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奪舍三之賈迎春
話說李莫愁實在咩想到鳳姐會親自爲自己走一趟,若說在賈府,最是明哲保身,趨吉避兇之人,除了鳳姐別無二人。
李莫愁看著鳳姐擰眉,她倒沒想到這一次咋一睜眼,就欠下了鳳姐一個人情。
因微微欠身:“多謝鳳姐姐。”
前世,鳳姐可是死在牢裡,莫非今生該自己替她收屍不成?
李莫愁對榮國府可沒那份拯救之心。
鳳姐知道迎春對自己兩口兒有些不滿怨懟,並不計較迎春淡然,卻是咯咯一笑,伸手脫下自己披風替迎春披上:“自家嫡親姐妹,說什麼謝字?話說回來,孃家邦一回,幫不得拾回八回,今後過日子,還要靠自己立得住。”
李莫愁皺眉嘆口氣:“鳳姐姐這是在攆我?須知我還沒到孃家呢?”
鳳姐聞聽迎春這話接的犀利快捷,心中一動,只覺得這個姑子有些異樣,迎春的性子綿軟,從小打到,可是從來不敢跟自己這樣嗆嗆過呢。
鳳姐心頭疑惑,卻是不說破,似笑非笑道:“孃家再好,也不是女兒家最後歸宿。”
李莫愁再不想聽這話,孫家婆家,她聽著噁心。如今局面她真不知道如何了消纔好,叫她跟孫紹祖繼續做夫妻,那是想也別想!
最好世交孫家主動休妻,免得自己操心費力。
只是,榮府倒臺還有一二年呢,自己若是想等到那時,再被孫紹祖休妻,顯然不切實際。中間這一二年如何忍得下去呢?
不如此,又該何去何從呢?
李莫愁殺人無形,卻不善於處理這話種俗務,想來想去,只覺得頭疼。
綉橘就在迎春邊上坐著,見李莫愁皺眉搖頭一臉糾結痛苦,因悄聲道:“姑娘別想得太多,回府後見了老太太再做道理吧,孫姑爺這樣子,實在是......”
李莫愁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再孫家過下去,但是如何脫離孫家?’
忽然間,李莫愁腦海一個閃亮,生出一計來。
李莫愁不懂凡俗之事,直覺著這個法子只怕可行,因問道:“鳳姐姐,我若說要休夫,姐姐覺得怎麼樣?”
鳳姐愕然張目,似乎受了驚嚇,嘴脣蠕動半晌方纔找回來自己聲音:“休夫?二妹妹?”
鳳姐伸手撫上迎春額頭。
李莫愁一轉頭擺脫了鳳姐:“我好得很,你就說老太太會不會贊成吧!”
鳳姐勾脣,哼一聲:“我說句話妹妹別愛聽,若說妹妹死在孫家老太太會跟孫家打官司,我相信,若要老太太答應你與孫家和離,只怕不成。且這事兒老太太能夠鬧得孫家,能夠罵得孫家,和離這事兒,老太太做不得主。妹妹有讀詩書,當知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這婚事當初老太太就不答應,最終卻是沒有拗過大老爺呢!”
鳳姐說這話眼神瞇一瞇:“且這中間不光是你們夫妻事情,還......”
李莫愁揚手一嗤:“我知道了,我值得五千銀子!”
李莫愁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看來,這輩子變成小姐了,還得繼續走那條自我奮鬥之路。
鳳姐見李莫愁眼角有淚水滑落。心有不忍,伸手替她擦拭,勸道:“少年夫妻多有摩擦,忍得一年半載,得個一兒半女,妹妹也就出頭了。”
李莫愁知道這事兒鳳姐已經幫不到自己了,索性閉了眼睛:“我累了!”
靠著綉橘閉眸養神去了。
鳳姐無所謂笑一笑,她自己還有一身包呢。榮府偌大一家子人要吃要喝,還等著她去籌謀。
車中一時沉寂。
少時車架到了榮國府,早有老太太屋裡一干丫頭婆子等候二門,再有一衆姐妹也在,這一次比之三天前迎春回門還整齊些。
這裡李莫愁下了車架,被鳳姐一路攙扶著,往二門垂花門而去,李莫愁卻在看見賈母同時衝鳳姐言道:“既然老祖宗不能答應,姐姐就別說什麼,我另外有事要求姐姐成全。”
鳳姐微微笑道:“你說?”
李莫愁道:“我要司棋!”
鳳姐笑道:“這個容易!”
李莫愁額首,說聲多謝,一頭撲進了等候二門衆姐妹中間,雙手緊緊扣著黛玉就哭起來:“林妹妹,我以爲這一輩子再也瞧不見妹妹了。”
林黛玉最是心慈之人,見迎春摟著自家哭泣,跟著哭成個淚人兒:“二姐姐,你回來就好了,有老太太呢!”
