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剛剛折騰完的緣故,下午的客人出奇的少。
江若藍把這一切都歸罪到焦正頭上。
他可真是個天降的災星,自從遇上他就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他總這麼懷疑自己,動不動就把自己帶走做一個調查,髮屋的生意還做不做了?他把自己安置到這是不是就是爲了折磨她?等到她精神崩潰主動承擔所有罪名,這樣他就可以立功了?
還有人說他是“好人”,他這個“好人”是不是就是把好人變成壞人然後再通過感化把壞人變作好人來使自己成爲“好人”?
用心何其歹毒!
她把自己和焦正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來回琢磨了七八回,愈發斷定此人深不可測。
表面上還對自己挺照顧的,尋找髮屋啊,裝修房子啊,安裝網絡啊,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啊……實際只是想打消她的防禦心理好釣出他想要的證據,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把自己送進監獄,就像今天……她真懷疑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他是不是偷偷鑽進來安了個竊聽器或針孔攝像頭什麼的,然後躲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裡觀察她的動靜,連她上廁所都……怪不得他的眼睛那麼紅,怪不得“有人說過昨天半夜時分她是從你這裡離開的”,很明顯,他就是那個人,否則這些消息怎麼就那麼快那麼準確無誤的傳到他的耳朵裡?
天,他該不會就是那個殺人盜取別人器官的傢伙吧?爲了掩蓋罪行,需要找個替罪羊,而她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怪不得一副對自己挺照顧的模樣,無非是想給可憐的替罪羊點安慰好撫平自己有一丁點內疚的心……
江若藍也覺得自己越想越離譜,卻控制不住思維的繮繩,它們現在已經是“天門中斷楚江開”了。
不管一切是否是事實,思維極度興奮又極度混亂中,她清醒的告訴自己,小心。一定要小心,這個人……危險!
現在首先要做地是斷絕一切可能!
她開始翻找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那東西都能藏到哪呢?都長什麼樣?
她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卻連個鈕釦都沒翻出來。
她有些泄氣了。一切不過是自己地幻想。不過現在地感覺很奇怪。先前是因爲可能被安放了某些設備而憤怒。現在竟因爲沒有找到這些東西也就說明這些東西可能根本不存在而憤怒。
人。真是很矛盾地動物。
她坐在椅子上。想象焦正可能正躲在某個角落看著自己地忙亂而偷笑。一股火又竄上來。
用別人地錯誤來懲罰自己,這是愚蠢的,用想象出來的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是不是更……
這麼一想,江若藍幾乎要抓狂了。
不行,她得看看焦正究竟隱藏在什麼地方。雖然自知徒勞無功,可是……
她剛奔到門口就直接撞到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差點被這股衝力彈到臺階下面。好在他及時把住門框站穩了身子。
“你是……”來人上下打量著她,目光有些驚奇:“要出去?”
“呃,是,呃,不是,你是……你有什麼事?”
“我想在這裡剪剪頭髮,你……有時間嗎?”
來人很禮貌,即便剛剛遭受點小意外,說話仍舊有條不紊。看得出這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尤其是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江若藍對眼鏡沒什麼研究,不過憑女人的直覺,她認定那一定價值不菲,而且這個人的派頭,氣質……
其實倒在其次,關鍵是一看到戴眼鏡的人,她心裡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好感,一種來自許多年前,看到展鯤鵬第一眼時萌生的好感。
“有。嗯,進來吧?!?
江若藍紛亂的心經過這一撞倒平靜下來。
來人緩緩走進門,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脣角掛著一絲說不清地表情……江若藍髮現,那好像是抽搐,這個人……
“請坐這邊?!苯羲{不得不提醒他。
那人如夢初醒,歉意的笑了笑。
江若藍覺得這個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非常招女孩喜歡的男人,因爲即便是現在把他擺在人羣中。也會讓人一眼挑出來。因爲他身上有一種說不清的吸引力。
雖然身量不高,而且看起來似乎有五十歲了。但是保養極好,其實外在的保養並不重要,他的鬢角照樣閃爍著幾根銀絲,而這無異於爲他自身那種儒雅的氣質進行了畫龍點睛,還有剛剛那一笑……她不知道是否該用“顛倒衆生”來形容,這好像專門是用來形容女生的,可是那一笑……她地心彷彿被什麼擊中了,一下子盪漾起來。
她趕緊斂住心神,臉不由得紅起來,自己居然會爲這樣大年紀的男人怦然心動。
“您要剪什麼髮型?”
來人的心思卻似乎並不在這上面,他看著鏡中的江若藍,他的目光……
江若藍的心又開始不聽話的亂跳了一下。
“你這髮屋開多久了?”
