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奪舍二之賈迎春
李莫愁作爲晴雯這一輩子十分開心。
終於回到日思夜想的古墓之中,又有玉釧這個忠心耿耿的姐妹般徒兒陪伴,雖然沒有師傅師妹與陸郎,李莫愁卻是十分滿足了。
李莫愁沒想到,那樣威威赫赫的榮國府會敗了。
最終,雖然經過林如海周旋,榮府遇到大赦,寶玉賈蘭一文一武東山再起,卻是已經不復當初。
王子騰死了,元春死了。
賈赦賈政兩位老爺都死了。
賈母、王夫人、王熙鳳三個榮府最厲害的女人也都死了。
探春終於做了王妃了,不過是遠嫁異族。惜春跟著妙玉靜玉出家修行去了。最可憐迎春,如花似玉,柔情如水的大小姐,竟然被賈赦那個老匹夫賣了,最後被夫家磋磨而死。
迎春跟晴雯沒有過多交際,不過,對於迎春會死,李莫愁一點也不意外。
晴雯印象中,這迎春就是一顆香香甜甜糯米頭兒,誰想捏捏,就捏捏。
迎春身爲榮府正經主子小姐,連個下賤老婆子也拿捏不住,出閣後能混成什麼樣兒,就可想而知了。
迎春這人若是碰見一個寶玉那般丈夫,應該會活得優雅美滿,若是碰見他爹賈赦那種,或是他兄長賈璉那樣的,鐵定就是悲慘一生。
不過,黛玉表現倒叫李莫愁有些意外。
她實在沒想到嬌嬌弱弱的黛玉,竟然成了剛毅果決的能幹主婦,跟著相公千里做官,來到極寒之地西安定居。
瞧著手裡寶玉黛玉三子林莛滿月酒請柬,李莫愁皺眉苦笑,這個黛玉實在太貪心了,五年生三子。去年強迫自己收了她長子賈葳爲徒兒,這一回又下請柬請自己,莫不是又想把次子賈蕤塞給自己,她好繼續生四胎?
聽著外面鴛鴦琥珀兩個吵嚷著要商量明日的針線禮物,李莫愁直皺眉頭:“這幾個丫頭這般喜歡孩子,是不是該替她們尋婆家了?”
賈母仙逝也六年了,鴛鴦琥珀如今都二十六七歲,媚人長子都上學堂了,鴛鴦琥珀再不出嫁只怕就晚了。
李莫愁嚮往家庭生活,並不想發揚光大活死人墓這個尼姑派系。
李莫愁再次被疼醒了。
這種久違疼痛感,讓李莫愁驚悚莫名,她想起了當初可卿遭遇,李莫愁不由心中咒罵,難不成老天把自己甩回去了?
李莫愁自從迴歸古墓,十年間一直練習睡繩,一身輕功已經出神入化。此刻,她一個飛身而起卻沒成功,身子蠢笨異常。
李莫愁頓時面色黢黑,根據她變成可卿晴雯的兩世經驗,這回只怕自己又不再是晴雯了。
李莫愁鬱悶的捶牀,怒眸瞪天,仙姑也,你這回又叫自己變成誰呢?
身上疼得厲害,既來之則安之,左不過是慢慢練功,再報仇脫身,不急在這一刻。
李莫愁懶得動彈,試著動手動腳,看看自己這具身子手腳是否全乎。
正在此刻,只聽門房‘咿呀’一聲,門口進來一個粉紅衫子婢女。
李莫愁定睛細瞧,頓時張大嘴巴:“綉橘?”
心中頓時轟然塌陷,難不成自己變成了那個最窩囊無能的二姑娘?
李莫愁愕然之間,綉橘卻是喜極而泣,咋聞姑娘聲音,在綉橘猶如天籟,她丟了手裡傢伙什兒撲了過來,摟著自家姑娘就哭起來:“姑娘,您醒了,太好了,您嚇死了奴婢了,奴婢還以爲您......”
姑娘?
綉橘的姑娘還能有誰呢?
李莫愁頓時苦笑,伸手推推伏在自己胸口綉橘:“扶我起來,這是哪裡?”
綉橘又哭又笑攙扶迎春,嘴裡泣道:“這是上房廚下的柴房......”
李莫愁冷眸驟聚:“柴......柴......房......”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的綴錦樓呢?”
綉橘頓時哭起來:“姑娘啊,咱們已經回了孫家了,這裡是孫家柴房啊......”
孫家柴房?
