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整個院子也只剩下了柴火燃燒發出的噼裡啪啦聲。
我爹吩咐了我一句:“天賜,你先回去休息。”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帶周師父一起回去。”
所謂父子連心,我知道我爹是怕我出什麼意外。
加上週不算說了那麼多,他更加的感覺是自己讓王屠夫來,王屠夫才死的。
替王屠夫守靈也是應該的。
今晚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月亮很圓,即使是走夜路,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出了王屠夫家的門,我發現怎麼也跟不上週不算的腳步。
最後還是他停下來等我,一陣陰風吹過,冷的我渾身一個激靈,感覺心裡空蕩蕩的,似乎身後有人在叫我,我打算轉頭的一瞬間。
周不算叫住了我 :“沒人跟你說過,走夜路不能回頭的嗎?”
我這纔想起之前的話,走夜路不能夠回頭,特別是在精神狀態特別差的情況下,現在的我就是這個狀態,如果一個人精神好,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那也沒事,頂多是被嚇得夠嗆,但精神狀態不好,重則被嚇出病,輕則會要了你的命。
走著走著,周不算突然問我,你對你的爺爺瞭解多少?
我說從我懂事開始,爺爺就是給人遷墳的,而且每次都是帶著我去,只是讓我看,卻不讓我動手。
周不算笑了笑說:“你知道爲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我反問他怎麼認識我爺爺的。
周不算沉默了一會兒後,有點感慨的說:“其實對於你爺爺,我一開始也看不出個大概,我認識他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隨著師父陳十三學藝,我師父這個人很傲,不管見到誰,他都不會讓步,甚至還有很多人都讓著他,但那天來了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我從來沒見過師父當時那種尊敬的樣子,就好像是看到一個又懼又怕的人,更多的是尊重。
那中年人只是對我師父微微一笑,讓他幫忙做件壽衣,而這件壽衣比較奇怪,只做一半。”
周不算停頓了一下後,笑著對我說:“那個人就是你爺爺,而我也從那時候開始留意到你爺爺,當時沒那麼往心裡去,你爺爺還給我師父比劃了尺寸,教他怎麼做會好點,哪裡要改會更標準,我第一次看到師父跟學徒一樣,就好像你爺爺是他的師父一般,我也跟我師父好多年了,過去旁聽,發現,你爺爺說的都對,有些地方確實我們沒想到。
你爺爺臨走的時候,我師父還將我介紹給了你爺爺,他只是微微一笑說,周不算,好名字,不錯,不錯。
等你爺爺一走,我師父就跟我說,別人的壽衣可以瞎做,但你爺爺的不行,還有你爺爺的村子,師父也不讓我去,我們走陰門是幹嘛的?吃死人飯的,師父的意思就是你們村的死人飯我們堅決不插手。
我問師父到底怎麼回事?
他讓我先別問,以後該是我知道的,我自然就會知道。
和師父對話後,我才留意你爺爺,後來你爺爺又來了, 而且每年都會來讓我師父給他做一件壽衣,只要半件。
算算時間,那壽衣應該是給你穿的。
我說不可能的,我爺爺從來沒給我穿過壽衣。
“那你爺爺從小是不是都會給你固定的東西?”周不算看著我笑著說。
我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我對周不算說道:“從我懂事開始,爺爺每年都會讓我泡一次藥浴。”
“你今年幾歲?”周不算突然問了我一句。
我說23歲。
你最後一次泡藥浴是什麼時候?
我想了想說:“18歲那年。”
他掐指算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我,嘴裡嘀咕著:“這就對了,但是也不對,五年前,也就是你十八歲那年,你師父找我師父要了一件壽衣後就再也沒來了。
可是你說你沒穿過壽衣,那這事情就很奇怪了。”
我跟周不算說:“你直接問你師父不就可以了嗎?有什麼奇怪的?”
周不算苦笑一聲說:“我師父在五年前就死了,在給你爺爺做完壽衣後不久就死了。現在兩個當事人都死了,基本也就問不出什麼了。”
周不算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不對,不對,數字中,根本沒有十八這個數字的特殊含義,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他這麼一驚一乍的,讓我心裡更加的沒底。
忽然,周不算停下了腳步,朝著四周看了看,接著他突然問我:“你有沒有感覺這四周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聽他這麼一說,我朝著四周看看,和我從王屠夫家出來一樣,周圍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
我對周不算說:“沒有呢,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周不算停下了腳步說,我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吧,剛纔跟你父親他們過來,算下時間,應該也到你家了,但是現在我們好像走了一條陌生的路,你不覺得嗎?