“嗯,纔開幾天。不過我已經做了好久了……”江若藍急急的解釋,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多此一舉。
“哦。”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竟分外親切,就好像……就好像……不對,不僅是親切,好像還有點……還有點……
“哦,隨便剪剪吧,年紀大了,頭髮長一點就不舒服。”
那人打斷了江若藍莫名其妙的感覺。
江若藍慌亂地操起剪子,卻發現第一步驟應該是先洗頭髮。
她剛把洗髮水擠到那人頭上,就聽他說:“你這電腦能上網嗎?”
“嗯。”江若藍傻傻的應著,心想這麼大歲數的人竟然也喜歡上網。
“可以麻煩你把它打開,然後……我想看看新聞。剛從外地回來,好久沒有看新聞了……”
江若藍忙忙的去開電腦。
一串聲音從音箱裡淌下。
有了聲音,她也不覺得那麼緊張了。
手指按壓在頭部的穴位。緩緩加力。
那人閉上了眼睛,臉上寫滿了安逸。
江若藍便趁機肆無忌憚看那張仍舊魅力不減的臉。
“姑娘,你是本地人嗎?”那人悠悠的飄出一句,聲音是慵懶的,但是充滿磁性。
“嗯?!?
“你今年多大了?”
那人地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江若藍感覺減小力度,剛剛她又有些激動。
“你地父母都是幹什麼地?”
江若藍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趕緊眨眨眼:“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公司經理,不過都退休了……”
“好啊,退休好啊,忙了一輩子,該休息了?!蹦侨擞迫桓锌?
“您……是做什麼工作地?”江若藍小心的看了眼放在桌上地金絲眼鏡。
“也是教書的,不過也退休了……”
“您也是大學教授吧?”
“教授?”那人睜開眼,他眼中的笑意讓江若藍又紅了臉:“嗯,差不多吧。姑娘,你很有眼光嘛。”
江若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更紅了。
“……現在播報*市新聞……近日。本市發生多起惡性案件……據目前調查,犯罪分子的針對目標多是獨身年輕女性……犯罪手段極其殘忍……和近幾年的人體器官遺失案件非常相似……警察正在出動警力全力偵破此案……而今晨發生的案件卻令整個調查陷入了更大的撲朔迷離……段局長,您能簡單介紹下案情嗎?”
屏幕上出現一張說不清是什麼顏色什麼表情的臉:“嗯,這個暫時不好多說……”
一個話筒拼命地擠到他嘴邊,旁邊的一個聲音興奮而急切的問:“聽說這具女屍並沒有像前幾具一樣被挖去地心臟,而是……心臟被摘除卻又移植了回去,看樣子像是因爲手術不成功而導致的死亡……”
“這個你是聽誰說的?”局長有些生氣:“我說過一切暫且不談……”
畫面和聲音都開始混亂……
什麼?心臟被摘除卻又移植了回去?腕上有黑蜘蛛的女孩……太可怕了,這是真的嗎?
畫面已經被廣告取代,江若藍還愣愣的盯著。
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而顧客也和她一樣靜靜的看著屏幕。
“太可怕了!”收回目光,手有些顫抖。
“現代世道太亂了……”
客人又閉上了眼睛。
畢竟是年紀大了,對任何事情都很冷靜。江若藍本想再感慨幾句,可是也只能閉上嘴。
“……公安部門敬告廣大羣衆,儘量不要獨自外出,深夜不要在外逗留……”
主持人出現在屏幕上,一臉鄭重。
“你是一個人住嗎?”
“?。苦??!苯羲{的思路還停留在屏幕上,愣怔了一下才發現聲音來自一直閉目養神的客人。
“要小心??!”客人像是夢囈似地飄出一句。
頭髮很快就剪好了,客人對著鏡子簡單的照了照。笑了:“手藝不錯?!?
江若藍竟然又紅了臉,靦腆的笑笑。
客人向門口走去,步子穩健而風度翩翩,不過……江若藍總覺得這腳步裡好像綁了什麼東西而有些沉重。
終於,腳步遲疑的停下。
客人轉過身,看著跟在身後的江若藍,似乎愣了一下,又笑了。他伸出手……
江若藍也不由得伸出手去……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和人做過握手的動作。
客人掌心的溫熱傳到了她的手中,她突然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就像……江梅昆……
鼻子有些酸了。
“謝謝?!?
客人笑著。
江若藍髮現他地眼中好像閃過一道奇怪的光。
速度太快了。快得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電腦裡聲音正亂七八糟的在地面上跳躍著,攪得人心煩意亂。
無聊的關掉網絡電視。打開網頁。
她想看看有關於最近這些個兇案的信息。
剛剛看到一個標題西環下水道發現一具無名女屍,就見門口走進兩個人。
看樣子是一對夫妻,但不知爲何神色猶豫,還不停的用眼神或口型交換著某些信息,那女的還狠狠掐了男的一下。
她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大叔大媽,你們誰做頭髮?”
倆人立刻停止了小動作,統一的上下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