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傷得很重,蕭錦雲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的傷……我去給你找個大夫吧?”
男子搖頭:“你看我這傷像是正經來的嗎?”
蕭錦雲思索了一下,不自覺後退了半步。男子卻笑起來,脣角輕揚,是一抹風輕雲淡的弧度。
“若我真是歹人,你以爲你還能活到現在。再說……”他將這房子環顧一週,“你這裡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我覬覦的呢?”
蕭錦雲自然知道,他不會覬覦自己的東西,可是如今他受了傷,看得出來是刀傷。連他自己都說,這傷來得不正經,蕭錦雲又怎會願意去惹上不該惹的事。
男子再看她一眼,沒說什麼,捂著傷口站起來,往房間走去:“我在這裡歇一晚,明天一早便走,不會給你惹麻煩。”
蕭錦雲怔了下,知道心思被人看穿,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方纔是他救了她,於是跑過去扶住他,“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子輕輕咳嗽一聲,像是震到了傷口,擰眉道:“你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不會讓你白救的。”
他從腰上扯下一塊玉:“你先拿著,若日後有什麼困難,拿著這玉去江寧府去找劉刺史,他能幫你一次。”
蕭錦雲怔怔地把玉接在手裡,還在思忖該不該要,男子已經繼續往房間走去,走到門口停下來,轉頭看她,“姑娘能否送一盆熱水和乾淨的布料進來?”
蕭錦雲愣了下,忙不迭點頭:“好。”
相安無事的一夜,蕭錦雲沒想到自己那表哥會去而復返。天色尚早,遠處張嬸兒家的雞剛叫過頭遍,蕭錦雲就被一陣砰砰的砸門聲吵醒了。
接著就是幾聲狗吠,惡狠狠的,像要破門衝進來。蕭錦雲在拼起來的硬凳上一個激靈,險些掉下來。
還沒完全清醒,就聽到陳禮州的聲音在外面大喊:“蕭錦雲,蕭錦雲你給我開門。”
蕭錦雲分辨得出這個聲音,忽然就睡意全無。桌上那盞油燈黃豆一般大小,若有似無地燒著,她跳到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外面的拍門聲更急了,“蕭錦雲,我知道你在屋裡,你把門給我打開。”
蕭錦雲往裡屋走了幾步,覺得不妥,又往外走,但又不敢,止步不前。
陳禮州又在喊了:“蕭錦雲,蕭錦雲!”
蕭錦雲手足無措,只得答了聲:“哎。”
外面拍門聲停下來,接著是陳禮州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把門給我打開,再不開我就撞門了啊。”
蕭錦雲又看了眼裡屋那扇門,才慌慌張張答一句:“來了,馬上就來。”
對著門口喊,蕭錦雲卻跑過去推開裡屋的門。陳禮州本就是混人,這種時候,要是被他瞧見,更是有理也說不清。
蕭錦雲想讓男子先躲躲,但推開門屋裡卻已經空空蕩蕩。除了一張牀,哪裡還有人影。
東邊那扇窗戶開著,蕭錦雲想起昨晚男子的話,他只在這裡住一晚,大概是已經走了。不知是什麼情緒作祟,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還沒嘆完,就聽到陳禮州又在門外叫囂了,邊叫還邊咚咚踢起來。那門本來就老舊,哪裡經得起他這麼折騰。
一頓胡踢亂撞門就開了,黑虎先闖進來,跑到蕭錦雲面前就是一陣亂叫。
蕭錦雲站在門口不敢動,陳禮州從後面氣急敗壞地跟進來,見她站在那裡,冷笑一聲:“跑啊,你不是能耐的很,跑啊!”
他走到蕭錦雲面前,制止住黑虎,一臉陰惻惻地看著她,“做人就得想著知恩圖報,你以爲你是怎麼長大的,這些年不是我家給你吃,給你穿,你能是現在這樣?”
陳禮州冷笑一聲,去摸她的臉,蕭錦雲身子一閃,眼裡帶著警惕:“我當然記得是舅舅和舅娘把我養大的,我記著這份恩情,所以昨晚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也不會說出去,可是如果表哥再這樣……”
她看一眼陳禮州,目光撇過門外那片天,天色已經漸漸明亮,她心裡也就有了幾分底氣,繼續道:“事情傳出去,不僅表哥,舅舅和舅媽臉上也不好看。表哥是有見識的人,犯不著跟我一個鄉下丫頭計較。”
蕭錦雲想拿舅舅陳德貴來壓陳禮州,可她看著眼陳禮州,他臉上卻並沒有什麼動容,反倒笑得越發放肆。
擡手捏住蕭錦雲的下巴,轉過她的臉:“威脅我是不是,沒想到我的小表妹還學會威脅人了。”
話裡有幾分陰陽怪氣,蕭錦雲見慣了陳禮州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偏過頭去,“表哥,你幹什麼?”
陳禮州又向前半步,“幹什麼?小表妹你說我要幹什麼?”
走過來,蕭錦雲後退,手正好扶在門框上,看準了時機就要關門,卻被陳禮州先一步截住:“表妹你關門幹什麼,莫非屋裡藏著什麼人?”
說著,他便伸過腦袋。
蕭錦雲死死推住門,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和門一起撞到牆上。
陳禮州進屋環視了一週,身後拉過門往後推上,看著蕭錦雲,“昨晚表妹可是害苦了表哥,今兒個不給表哥好好賠禮道歉?”
語氣分明不懷好意,昨晚他追蕭錦雲到巷子口,就不見了她的蹤影。他找了一圈沒人,也就憤憤地回去了。
可半夜躺在牀上,越想越氣,從小到大他都市村裡的小霸王,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於是今兒個一早,便帶著黑虎氣勢洶洶地折返了回來。蕭錦雲不過是個寄宿在他們家的孤女,在村裡無依無靠,除了西邊這幾年茅草房,他不信她還能插上翅膀飛到哪裡去。
昨晚讓她跑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除了這幾間小屋,蕭錦雲還能往哪裡跑?
果不其然,早上回去一瞧,就從門縫裡瞧見了燈光。
陳禮州推上門,蕭錦雲瞧準了空隙就往窗邊跑,但陳禮州早有準備,一閃身擋在她前面,“表妹要去哪裡?”
陳禮州平日裡混是混了些,人卻並不蠢,昨晚的伎倆,今早故技重施,在他這裡便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