聽他這麼說,我才覺得還真是,我附和了他一句。
周不算接著說:“我就是說搞出萬蛇朝宗的陣仗,大晚上不搞點事情,就算不正常了,你聽過鬼盜路嗎?”
我對他說,我只聽過鬼打牆,真的沒聽過鬼道路。
他對我說:“鬼打牆,只是自己的眼睛被矇蔽了,總是來回走著那段路,繞不去圈子,鬼盜路不一樣,重點是幻覺,讓你避開原來的路,走原本沒有的路,你看看我們腳下,是一條很平整的路,但你也應該能夠感覺到我們每一腳下去,好像都不這麼舒坦。”
我第一次聽到鬼盜路,周不算說,鬼盜路,重點就在於盜字。
周不算說話的時候,袖子一抖,他之前手裡的那把尺子忽然出現在他的手上。
原來尺子是藏在他的袖子裡,接著只聽他又將尺子一分爲二,兩把尺子交叉,狠狠的撞擊到了一起,啪的一聲脆響,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突然一陣清明,周不算又對著另外幾個方位擊打了一下,幾下之後,我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退走了。
再看看我們腳下,我和周不算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那個墓旁,就是爺爺封起來的那口井。
我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周不算問我怎麼回事。
我指著墓碑對著他說:“那東西,那東西就在下面。
“你說什麼東西?”周不算接著問我,然而我也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絲的驚恐,我想他應該是猜到了:“青銅館和豎葬的地方嗎?”
我點了點頭。
周不算這個時候在思考著什麼,他問我能不能看出墓地和之前有什麼不同?
我仔細一看,還真發現了一些端倪,之前這座孤墳四周都是一片乾涸,但現在從墓向外的泥土確實溼漉漉一片。
我將自己看到的對周不算說。
周不算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道:“越來越奇怪了。”
接著他拿著自己手裡的尺子,朝著地上插了下去,拿起來之後,我發現,沒入地面的尺子,溼漉漉的,就跟被水浸泡過一般。
周不算對我說:“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我問他什麼意思。
他說:“這水是從地下冒出來的,根據你的說法,井水是發臭的死水,現在看來已經不是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口井還有出口?”我急忙問周不算。
周不算搖搖頭說:“這井沒有別的出口,但是裡面的人卻有辦法讓井周圍的水汽往井壁滲透,你別小看這些,如果能夠將整座龍頭山的水汽全部聚集起來,那也是一個天然的大水庫。
現在我如果沒猜錯,這井應該被水給淹沒了,棺材也被水淹沒了,這墳我們想動都動不了。”
“怎麼會這樣?”我有點驚恐的自言自語道。
“先回去吧,明天我再來看看。”周不算說著轉身就朝著家門口走去。
我看著他將尺子合二爲一,打算收起來。
急忙問他這尺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周不算停下腳步,又一次將尺子給拆開了,接著將其中一把尺子放到我手裡,我纔看清楚,這把尺子通體漆黑,是用鐵做的,但上面的刻度都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外形,四四方方,工工整整,連菱角都非常的分明。
周不算對我說:“這把是給人做的壽衣,沒什麼特別的,也可以給活人做衣服,充滿了陽氣。
而這把是給死人做衣服的,充滿了陰氣,我的壽衣就是要這兩把尺子一起用,才能達到陰陽平衡,溝通陰陽的作用。”
周不算說著,將手裡的另外一把尺子交到我手裡。
讓我好好看看有什麼區別,我拿起另外一把尺子,發現兩把尺子表面看起來一模一樣,然而這把卻冰寒入股,而且有點沉,好像很有質感,這東西讓我感受到了爺爺死後,我觸摸他皮膚類似的感覺。
周不算接著跟我說:“我將尺子互拍,其實就是協調陰陽,鬼盜路或者是鬼打牆自然就破了。”
這時候,我心裡油然而生一個想法,鬼盜路,爲什麼會將我們引到這裡來呢?
接著我情不自禁的朝著那座孤墳看了過去,忽然,在陰冷的月光下,我竟然看到了一個穿著和我一樣衣服的人,靜靜的站在了孤墳旁,此時正不約而同的看著我,接著對方展開雙手,朝著我撲了過來,那感覺就好像要將我抱在懷中。
當他越來越靠近之後,我驚恐的發現,那個人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而他的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