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奪舍六之賈敏
且說林如海這邊合著一棒子臭皮匠也悟出了原始卷宗重要性,遂領著一般子親衛殺到府衙卷宗庫房,逐一翻找三十年前原始卷宗,只折騰的一個個灰老鼠似的卻毫無所獲。正在沮喪呢,結果他老婆這便已經不聲不響替他把卷宗找回來了。
林如海大喜,擲地有聲跟金婉作保,“姑娘放心,聖上必定會還金家公道,甄吳兩家擬定要償還你金家血債,”
金婉一笑,她不敢獨自居功,遂一福身,道,“此事全仗夫人點撥幫襯,否則金家冤魂要再添一筆!”
林如海手舞足蹈,回的家去,差點沒把夫人賈敏抱起飛旋子,他是打了這個主意,不過賈敏身手敏捷,軟綿綿,滑溜溜竟然掙脫出去了,林如海這個老手竟然沒摟住。
且是林如海一抱失手,絲毫不惱,就收抱拳,對著賈敏拱手作揖唱個喏,笑得春風得意,與有榮焉:“如此聰慧能幹,不愧是我林如海夫人!”
你道林如海爲何這般高興呢,他下江南來任這個巡鹽使,原本就是替聖上奪權抓錢來的,但是,甄家盤踞江南多年,上頭連著吳巡撫,吳巡撫上頭有京都的王爺,聖上無從下手。這一回甄家栽了,甄家在江南勢利必定連根拔起。陷害金家吳家是主謀,只要這邊甄家這供狀一畫,吳巡撫這官兒也做到頭了。
京都仁親王,忠義郡王就是靠著吳巡撫跟甄家控制江南,這一次一體倒了。聖上夢寐欲求江蘇這個錢籃子,這次真正被聖上握在手心裡了。
今後江蘇這一塊真正是聖上說了算。
聖上必定十分高興,林如海來江南的任務計算完成了。
論功行賞,林如海只是想進京做個閒官,聖上必定會滿足。揚州這個地方,林如海不想呆的太久。
自從那一次賈敏青玉差點被孫家害了,林如海至今後怕,功利心也淡然了,高官厚祿,也要有命享用才成!
金婉尋回來案卷非同小可,這份原始卷宗,詳細記錄了當初案發始末。金大儒不過是爲了難以負荷苛捐雜稅百姓抱個不平,替自己家鄉父老秉筆直言,指責當時縣官甄老太爺不該不顧百姓死活。請求朝廷這一方被欺壓的活不下去百姓做主。
甄老太爺害怕事情鬧大,有礙自己前程,遂讓自己長子帶了大筆銀子出面斡旋,去走當時吳知府門路。結果,這甄家長子任務完成的很好,不僅門路走通了,還順手把吳家正在思|春想男人浪蕩小姐給睡了個稀里嘩啦,連帶著孫子也懷上了。
吳家甄家這下成了蛇鼠一窩親了,金大儒爲民請願,則變成了書寫反詩,意圖顛覆朝廷的反賊了。其心可誅,當時皇上,如今太上皇下命金家滿門抄斬!
抄斬令被當時吳知府這個卑鄙小人,爲了諂媚聖上,無所不用其極,無限度擴大牽連範疇,最後竟然將金大儒妻族父族一起誅滅。不算官賣婦孺,光是斬首男丁便有一百零九人。充軍發配的婦孺嬰孩,累及不下千餘人!
這樣的殺父滅家之仇人,竟然哄騙身陷教坊金小姐**於他,以身伺敵寇,這叫金小姐如何不恨?叫金婉如何不恨?
即便是官場中人也是無人不憎恨這個姓吳狗官,只是聖上擡舉他,別人也只要咬牙恨一恨罷了。
如今得了證據,當然衆人一起剷平之!
林如海會同朝廷欽差,連夜重審甄家父子,鐵證如山,不容抵賴,甄家父子們知道大勢已去,再無之前頑固,精神一下子就跨了,欽差大人問什麼就說什麼,只求速死。
甄家父子認罪畫押,金家冤枉洗清了。只是當初吳知府如今已經成了江蘇巡撫,總領一省,坐鎮一方。關礙重大,莫說林如海,就是欽差大人也不敢善專。
當初文字獄牽扯人實在太多了,問斬人犯,劊子手的砍刀都砍缺了口,民憤極大,舉國轟動。
如今竟然翻過了,按照誣告反坐,尤氏許多人腦袋要搬家。且這中間挨著太上皇,三十年前,太上皇硃筆欽點斬立決!
