧。畢竟太上皇活不過今上,只要逃出一命,他日未必沒有東山再起之時。是故,二部官員只得戰戰兢兢接下差事。
賈敏跟著一衆御膳房太監遠遠跪在奉先殿院牆跟下,瞅著工部郎中賈政抖抖索索,心裡只是暢快。
哈!
賣了妹夫之命求榮的熊包,這會子輪到自己頭上了,這纔是現世報!
枉費林如海看在親情替他們還了欠債三十萬,真正喂不飽的白眼狼!
工部尚書很快找出房樑斷裂原因,房樑斷裂不忿被蟲蛀腐朽,故而斷裂。
聖上聞報差點把鼻子氣歪,厲聲呵斥道:“戶部尚書熊一鳴何在?朕命你們劃撥白銀五十萬用於修繕皇宮,爾等竟敢遵聖命,該當何罪?”
吏部尚書豈敢剋扣忠順王爺銀子,即可出班回稟:“回稟聖上,旨到之日,臣便將白銀五十萬兩悉數劃撥給工部,臣有工部王尚書親筆簽收憑據,上頭簽收金額,簽收人名諱印章無一疑缺漏。
言罷呈上簽收賬簿與憑條。
聖上隨即怒瞪工部尚書。
工部尚書渾身顫抖出列:“回稟聖上,所有銀錢微臣並未過手,轉手便交給了主管修繕皇宮欽差大人忠順王爺,微臣並未節留絲毫!微臣這裡也有王府長史簽收憑據!”
皇上這回不敢了,厲聲呵斥:“欽差大人主管監督,罪責難逃,你這個工部尚書既然不能略盡其責,要來何用?”
工部尚書顫抖委地,雙手摘下官帽磕頭如搗:“罪臣萬死!”
聖上怒喝:“工部尚書王祥遠玩忽職守,致使宗廟坍塌,驚擾歷代先祖英靈,實乃大不敬,最在十惡,來人,摘了他的官帽,拔了他的蟒袍玉帶,打入死牢,三司連夜會審定罪,明日午時三刻午門問斬!所有官員一起道場觀刑,膽敢違命者,與死囚同罪!”
百官齊齊叩首:“臣等遵命!”
聖上又道:“所有參與修繕奉先殿之官員,不論大小,一律革職查辦,押解進京,由三司會生審驗定罪!”
左都御史出列參奏:“啓奏皇上,微臣有本啓奏!”
聖上一看是都察院之人,還道是他們又要說教自己,頓時怒氣衝衝:“何事?”
沈培英也不計較聖上震怒,上前磕頭,雙手舉過頭頂:“微臣要參奏督察院院使王子騰欺君罔上之罪,微臣有證據,王子騰利用督查院使只便利,偷偷壓下了前江南巡撫吳德良勾結中順王府貪贓枉法之罪證!”
皇帝聞言騰起起身:“此言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