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奪舍六之賈敏
忽見張大夫如癡如呆,林如海還當賈敏新添了病癥,心下赫然,只是當著嬌妻之面,只得強自按捺,敢動問。只等張大夫切脈完畢,自我陶醉醒來,這才一同來至書房,林如海再繃不住,急切追問:“可是內子病癥有所反覆?還請兄臺實言相告纔好!”
張大夫乍見林如海赤眉白眼,頓時醒悟,自己失態了。他雖然對賈敏病情忽然好轉心生疑惑,可是卻沒有人會砸自己招牌,左不過賈敏不曾另外延醫,那麼賈敏能夠痊癒,必是自己功勞。故而,他哈哈一笑,拱手道:“非也,某方纔愣怔,只是驚訝於尊夫人病體恢復之神速爾!”
林如海大喜過望,拱手作揖:“如此,還請先生再替小兒瞧過!”
張大夫聞聽這話,心中忽悠悠一閃,林家這個孩子胎裡帶來弱癥,似乎照管之刃也不盡心,這回風寒之癥原本小事兒,推拿表寒即可,熟料卻被拖延病癥,又添下了積食之癥,兩下里夾擊,竟成脫水枯竭之象。以張大夫經驗來看,這小小孩童只怕熬不過去了。
思及此,方纔驚喜頓時冰消。倘若此子難存,即便他把賈敏醫成一枝花,也難以抵擋林如海失子之痛。只怕這江南是待不下去了。
此時此刻,他唯有硬著頭皮上了:“某雖不才,只要鹽課老爺肯信賴,張某必定傾力而爲!”
及至看過林墨玉,張大夫差點要仰天大笑:這可真是苦心人天照應,鴻運當頭神難擋啊!
這林家母子真乃是得神相助,昨日一個個生機艱澀,自己一劑藥下去,陡然間生機勃發,猶如神助。賈敏莫名其妙痊癒,張大夫已經得意洋洋了,沒想到林墨玉又是如此,張大夫此刻再不承認自己得天眷顧,那就要被雷劈了!
張大夫心中謝天謝地謝謝醫聖祖師爺,卻是強抑喜悅,故意拉腔拉調:“嗯,今日脈搏比之昨日已經大有起色,看來昨日那濟對癥了。待我再斟酌一下方子,相信不過十天半月,令公子必定痊癒。”
林如海聞言大喜過望,激動聲音直打顫:“如此,先生就是我林家恩人矣!”言罷躬身一請:“還請這邊先用茶處方,某有不情之請於先生商談!”一邊又笑呵呵吩咐人道:“速速有請杜師爺!”
不說林如海如何爲何妻兒身心康泰,預備聘請張大夫,卻說賈敏青櫻主僕定下捉賊之計,青櫻除了派遣暗哨日日盯梢廚下動靜,一邊日日觀察代替賈敏試藥試飯菜貓狗身上變化。
卻是那試吃湯藥貓兒整日精神亢奮,日日龍騰虎躍。不正疼得精疲力竭絕不會歇息。不過幾日,已經毛刺刺,骨瘦如柴。
土狗卻是日日吃著賈敏大魚大肉,身上並不見長肉,反而毛髮脫落,整日懨懨嗜睡,最後竟然迷眼不睜。
只看貓狗都被吃成這樣子,就知道賈敏這些日子受了多少罪了。
殺妻滅子,這些人明明白白衝著林如海來的,李莫愁決定把這事兒交給林如海。
林如海聞訊大怒。
這些人針對他威逼利誘,使絆子,他都忍了,卻不該把主意打到他妻兒身上。
府中有哪些人埋下探子林如海一清二楚,林如海派出去探子也不少。之所以不動,不過是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原想這些人不過是爲了探聽消息而已。做夢也沒想到這些人下作如此,竟然殘害自己妻兒,
林如海心中恨不能將殘害自己子嗣之人剝皮實草,面上卻是雲淡風輕不動聲色,暗地吩咐李莫愁以爲墨玉祈福爲名,遣散奴僕。
半個月憋屈讓李莫愁十分惱怒,爲了自己不再吃些莫名其妙東西,李莫愁決定聽從林如海建議,來個快到斬亂麻。
府中奴才既然查不出誰是害人奸細,又不能信任,索性一掃精光,全部放出去。只留下林家與賈敏自己嫡系世僕伺候。
遣散奴僕的理由也是現成的,爲太太公子積德。
青櫻這日伺候賈敏飯食已定,在廂房升座議事。首先,青櫻以替主母夫人祈福爲名遣嫁丫頭,放生奴僕。
首當其衝就是賈敏房中兩個年滿十八,美貌如花,嫵媚婀娜針線丫頭紅蘿綠蘿。
青櫻奉命遣嫁丫頭,別人尤可恕,紅蘿綠蘿這兩個時時刻刻盯著老爺,見縫插針想爬牀東西留不得了。謹防他們多生事端,青櫻事到臨頭直接吩咐:“你們二人速速收拾自己行李包裹,昨日已經通知你們家人,等下你們領了銀子就家去吧!”