欽差大人與林如海這邊設計軟禁了吳巡撫,一邊卻聯名上了奏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結果很讓人欣慰,太上皇心裡雖然不舒服,卻是難得聖明,金大儒一案平反昭雪。
甄家吳傢俱是滿門獲罪,男丁膝蓋以上全部問斬。膝蓋以下男丁,發放邊疆軍中爲奴,遇赦不赦。
女眷則是一體官賣。
甄家老太太旨到之日驚懼而死,餘下甄上至甄大太太,下至五歲小孫女兒一體官賣爲奴。
這樣發落卻是太上皇仁慈之故。否則,按照誣告反坐,甄家前後便犯了三款大罪,第一科舉舞弊,謊言欺君一條罪,誣告金大儒謀逆反坐也是謀反,且致死金家百餘口,公平的話就應該甄家吳家也死百餘口。這三罪並罰,可以把甄家滅族也不冤枉了。
如今甄家宗族安然無恙,甄應嘉這一支還有三個孫子活命,雖然是奴才了,總是留了後了。當然能不能長大就是兩說了。
世人對女子總是苛刻些,金婉以子告父,身先有罪,雖然情有可諒,但是父族因她毀滅,父親因她而死,這在世人眼裡便是忤逆不祥之人。
金陵甄氏一族爲免受甄應嘉這一支牽連,在甄應嘉父子們定罪之後便將甄老太爺這一隻從宗族除名。對於讓甄家傾覆金婉。甄氏家族恨得要死,不是這個賤丫頭,甄氏宗族豈會失去吳巡撫這個大靠山,如今所有甄家在江南生意都是一落千丈,不是被牽連沒收充公,就是生意一落千丈。
甄家原本待選幾位初衷姑娘也被除名了,還有之前擊破門檻的媒人都退了信了。還有幾個訂了親姑娘也被退了親事。
整個甄氏家族風聲鶴唳,一落千丈。
這一切一切都是金婉害得,所以,甄氏族長決定,要把金婉關進家庵贖罪,不死不許出來。
金婉原本有遁入空門之意,倒也無所謂,只是她不想進入甄家家庵,任人搓圓搓扁,遂來請求賈敏,幫她作保,尋找一座庵堂修行。
李莫愁言辭拒絕了,說道:“你放心,我說了要讓你們甥舅團聚,必定做得到?!?
因爲金婉自京都回歸是巡鹽衙門兵丁護衛,甄家奈何不得,也不敢跟衙門兵差起衝突,遂派族長夫人以及幾位甄家老夫人帶著執事婆子上門拜訪賈敏,要求賈敏放人,金婉是甄家人,甄家執行家規。
甄家來勢洶洶,爲了製造聲勢,甚至收買了揚州城裡的街頭混混,住址一些幫閒到巡鹽衙門助威吶喊。
李莫愁萬馬軍中也敢橫衝直撞,榮寧來寧國府也是那在手心裡把玩人物,豈會在乎這些鄉下土著婆子,直接命人將她們打出府門。對於來幫閒的閒漢地痞,李莫愁原本要讓兵丁驅散,不服者拘押起來。卻是林管家說如今年下,見血不祥。再者,夫人沒有私自調兵權利。
“我不調兵!”李莫愁冷笑一聲下令:“傳令下去,凡衙門兵丁,府中護院,有一個算一個,夫人每人賞賜二兩銀子,若有人敢靠近衙門,或者叫囂滋事,給我用井水潑灑?!?
這個可以,只要不流血就成,林忠上快答應了:“是,老奴這就去吩咐!”
甄氏族人那裡見過這樣潑辣誥命夫人,族長夫人氣得發抖,衝上衙門高臺階,手指李莫愁恨道:“你你你仗勢欺人!”
“我可沒上甄家門庭呢!”李莫愁淡笑:“青櫻,吩咐廚房多燒沸水,若是有人膽敢衝擊衙門,沸水伺候。燙著一個,夫人賞銀十兩!””什麼?你這個“族長夫人聞言連滾帶爬滾下階梯,想罵不敢罵,想哭又覺得掉份兒。她可是一言九鼎的族長夫人??!
青櫻見那婆子一句話便嚇成這樣,忍著笑也答應一聲去了。
一時,衙門涌出來許多兵丁,一個個提著桶,擡著缸出來了。還有一羣丫頭婆子一個個拿著面盆葫蘆瓢也出來,虎視眈眈盯著街上一羣閒漢,只等夫人一聲令下,就要開潑了。
李莫愁身穿裘皮大氅,抱著手爐,丫頭打著金黃油紙傘,站在巡鹽衙門口,對著漫天飛雪,言笑盈盈下令:“衆人聽了,凡是潑中了一個,自己記下,完事了去賬房支銀子,林管家記住了,一個人一兩銀子。”
街頭閒漢地痞聞言一個個脖子發涼,奶奶的,天降大雪,滴水成冰,這娘們卻叫人用水潑他們,這不是要人命麼?
今日他們本是得了十兩銀子前來鬧事,說好了完事後還有一半銀子。卻沒說這般玩命啊,媽的鬼,不是說林大人不在家,林夫人是個菩薩心腸,好糊弄,且她一個婦人膽小怕事,肯定不敢出面,說不得還要拿了銀子打發自己,如今這婆娘不但出頭露面,還這般兇殘?還有這些衙門兵丁竟然真的聽信這個婦人之言?