迎春跟黛玉不過是一般感情,李莫愁知道自己能夠快速報仇,還要博得黛玉同情才成,只不知道那玉觀音還在不在。李莫愁卻是不肯放過一絲一毫機會,她雙臂緊緊摟著黛玉,一時哭得肝腸寸斷。
一衆姐妹只當是迎春親近黛玉,乃是思及自己幼年失沽,與黛玉同病相憐之故,任由她二人摟著哭泣。
半晌,還是鴛鴦上前解勸:“老太太等著姑娘半日了,姑娘還是先見過老太太,再跟姐妹妹敘別離吧!”
紫鵑也勸道:“是呢,林姑娘身子也不爽快呢,這樣哭法實不大好。”
黛玉卻是搖頭制止紫鵑說下去:“我攙扶姐姐進去吧。”
李莫愁當然知道黛玉身子羸弱,尤其如今,似乎比之前剛來賈府時候更贏弱了,戲演過了,李莫愁對著黛玉額首:“倒是我見了妹妹只是親切,倒忘卻了妹妹身子不大好。”旋即反手握住黛玉手腕,心中驚駭至極,黛玉脈搏,窒礙緩慢,卻是病入膏肓之像了。
李莫愁冷眸一瞇,看來,王氏已經加快了步伐,要置黛玉於死地了。
李莫愁抱愧同時希翼黛玉玉佩還在手中,那麼一切還有希望。
李莫愁越發不認放開黛玉,二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榮慶堂。
進門瞧見賈母白髮蓬篷,早已經不是當年那般精神奕奕模樣了。
李莫愁喊了聲老祖宗撲過去,心裡卻在想,只怕賈母在這府裡情景又到了當年求救秦可卿時候了。
賈母摟著迎春,直覺心口翻滾的厲害,看著三日不見不成人樣迎春,賈母恰似瞧見了宮中孤苦的元春,常年咳血黛玉,一張張悲苦俏臉在眼前交錯閃現,賈母無力幫扶,直覺老邁無力,一時悲從中來,雙手摟了迎春哭得天昏地暗。
賈母哭得興起,忽然心中驟起萬分憎惡之情。
她猛然擡頭,狠狠得盯著邢氏、王氏二人,一邊哭著,一邊夾槍帶棒咒罵:“前幾日我問你們,你們一個個說迎丫頭這也好,那也好,卻原來都是哄著我老婆子做耍子啊?”言罷,指著邢夫人,王夫人一個個挨著罵過去:“你們就是看不得我們爺孫好,想著我們一個個都死了,你們好眼前乾淨,再者府裡稱王稱霸,是不是?”
緊著有哭喊寶玉:“寶玉,你收拾包裹,速僱車馬,帶著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林妹妹,咱們娘兒們回金陵去,免得被人嫌棄啊......”
寶玉原本看著迎春花容失色就心痛如絞,又見賈母嚎哭已經淚眼婆娑,此刻見賈母說的這樣悲慘,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邢夫人王夫人連個面色跟屁噴了一樣臭黑,卻是不敢吱聲,只敢磕頭攔住賈母:“老太太息怒,這話傳出去,媳婦們只有死了。”
賈母啐地一聲吐在地上:“你們去死?二丫頭回門爲什麼不叫她來見我?爲什麼住不上一日就打發她回去?你們這是想她去死?你們這是看我不死,想要先作死她們,好來氣死我,是不是?”
賈母罵到現在,已經是上綱上線,不是光說迎春事情了。
不光是邢夫人,王夫人,李紈,鳳姐,就是探春,惜春、跟黛玉,也聽出來了,賈母這是在借題發揮了。
只不過,王夫人與鳳姐知道這邪乎從何而來,其餘人等有些模糊罷了。
薛姨媽跟薛寶釵原本也在極力勸說賈母息怒,此刻正是一刻難捱一刻,他母女都聽出來了,賈母這話不光是罵王夫人,也罵了她們母女了。
死了黛玉替誰騰地方呢?
薛家母女心知肚明。
且賈母並未冤枉他們,寶二奶奶這個地方,正是她們母女們謀求多年的夙願呢!
薛姨媽面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間惱羞交加,卻發作不得。真是留又留得尷尬,走也走得羞慚。
最後,還是李莫愁察覺黛玉哭得渾身顫抖,只怕再哭下去要暈厥了,這才忙著一掐黛玉手腕,暗暗使勁兒,將黛玉激得清醒些,纔對著賈母磕頭,泣道:“都是孫女不孝,惹得老太太動怒傷身,老太太您息怒,您要保重啊,姐妹們還要靠著老祖宗疼愛呢!”
邢夫人王夫人恨得迎春要死,還要跟著迎春學舌勸慰:“是啊,老太太,迎丫頭已經回來了,下面的事情您拿個主意,但凡做得到,我們無不遵從,只求您不要離京!”