紅蘿綠蘿聞言愕然片刻,隨即扭腰撇嘴嗤笑,道:“哈,家去?咱們進了林家門就是林家人了。青櫻姐姐只怕攆不得咱們姐妹,須知咱們可不是一般人等,咱們可是跟織造衙門孫老爺是本家,跟夫人孃家也是老親,要攆咱們也是夫人開口,輪不到你這個奴才開口!”
瞅著二人惺惺作態,青櫻淡淡一笑,揚揚手裡脫籍文書:“不願嫁人也可以,前個觀音堂姑子替夫人唸經消孽,曾經說了一嘴,說是夫人跟大姑娘常年病弱,不如尋摸兩個忠心丫頭作爲替身,在佛前執佛添香,代爲修行,或者可寶一世平安,”
青櫻說話間看著紅蘿綠蘿二人:“或許你們願意爲夫人分憂,從此戶籍就落在觀音庵了?”
青櫻諷笑著替她們指下了第二條妙尼之路,一雙妙目冷冷瞅著二人,等待她們自己抉擇。
紅蘿綠蘿兩人生得嫵媚標緻,卻是蘇州織造贈送林如海夫人賈敏分憂的丫頭,林如海初來任所,卻之不恭,遂將錯就錯,既然人家打著替賈敏分憂幌子,他便把人交給了賈敏做了貼身丫頭。
賈敏甚是賢惠,收了她們好一番誇讚,然後充作了針線丫頭。實則卻怕她們內外傳遞消息,這才指件事情,把她們拘在後宅。實則是就近監視意思。
這二年來,她們雖然不能隨意出入了,身爲主母身邊丫頭,卻是可以在內宅行走。
賈敏中毒事件,雖然沒有當場捉住,用腳趾頭想一想也是她們嫌疑最大。只是她們職責就是挖坑害人,取而代之。自從被選中作爲出賣**細作,就開始接受主人家嚴苛訓練。她們除非不下手,下手便是又狠又準,行事天衣無縫。
及至李莫愁翻看僕婦來歷,得知這府裡廚娘竟是甄家介紹進府,採買卻是廚娘夫君。
一聽這樣安排,就是李莫愁也知道不妥了。
這不是方便他們內外勾結麼!
這賈敏爲何糊塗至此?大約太相信那位出身賈府的甄家老祖宗了。
內宅就有這樣一大撮探子,再加上前世李莫愁所知道,林如海的師爺與書童來自朝廷,李莫愁只是齜牙抽冷氣:這個鹽道衙門簡直成了探子天下了。
賈敏不死才奇怪了。
這一次換成李莫愁,就該旁人倒黴了。
這些人的隱秘功夫實在了得,青櫻派人人盯人監視她們,卻沒有發覺她們破綻之處。否則,也不會等到今日這樣忍氣吞聲發嫁了。
放生丫頭是大戶人家行善積德之舉,誰也找不出紕漏來。就是那些遣送丫頭人家也不會說什麼了。
誰也不能阻攔人家積德行善?
青櫻早看紅蘿綠蘿這兩個異類不順眼了,遑論還出了下毒事件,她們原本就是和尚頭上蝨子,首當其衝就要先收拾他們。
青櫻利益跟嘉敏一致,無論青櫻還是李莫愁,都不是善男信女,二者都是一個意思,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無論紅蘿綠蘿如何裝可憐,祈求憐憫,訴說自己如何無奈,多麼身不由己,李莫愁都不爲所動,既然當有膽量被人賽進府來當探子,就應該知道後果。也應該有承擔失敗的勇氣纔是!
既然雙方註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就不用客氣,寧可錯殺,絕不錯漏了。
林家很夠意思,放生陪嫁,這是許多人夢寐欲求事情,除非有人別有用心,否則,誰也不要回拒絕這樣好事。
至於那些林家出來家生子兒,就更好打發了,有人不服便祭出賈敏,言稱:“奉了夫人之命,凡是年滿十五歲丫頭,一律出府自行發家,然後作爲媳婦回來領取新的差事。若是不服上命者,則有夫人做主匹配小廝,然後全家去往莊子上效力。”
李莫愁如此吩咐,還是一再隱忍結果,按照李莫愁性子,直接打死完事兒。或者,跟之前整治王氏一樣,來個還施彼身,把同樣藥物喂她們自己吃個一年半載,不死再談。
只是,林如海要顧及鹽道衙門體面,李莫愁也不得不夫唱婦隨,隱忍再三。
也是李莫愁不想讓人瞧出賈敏換了芯子,否則,可沒有這樣便宜事情!