這些人本來在城外天齊廟歇腳,雖是窮的叮噹響之人,卻也是惜命之人,那頭兒把一錠銀子拍在族長兒子手裡:“原物奉還,咱們福薄,您這銀子咱們消受不起!”
甄家老族長夫人方纔失去面子,一見幫閒鬧事兒的也不幹,退銀子要走,她可捨不得自己親生兒子被水潑,再不敢跟李莫愁硬碰,又見看熱鬧人多,遂想混淆黑白,博取大家同情,輸也輸得體面些。這老婆子故意顫顫巍巍,重重嗽了幾聲,這才指著李莫愁發恨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甄家以禮相待,所以纔派了我這個婦人前來跟你交涉,不想你竟然欺人至此?夫人雖然貴爲朝廷誥命,也不該干涉我甄氏一族處理家務事兒吧?我勸夫人還是把金婉這個孽障禍胎交換甄家,切莫因爲這個妖孽禍害毀了自己清譽!”
李莫愁冷笑:“我倒不知道,聖上都說她沒罪,怎麼你偏生要說有罪?難道聖上斷案不公?難道聖上不如你們甄家英明?”
此言一出,甄氏一族都傻愣了。族長夫人更是覺得今日丟盡了臉面,回去只怕再難服衆,一時又急又氣,又凍了這半日,仰頭就暈厥了。
今日甄家族長之子也來了,原本準備躲在母親身後撿了這個功勞,揚了自己威名,熟料卻碰見李莫愁這個硬茬子,根本不安整理出牌。他請來攪混水的閒漢也退後三丈之外,根本指望不上。
看來今日自己楊威不成,回去還要被人笑話,心裡想著,老子不過是來捉拿甄家叛逆禍害,跟你林家夫人有什麼相干,這般橫加干涉?
眼珠子一轉,他忽然冷笑起來:“哈,我知道了,前些日子揚州城傳得沸沸揚揚,林如海受用了金婉那個賤人,坐下醜事,你爲了掩蓋你夫君醜行,這才百般維護那個賤人,只怕那個賤人如今見不得人了。有本事,你把賤人叫出來,咱們當面對質!”
青櫻原本跟著賈敏,打理內宅府務有一套,卻是羞於見外人,如今跟著李莫愁一年,逐漸操練出來了,見那賊子滿嘴噴糞,從李莫愁後面閃出身來,衝著賊子一聲啐:“我呸,竟敢說甄家冤枉,朝廷之事也是你能妄議?我看你是彭祖吃砒霜,你找死!”
卻也有被林如海整慘了,巴不得林如海倒黴人家暗暗派了門人奴才前來探聽消息,此刻便躲在人後煽風點火:“這有罪沒罪咱們不知道,只是甄家人管甄家事兒總沒錯吧,林家人扣著甄家姑娘算什麼事兒?”
有人煽火就有人點火:“是啊,且這姑娘先前傳的沸沸揚揚收林大人寵愛人所共知,人家也不算是誣陷吧?”
“真是無私,就把姑娘叫出來大家看一看,果然是冰清玉潔,咱們都給林大人讚一聲好!”
李莫愁一聲嗤笑:“笑話,我林家問心無愧,倒是說話之人不知是哪位,既然理直氣壯質疑我家老爺,敢不敢站出來,讓大家瞧一瞧你的真面目?躲在陰暗角落調三窩四,煽風點火,豈是實正人君子所爲?”
稍待片刻,卻並無人上前,李莫愁哂笑:“噢,我知道了,這位必是與那甄吳同流合污之輩,吳家倒了,你們再不能指著他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故而,你們恨上咱們家老爺跟金姑娘,認爲金姑娘不該告狀,咱們家老爺不該替金姑娘做主,所以,你們是替吳巡撫,替甄家,鳴不平來了,是也不是?”
李莫愁六識過人,早瞧見了誰人推波助瀾,卻是不想點出來,故意指著一對看熱鬧百姓道:“大家讓讓,讓我瞅瞅誰人扇陰風呢?”
結果是前面人一閃,所有人都閃了,根本沒人敢出頭。
吳家甄家事聖上決斷,親筆勾決,誰人敢質疑?
甄家至此方死心。
族長之子爲了給自己面上貼金,故意喝罵一聲:“天道不公啊,惡人當道啊!”
然後攙扶起自己早就凍醒了卻不敢睜眼睛老孃:“咱們走,惡人天收她!”
衆人都知道這是他們自己豬肉皮貼在臉上給自己作面子,轟然一笑,四處散開。
李莫愁一嗤,她沒有追打落水狗的興趣,正要下令收兵回府。
卻不料一聲嬌喝乍然而起:“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