賈母聞言這才止聲,一時鴛鴦服侍賈母梳洗完畢,賈母正經升座。
邢夫人王夫人等還跪著,也不敢起身。
賈母睨著眼睛把她幾個掃過來掃過去,只覺得心頭一口腌臢氣逐漸消散了些。這才伸手一指寶玉:“寶玉,你怎麼不提醒老祖宗,瞧你大伯孃,你太太還跪著呢?快去扶起來,老祖宗眼睛不好,你眼睛也不好呢?”
寶玉忙著答應一聲:“知道,老祖宗!”
賈母又道:“給你大伯孃,你娘作個揖,就說老祖宗年紀大了,一時沒看見,叫他們好歹諒解一回!”
寶玉忙著作揖,邢夫人,王夫人踉蹌著躲避,那裡感受呢。
一時間,李紈帶著三春上前攙扶二位夫人。
賈母拉著黛玉迎春在身邊,瞬間又暗暗垂淚一回。
末了,賈母抹淚瞅著王夫人道:“你們方纔說了一切聽我吩咐,這話是真不是?”
王夫人趕緊起身行禮:“哪裡敢狂老太太呢?”
賈母額首:“坐下,坐下說話。”
王氏誠惶誠恐坐了半邊屁股。
賈母道:“既如此,我這裡有兩句話吩咐,你們可記住了。”
邢夫人、王夫人忙著起身:“老太太您請吩咐。”
賈母道:“第一宗,迎丫頭我留下了,你們派人去孫家說一聲,就說老婆子身上不好,要留著丫頭伺候。等我幾時好了,著他們再來接回去。”
王夫人額首:“這個自然!”
“第二宗,我要你從宮中拿出一座四五百畝莊子來,給迎丫頭添在妝奩裡頭,也免得再叫人戳他脊樑骨,你可依不依?”
賈母說這話眼睛盯著王氏,須知當初子江南林家來的東西,賈母都給王氏入庫了,大家享受這些年,如今挪出一座莊子來疼下迎春這個命苦孫女,當不困難。
王氏面上頓時黢黑,這些年那些浮財都用的差不多了,再者,好些東西他都入了自己私庫了,進了洞的蛇鼠,有些不好□。
賈母焉能不知道王氏心思,鼻子一哼:“依不依得?”
王氏麪皮子抽了幾抽,實在不想答應,卻是鳳姐私下裡拽了拽她的衣袖,朝著邢夫人努努嘴,暗示王氏,莫要惹惱了賈母,讓邢夫人有機可趁。
王氏這才心不幹情不願道:“老太太放心,媳婦明兒就去吧,方纔遲疑,不過在想,那一座合適些。”
賈母滿意一笑:“這就好!”心裡直撇嘴,別人的東西不過暫時管理管理,拿出來就這般難受麼?
眼睛看向黛玉,賈母心中五味雜呈,林家財產已經糟蹋大半,她能做的補償就是讓黛玉一聲衣食無憂,嫁給喜歡的表兄寶玉。
賈母伸手摟住黛玉摸摸她頭頂:“你那瀟湘館冷不冷?今日你跟二姐姐一起陪著老祖宗住一晚,可好呢?”
黛玉額首,笑吟吟道:“當然好!”
李莫愁雖然眼皮子有些撐不起來,卻是記掛著想去瀟湘館,她想看看那玉佩還在不在呢。
李莫愁不想再迂迴曲折,她喜歡直奔主題,去看個究竟。得與不得,也好早作打算。
因道:“老祖宗挽留孫女兒本不該辭,只是孫女兒身上委實腌臢得很,還是先去院子裡頭收拾一番再來陪伴。。。。。。”
這話被人不懂,鳳姐卻知道,迎春前幾日住在下房,只怕幾日不曾梳洗,再者她渾身是傷痕,只怕賈母又要心疼哭泣。
遂一笑,上前攙扶迎春:“這個我可要跟老祖宗搶了,姐妹們這幾日可是惦記二妹妹得緊,我跟大嫂子也想的緊,只是前日孫家橫行霸道,恁把妹妹請回去了。今日,可要叫我們補償補償,做一回,熱鬧熱鬧。”
賈母惱了半日,也累了,也想著她姐妹要說些私房話,因點了頭,對著黛玉笑道:“玉兒也進去園子裡住吧,只是別吃多了酒,夜裡失了覺。”
一時,大家除了榮慶堂,鳳姐親自把一衆姐妹送到大觀園門口,笑道:“妹妹們且去說話梳洗,我去吩咐廚下整治酒宴,立時就送進去。”
探春惜春個都爭著兜攬迎春去自己居所,寶釵也請迎春去蘅蕪苑做客,卻是迎春言道:“少時要在擺宴,我還是就近去林妹妹的瀟湘館吧,這個時日,也就是她的瀟湘館青青碧碧,看著就想起從前好日子。”
黛玉雖然喜靜不喜聚,但是卻喜歡跟迎春兩個安安靜靜下棋,研究棋譜。因此笑著挽起迎春:“我前兒得了一張孤譜,今兒正好請教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