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蕭錦雲幾乎沒有費什麼心思。不過是轉述和傳話。沈家的人也來了,但事情都按照方先生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過堂那天,杜家難得地沒有出來出什麼,沈家雖頗有微詞,但到底是大戶人家,不願跟官府過不去。
加上沒有證據,怨氣更多地轉向了杜家。
責怪杜家沒有及時通知他們,沒有查到證據,還讓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逍遙法外。
沈家那位夫人原本是名門閨秀,但到了這種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在公堂上就跟杜家老爺爭執起來,哭得昏天黑地,幾次險些暈過去。
最後被自己丈夫強行讓人送回了住處。
案子還是照樣審完了,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先沈珩敘述,再帶小乞丐作證。沈家這邊雖然對冒充之事仍然耿耿於懷,可是殺人的事,卻拿不出任何證據。
蕭錦雲看沈家那父親倒像是講理的人,這事兒沒有受杜家的挑撥,如今公堂一過,大概也明白了其中內幕。
但沈家和杜家都不是好惹的,簽字畫押的時候,師爺跟縣令使了個眼色,文書遞上來,縣令便發話,讓牽涉進來的人都簽了字畫了押。
杜家和沈家也分別摁了手印,兩家嘴裡都還頗有微詞,但無奈沒有證據。加上先前方先生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兩家人之間已經有了嫌隙。
心不在一處,力也就使不到一處。
沈珩當堂釋放,至於誣告之事也表示不願再追究。
縣令當然樂得看到這樣的局面,杜家是舟山縣有頭有臉的人,不能一點面子不給,沈珩不追究,自然是最好的。
那師爺當場又寫出一份文書,讓沈珩簽字畫了押。
衙門這邊皆大歡喜,但是沈老爺離開的時候,卻沒有給杜老爺好臉色。沈家本就比杜家要體面,加上這件事是杜家理虧,那杜老爺也說不出什麼。
只是打落的牙齒往肚子裡咽。
但杜老爺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人,這件事他警告過蕭錦雲讓她別多管閒事,這些天他一直找人盯著她,阻止她查案。
但沒想到,她不去查案,竟然把消息泄露給了沈家。
這件事,杜老爺認定了是蕭錦雲在其中搞鬼,臨走也沒給她好臉色:“來日方長,既然你非要做初一,也別怪我做十五。只要你敢留在舟山縣,這件事就沒完?!?
蕭錦雲看著杜老爺離去,轉回頭,沈珩已經從公堂上走下來。
“他跟你說什麼?”沈珩擡起目光,也正好落在杜老爺的背影上。
“沒事。”蕭錦雲扯開嘴角,“事情解決完了,恭喜。”
“多虧了你?!鄙蜱衲樕系箒K無多少驚喜的神色。
一切都在預料中,也難怪。
蕭錦雲仍扯著嘴角,也不迴應,只擡頭看向他:“什麼時候走?”
沈珩看了看衙門外的天,走出去,“明天?!?
“明天?”
蕭錦雲不是沒有預料,但仍覺得太快,“是回京都嗎?”
“是?!?
兩人一路往外走,青陽、青雲和桃枝都來了,不近不遠地跟著,應該是來接他們家公子的。
蕭錦雲朝桃枝那邊望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她回過頭來,看著沈珩:“桃枝也跟你一起去京都嗎?”
沈珩轉過頭來,看著蕭錦雲,像是在揣摩她這句話裡的意思。
蕭錦雲也沒有解釋,她聽小乞丐說過,當初桃枝跟著沈珩,是爲了給自家公子報仇??涩F在大仇未報,桃枝卻要跟著沈珩去京都。
那只有一個可能,便是殺她公子的仇人也在京都。
蕭錦雲又想起靈兒姐對她說的那些話,“我聽江先生提起,本朝天家姓氏便是單字一個‘蘇’?!?
衙門建在舟山縣城的中軸線上,是難得的繁華之處。斜對過街面,就有一家酒樓。沈珩擡起頭,“也快中午了,先吃飯吧?!?
蕭錦雲跟著他走進酒樓,有些話就在喉嚨裡,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青陽他們已經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裡。沈珩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桌不大,正好夠兩人面對面坐著。
這樣的場景,清風正好,陽光和煦。但蕭錦雲再想起來,覺得彷彿已經過了幾世幾生。她擡起頭,看面前那個男人。
“上一次我們這麼坐著吃飯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幾個月前了吧?!蹦菚r候他還是杜家的座上賓,高不可攀的沈家公子。
蕭錦雲看著他,就像看著日月星辰,璀璨奪目,熠熠生輝,但終究不在她能觸碰不到的高空。
而現在,她仍面對著他,可是卻再也沒有當初的心境。
小二拿了單子過來,讓兩人點菜。
蕭錦雲只要了一壺酒,給沈珩滿上一杯,再給自己滿上一杯。
“一路順風。”
她舉起酒杯,眉眼間都是輕鬆灑脫。
沈珩看了有些怔忡,似乎是意外,但似乎又早料到她會做這樣的決定。她是個聰敏的姑娘,他果真沒有看錯。
那麼,就京都再見。
他仰頭,飲盡手中的酒。
沈珩走的那天,蕭錦雲沒有去送行。倒是劉靈兒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寶香樓前院的涼亭裡,靜靜地發呆。
“想什麼呢?”
蕭錦雲回過神,搖搖頭:“沒想什麼?!鳖D了下,稍稍擰眉,“靈兒姐,你說,會不會只是巧合?”
劉靈兒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搖搖頭:“你還真是不死心,我以爲你真不在意呢!”
“我也不知道?!笔掑\雲嘆了口氣,“他有很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我一直以爲自己瞭解他,可後來才發現……”
她搖搖頭,“也許他不是我想的那樣。我知道他要回京都,也動搖過,可是最後還是留在了這裡。你也說過,蘇公子這個人不簡單,我其實……其實不敢完全相信……”
蕭錦雲的話停在這裡,劉靈兒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其實你這樣做最好了。我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萬一你跟著他去……”
說到這裡,劉靈兒擰了擰眉:“我倒不是覺得蘇公子是壞人,只是,他做的事情,也許比我們想象的複雜,人心難測……”
人心難測……原來靈兒姐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