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堂上那婦人,道:“左鄰右舍都知道,那陳三是個懼內的,小人心想應該是讓他屋裡的人絆住了,便想多等一會兒。卻不料這一等都是兩個時辰,陳三一直沒來,小人實在等不下去了,便去了陳三家裡。哪知……”
他又迅速看了眼那婦人,似乎在忌憚什麼,吞吞吐吐再也不往下說。
那老爺又拍了一聲驚堂木,才嚇得他趕緊說:“哪知敲了許久的門,這陳吳氏才慌慌張張從屋裡出來,而且衣衫不整……那、那時已是日上三竿……”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去,但仍沒有停,“小人說明來意,可那陳吳氏卻將我一頓好罵。小人原本也知她脾氣,不敢多說,可正準備走的時候,卻見屋裡彷彿有人影閃過,小人……”
“你胡說八道,朱有權,我跟你有什麼仇,是殺了你爹還是讓人綠了你婆娘,你要這麼誣陷我,我跟你拼……”
陳吳氏掙扎著朝朱有權撲過去,朱有權嚇得連連後退。可那陳吳氏還沒撲到他面前,就再次被捕快摁在了地上。
“反了,此等刁婦,罪證確鑿還不認罪,還敢咆哮公堂,給我打!”說著手裡的黑籤便扔了出去。
黑籤是五個板子,雖說不算多,可打在一個婦人身上,也夠她受的。
捕快拖著人摁在地上就要行刑,卻忽聽外頭傳來一聲:“住手!”
聲音不大,倒有幾分氣勢。
衆人的目光看過來,只見蕭錦雲一手背在身後,往公堂上走去。
瓊玉回過神,連忙拉住她,“小姐!”
“沒事,你就在這等我。”
蕭錦雲回頭對她笑笑,拿開了她的手。
走到堂上,也只對那京兆尹做一個揖,並不下跪。京兆伊正在氣頭上,大喝一聲:“堂下何人,竟敢擾亂公堂,見到本大人竟不行禮!”
“大人當真要我跪?”
蕭錦雲的架勢,分明是早有準備。那大人瞧著卻一時拿不定主意了,又將她打量了幾遍,才拍下驚堂木。
“公堂之上,見到本官,自然要跪。還有你擅闖公堂,知不知道該當何罪?”
“小民自然知道。”蕭錦雲笑一笑,又往前走幾步,壓低了聲音,“不過,小民是來幫大人破案的。”
“你?”京兆尹微微擰眉,忽然卻厲聲道,“胡鬧,來人啊……”
“大人且慢!”蕭錦雲擡手,目光在堂上逡巡一圈,道,“我知道,誰是兇手。”
“大膽!”
那京兆伊麪色鐵青,“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小民胡鬧。兇手是誰,本官自會查明,你未經宣喚自私上堂,見到本官還不下跪,擾亂公堂紀律。來人啊,給我拉下去,重打……”
“大人何必這麼著急,何不聽聽小民的說辭,再做定奪。若大人聽完,還覺得小人是擾亂公堂,那小人甘願受罰。”
“胡鬧胡鬧,簡直就是胡鬧,升堂審案,豈容兒戲。”京兆尹大約沒遇到過今日這種狀況,先是犯人咆哮公堂,後又有人私闖公堂。
簡直氣壞了,立馬就抽了跟紅籤仍地上,“把這擾亂公堂之人我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大人,您先聽我說……”
“給我打!”
那大人正在氣頭上,哪裡見過蕭錦雲這樣囂張的,又哪裡還肯聽她說。蕭錦雲自己也是大意了,沒有料到這種狀況。
眼見就要捱打了,忽然大喊一聲:“我是八皇子的人,誰敢動!”
堂上安靜片刻,那京兆尹朝旁邊的師爺看了眼,才叫停了手,試探著問:“剛纔,你說你是誰的人?”
“我是八皇子的人!”
蕭錦雲推開那兩個抓住她的捕快,走到桌案之前,“大人,我是奉了八殿下的命令來督查此案。八殿下如今想留在京都,要爲民辦些實事,特派了我下來盯著這些衙門。您手裡這案子,現在已經有了眉目。大人若是不聽,執意一意孤行,草菅了人命,到時候八殿下要追查……”
“本府憑什麼相信你?”
“大人若不信,可去八皇子殿下問。問八殿下身邊那凌風大人,只說我姓蕭,我師傅姓方,他便會告訴你們,我是不是殿下的人。”
蕭錦雲笑一聲,又退了回去。
那京兆尹神色不明,蕭錦雲倒是看到旁邊那師爺,偷偷跟手邊的衙役說了幾句什麼,那衙役不動神色退到了後堂。
大約是覈實去了。
八皇子府離這京兆府倒是不遠,不過,蕭錦雲也不怕,京兆尹在京中算不得大官,哪怕親自上門,也未必能有幸得到皇子接見,更何況小小的衙役。
更何況,若是她怕,今日自然就不會來,若是沒有對策,也不敢這樣大鬧公堂。
可她卻沒想到,去打探消息的衙役半刻鐘後回來,在那京兆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那京兆尹立馬變了臉色。
“堂下何人,還不速速跪下報上名來。擾亂公堂,還敢假冒八殿下之名,簡直是罪不可恕。”
蕭錦雲的臉色也變了變,忙朝人羣裡看,這一眼卻沒有看到瓊玉,她有些心慌了,卻沒有翻悔的餘地,只能硬著頭皮道:“我就是八殿下派來的人,大人若是不信,可去殿下府找人來當面對質。”
京兆尹在京都還算不上大官,哪裡能請得動八皇子府的人。可是蕭錦雲面不改色,也不像是在說謊。
京兆尹猶疑一刻,忽然確定似的拍了驚堂木,“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擾亂公堂,就該打,哪怕是八殿下自己來了,應當也不會阻止我。”
說著朝左右喊:“給我拖下去,重打十個大板。”
“大人,您可想清楚了!”
蕭錦雲擡手,左右兩人不敢再往前。
那京兆尹卻發了火,“給我打,我看誰敢阻攔!”
“大人!”
“打!”
蕭錦雲被人迅速拖下去,京兆尹的衙役大人都是好手,迅速將她摁在凳子上,一開始蕭錦雲還掙扎得厲害,可是兩板子下去,就連叫都叫不出聲了。
堂上的人都看著,連那陳吳氏也嚇呆了。
眼見著第三板子就要,蕭錦雲手心都攥緊了,這時卻有個東西從袖口處掉出來,方纔掙扎的時候就落到了袖口,只是被她握住了。
可現在屁股一疼就顧不得手上,那東西忽然掉出來。
堂上本就寂靜,這清脆的一聲,雖然不大,卻將就近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旁人倒好,但那師爺一看,卻忽然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