李莫愁要感謝青衣仙姑,每次都會替她留下些許模糊記憶,雖然不盡全完,卻是足夠一用了。
就在李莫愁腦子一炸之間,李莫愁終於記憶中回憶起了迎春在孫家的遭遇。
貪婪婆婆婆婆,惡毒小姑,狠毒丈夫,你媽,總算公爹不是賈珍那般爬灰禽獸。卻是個被老婆捏在手裡辱沒的軟蛋子。比之賈璉還要無用三代。在這個家裡根本撐不起來,外面很不過他兒子孫紹祖,家裡幹不過老婆王夫人。
李莫愁不僅啐一口,天下惡婆子怎麼都姓王呢!
李莫愁略動一動,身上疼得慌,腦海裡驀然出現一幕,真他媽的背晦,原來這一身傷痕,竟然是因爲迎春三日回門,見孫紹祖鬧的實在不像話,勸說夫君孫紹祖,著他愛惜名聲,不要在家裡公然宴請戲子,聚衆吃喝嫖賭而被狠揍一頓。
臨了,孫紹祖又命迎春伺候那些戲子,迎春拼命反抗,最終又捱了一頓拳腳,攆到柴房來了。
李莫愁冷冷思索半晌,忽然想起司棋,這個丫頭性格剛烈,比之綉橘厲害得多,若是來了,只怕是個幫手,因問道:“還有人呢?司棋呢?”
李莫愁約莫記得,司棋這個丫頭被攆之後好幾年才死了,此刻迎春方纔出嫁三日,大約還沒死吧?倘若還在,這個丫頭或許可以一用。
李莫愁實在不大樂意再費心勞力培養新手。
綉橘聞言眼睛一亮:“姑娘?您是說,想叫司棋回來伺候?”
李莫愁擰眉:“怎麼?她不樂意?”
綉橘頓時尷尬一笑:“不,不是,既然姑娘有這意思,婢子這就去告訴她去。”
其實是司棋自從迎春出嫁之後,一直暗地裡請求綉橘,希望迎春能夠叫她回來伺候,因爲她表弟潘又安也不知道逃去哪裡,活無人,死無屍,司棋逐漸有些冷了心了。
只是迎春雖然信賴司棋,卻是又怕孫家不許,一時又怕王氏多心,三番五次猶豫不決。這話綉橘壓在心裡,不好說的,只怕傷了主僕情意。如今迎春忽然鬆口,綉橘真是喜出望外。如今孫家無異龍潭虎穴,特別是姑娘的陪嫁丫頭安姐兒與連花兒,這幾日竟然陪著姑爺在新房安歇,不肯來陪姑娘,實在氣死人了。
若是有司棋幫著撐門面,這兩個小蹄子如何敢這樣?只怕主子日子好過些。
因此上,綉橘幫著伺候主子洗漱:“主子您好歹吃幾口,我這就去門房求奶孃給司棋捎個口信兒,著她設法......”
李莫愁一看胳膊上青紫紅痕,忽然改了主意,揚手道:“算了,司棋被攆了出去,如何設法呢,還是叫奶孃捎信給,給......”
給誰呢?
論理,迎春在孃家捱打應該捎信給邢夫人,只是邢夫人那個婆娘從來沒把迎春當初那個女兒。
王氏?
迎春忽然想起來,當日迎春回門哭訴,王氏下命不許告訴老太太賈母。這就是不樂意幫迎春出頭跟孫家理論了。
迎春在腦海中翻來覆去掂量榮府之人,賈璉,李紈,鳳姐,黛玉,探春,惜春......
賈璉倒是能夠來孫家,只是賈璉會爲迎春出頭麼?鳳姐也是一樣趨吉避兇之人。
黛玉探春惜春雖然同情迎春,只怕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再者,一個奶媽婆子如何能夠應以見著身居繡樓的小姐?遑論這個婆子還是個名譽掃地之徒?
榮府經常樂意出入者,除了賈赦,賈政,賈璉,還有寶玉,賈環與賈蘭三個要上學堂。
迎春忽然面色一亮,這府裡也只有寶玉可以鬧到賈母跟前不被王氏報復了,因吩咐綉橘道:“你去告訴奶孃,叫她去找後廊上蕓哥兒,叫他去往學堂尋你寶二爺,悄悄把我的情況告訴寶二爺,著他切勿驚動旁人。讓奶孃告訴蕓哥兒,直說他今日救了二姑母逃出命來,我不會忘記他母子救命大恩。”
綉橘當時就哭了,抓住迎春手直落淚:“好姑娘,您早些兒......”