幾個家生丫頭本來想著賈敏一貫待林家世僕溫煦,因此想要賈敏投鼠忌器,留在府裡博個魚躍龍門。熟料聞聽一貫溫文爾雅夫人竟然如此決絕,頓時傻帽了。
她們命運雖然是配小廝,卻是矮子裡頭有將軍,也想挑一挑人才家世。誰也不樂意被拉郎配後,再去種田做農婦。鹽道衙門的媳婦子吃喝穿戴,可比的一般人家奶奶太太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不過瞬間,十幾個到了年歲丫頭都低了頭,一個個磕頭謝恩,願意領取禮金陪嫁回家嫁人。
紅蘿綠蘿眼見大勢已去,想要求見林如海卻被告知老爺出門公幹去了,心裡頓生絕望之情,她們號稱良家子兒,其實是受過專門訓練揚州瘦馬,家人得了銀錢根本不顧她們死活了。她們入府目的很明確:勾引林如海,成爲姨娘,長久埋在鹽道衙門做探子,定期將林如海的行蹤動向傳遞出府,如此這般,直至林如海卸任,她們差事纔算完結。
當然,若是她們有魅力征服林如海,取賈敏而代之,則是她們造化。背後黑手知會樂見其成。然後就會有人出面認下她們爲遠親,跟林家成爲姻親,從此同氣連枝,綁在一條船上。
她們當初出擊之時充滿信心,因爲林如海情況十分特殊,年過半百隻有一子,且病病歪歪。夫人賈敏出身大家,甚是賢惠,從不阻攔夫君納妾。她們本以爲可以一觸而就,拿下林如海,去賈敏而代之,熟料入府二年,竟然沒有摸上牀,如今更是功敗垂成。
她們出府,不僅僅只是就此豎了青雲路!
她們出路只有一條,從此不能再出現在陽關下,要麼骨氣一把尋死,要麼被人買入骯髒地界,一條玉臂千人枕!
卻說,青櫻首先把十五歲以上這些動盪因素清除,然後在府內各處要害進行清洗大換血。
賈敏中毒事件雖然查不出誰人所爲,但是,整個廚房都有嫌疑。
青櫻按照李莫愁之意---一刀切,將所有廚娘解聘,全家老小一起放逐。
廚房大小採買一擼到底,外買者一律放生,家生子兒則調任。所有重要崗位,一色都換上了賈敏自京都帶來陪房掌管。
林如海號稱出門公幹,實則因爲愧疚,日日我在後宅陪伴老婆兒子,教導女兒讀書寫字。
林如海陪伴妻子幾日,衣食住行事無鉅細一一過問,儼然一個居家好老公,好父親。
李莫愁成日家被一個似是而非男人貼身服侍,只是渾身緊張,生怕那丫忽然少年狂,要行周公之禮。
是故,李莫愁不得已,日日扮羸弱,捏著嗓子哼哼唧唧,卻不料,越發勾引的林如海日日貼身伺候,摟摟抱抱,摸摸捏捏時而有之。每每次都嚇得李莫愁滿頭汗水,渾身痙攣,面無人色。
林如海略同醫術,見李莫愁虛汗涔涔,只道是妻子身子虛弱,一聲聲吩咐青櫻熬燕窩人蔘來吃。林如海不知道跟誰學的溼吻手法,每每用嘴脣在李莫愁額上試探溫熱,然後笑瞇瞇額首:“嗯,好好不熱!”
李莫愁心亂如麻,只怕如此下去,會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是故,李莫愁開始減少臉上傅粉,稍微露出些真顏色來。又在張大夫請脈之時暗示他,自己感覺好多了。
其實,張大夫早就察覺賈敏痊癒了,只是人家樂意裝病博取夫君疼愛,他也不好說話,這會子聽聞夫人暗示,只好改了口風,說是夫人體虛之癥已有好轉,若有完全康復,需要長期調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急成。
賈敏爲了應徵大夫說辭,一日一次減少傅粉,臉蛋越發紅潤起來。
林如海見之大喜,握住李莫愁,下巴擱在李莫愁光潔腦門上,細瞇著眼睛,深情款款:“怪的人說親人關愛是良藥呢!”
說話間搖頭晃腦,青茬茬短鬚下頜,在李莫愁額上蹭來蹭去佔便宜邀功勞,大有這次李莫愁恢復神速都是他愛撫之功。
李莫愁只覺得麪皮轟的一下燃燒起來,渾身血液沸騰翻卷,炙熱似乎要燒穿皮膚噴出來。故而,李莫愁被針扎一般扭來扭去,想要擺脫林如海禁錮,卻是渾身無力,欲拒還迎一般,只是輕微的扭了扭身子就坍塌了肩膀,靠著林如海寬廣懷裡氣息吁吁。
青櫻抿嘴偷笑,慢慢退出房間,悄悄替他們守在門口。
李莫愁卻在門房磕碰聲中驚醒了,卻是羞得滿臉飛霞,她活了好幾輩子,從沒被人這樣臉對臉的調笑過,也沒這樣丟人現眼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