綉橘想說姑娘早些兒硬氣,也不至於此。
卻是抹了眼角,攙扶迎春躺下:“您好生歇著,這事兒我一準辦得好。”
李莫愁額首躺下了。
綉橘便在袖口裡摸來摸去,旋即頓住。
李莫愁一笑,伸手摸下手上一隻金鐲:“用這個。”
綉橘直襬手:“這可不成,這是老太太......”
李莫愁往綉橘手裡一塞:“我死在這裡,這東西自然無用,我若出了這裡,這東西他們自然送還。”
綉橘和淚一笑,笑盈盈答應一聲去了,心中歡喜無限,姑娘今日實在太通透,太聰明瞭。
迎春因爲一夜哭泣,三頓水米不沾牙,李莫愁實在累得慌,將綉橘留下米湯吃了幾口,和衣躺下,大約實在太累了,竟然睡去了。
及至被驚醒,卻是綉橘司棋奶孃三個人抱著自己又哭又笑,原來寶玉的影響力實在不容小覷。也是迎春一寶壓得準。
迎春奶孃原本以爲自己蠻有體面,準備繞過賈蕓直接進府,卻不料,她的信譽實在太差了,又不肯使喚銀子,兼之,迎春在府裡也是可有可無存在,門子拖拖拉拉,根本懶得理睬。
迎春奶孃這才順著迎春安排,去往後廊上尋找賈蕓。賈蕓一聽二姑娘迎春用得上自己,又是去見寶二叔,這可是長臉的事情,寶玉一直對他忽冷忽熱,說不得這一回出力救下了二姑母,寶二叔最是喜歡姐姐妹妹,只怕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賈蕓丟下書本就往私塾去了。尋找寶玉如此這般一說,寶玉當即就離開學堂往榮慶堂跑。
旋即又頓住腳步,尋了個僻靜處,叫賈蕓把自己頭髮抓亂了,衣衫扯破了。然後才顛三倒四王家跑,門子見寶玉這樣嚇得半死,忙著往榮禧堂上報。
寶玉來至賈母面前,鋪地大哭,卻說是接到迎春求救,去往孫家被門子打了。
賈母頓時氣得七佛昇天,這還了得,吩咐賴大點齊人馬,速速接回姑娘來。
當時王熙鳳就在榮慶堂,她把寶玉花貓臉仔細看了看,笑道:“這真是孫家人打得呢?”
寶玉聞言一滯,臉蛋刷的一下就紅了。
王熙鳳卻笑嘻嘻向賈母請命:“老祖宗,賴大雖是大管家,只怕壓不住孫家刁鑽,不如孫媳婦爲二妹妹走一趟吧!”
王熙鳳肯出頭,賈母當然最放心了:“你去最好,問問那孫婆子,哪家規矩,竟然叫主母睡柴房?再問問,我堂堂榮國府千金小姐,哪一點配不上她孫家混賬行子?告訴她,若敢攔著不叫我們接姑娘,我就敢把這官司打到太后面前去。”
王熙鳳得令,點起一班健婦,吩咐各自袖內藏著盈尺短棍:“孫家若有女子幹阻攔,直往腰腿屁股上頭捶!”
以真人威威赫赫便往孫家來了。
王熙鳳這裡得了賈母話,只能辦好,不能辦差。榮府車架到了孫家,門子稍微問一句,伸手攬一攔。榮府健僕就行動起來,二話不說,上前把門子抓住一通亂捶,護衛者王熙鳳平兒主僕進了孫府。
迎春婆婆聞聽榮府二奶奶駕臨,帶著她姑娘裝模作樣來迎客。王熙鳳睨眼也欠奉,直接就往後宅迎春院子裡來了。
高坐中堂吩咐有請姑娘,卻是安姐兒連花兒兩個迎出來,說是姑娘不再上房在柴房。
王熙鳳當即就鬧了,一掌推開孫家老婆子,帶著人馬到了下院,吩咐綉橘首飾姑娘衣衫細軟,點起榮府陪房人等,打道回府去了。
李莫愁這裡沒想到王熙鳳竟然親自來了,正在迷糊,人已經被簇擁著上了馬車了。
李莫愁看著王熙鳳,不知道是該哭一哭,還是道聲謝。
她這裡正在皺眉糾結。
王熙鳳卻笑嘻嘻把手一戳迎春額頭:“知道曲裡拐彎繞上寶兄弟,這一頓打,算你沒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