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
江若藍倚在窗前看著對面五樓陽臺的電光火花。
從下午到現在,鞭炮聲就稀稀落落的沒有斷過。
別人的熱鬧是對自己的寂寞的最大嘲笑,可是寂寞的人往往不懂得迴避,偏要湊上去,羨慕著,落寞著。
電光火花剛剛偃旗息鼓,一大顆燦爛的煙花又躍到空中,像是生怕江若藍看不到似的,它狠命蹦到那幢十二層樓上,就在那最頂層綻開了自己的全部笑顏。
煙花……
小時候是最愛看煙花了。
一到除夕夜,就集合周圍的小夥伴,瘋跑著到外面對著滿天的燦爛又喊又叫。
那時的煙花是沒有現在這般豔麗的,它們多是很單調,卻也讓他們應接不暇。偶爾碰到個稍微漂亮的,便像得了寶似的歡呼。
除夕夜似乎把憋了一年的熱鬧都盡情釋放,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過了十二點,鞭炮聲稀了,煙花更是難見了,她們便對著有些泛紅的天空長吁短嘆,然後期待著下一年的精彩。
就在這期待中,人長大了。
兒時地夥伴早已各奔東西。而對於煙花地喜愛雖然淡了。卻仍舊是欣賞地。而且隨著年齡地增長。這種欣賞變成了惺惺相惜。
燦爛過後地平淡。這就是命運吧。
記得最後一次認真地賞煙花是兩年前。爲了樑梓搬到那個城市。是正月十五。兩個人熱熱鬧鬧地擠在滿是人地街道上。仰著臉看天空中地花團錦簇。
樑梓……
誰能想到命運究竟會向何方變遷?如果沒有樊影日記地話……
伴著又一盞彩珠地消逝。她搖搖頭。人爲什麼總是要想那麼多“如果”呢?如果真地有那麼多地“如果”地話。天空會永遠燦爛。
一片耀眼地瀑布從對面留下。
……“若藍,你最希望你的白馬王子爲你做什麼?”
仍舊是一個正月十五,萬柳楊十八歲的眼睛在煙花的照耀下亮亮的。
“嗯,”江若藍眨眨眼。看著一朵心狀的煙花由亮麗地分紅變作一股青煙:“我要讓他爲我燃放滿天的煙花……”
“呵呵,萬一他是個窮光蛋呢?”
“那……我就讓他陪我看滿天的煙花……”
年少輕狂時的豪言壯語,其實也不難實現的,不過是想找一個人陪在身邊做一件最簡單的事,可是歷經許久怎麼變得如此的艱難了?
夜幕中暫時找不到亮點的,耳邊卻充斥著不知從哪飄來的零星地鞭炮聲。
江若藍知道。這都是在爲四個小時後的瘋狂做準備,而自己……
年總是要過的,昨天她就在超市轉了一圈,買了點菜,本來是想包餃子地,卻一時沒了心情,便拎了兩包速凍水餃,順手拿了瓶紅酒。
過年,酒是少不了的。
這種紅酒是江梅昆生前最愛喝的。現在正瑩瑩的盛在一個高腳杯裡,握在江若藍的手中。
她輕啜了一口。
酸酸甜甜苦苦。
紅酒的度數並不大,可是她一直就不勝酒力的。現在已經有些頭暈了,再加上特意被她調成暗色的燈光,一切開始朦朧並晃動起來。
她估計等不到看煙花漫天自己就要醉倒了。
她有些搖晃卻還堅定的走著直線地離開窗口,她要……
“咚咚咚”。
有人敲門。
這麼晚了還有人做頭?而且還是除夕?真是意外!估計也是像自己一樣無聊的人,不過她不想動。
“明天再來吧!”
她又晃到了電腦前。
“咚咚咚”。
敲門聲很執著,還夾雜著一個男聲:“我是片警,檢查治安……”
片警?這一帶什麼時候有了片警?檢查治安……除夕怕是連賊都忙著過年去了……
她晃到門口,不過還沒有因爲微醉而喪失警惕,她又晃到窗邊。敲著窗子,藉著酒勁大喊:“到這邊來!”
一張臉印到窗子上……
焦正?!
酒醒了大半。
她又眨眨眼睛仔細辨認。
果然是他。
他來幹什麼?
“嘩啦啦”,捲簾門開了。
不過江若藍就像沒看到他似的又坐回到電腦前。
焦正也像沒看到江若藍的臉色一樣自顧自的在屋裡轉悠。
當然,屋子小再加上他自身比較龐大“轉悠”不過是轉圈。
於是一個轉身過後,他以職業的敏感捕捉到了一樣東西一瓶紅酒。
他拿起那瓶酒。
“挺有情調嘛,嗯,都喝了大半瓶了,酒量不錯……”
放下紅酒,他轉到電腦旁邊。胳膊肘支著電腦桌邊的架子,以他慣有的好笑表情審視著江若藍。
江若藍努力的將視線固定在屏幕上,當他不存在。可是這目光拷得她臉上火辣辣地,弄得她盯著屏幕看了半天竟不知裡面在演什麼。
這個傢伙是不是專門來搗亂的?
看來得讓舒媛收拾他了。
一想到舒媛,那日她挽著焦正向滿屋子的人驕傲的宣佈“我朋友,焦正……”的一幕立刻跳了出來。雖然時隔多日,可是這一幕仍舊那麼刺眼,而且她不得不承認活力四射的舒媛和高大威猛的焦正就宛如一對婚紗照片裡的模特,那麼自然。那麼和諧。那麼……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那種感覺叫“嫉妒”。是的,爲什麼嫉妒?因爲焦正?
她惱火地擡起眼皮瞪了對面地人一下。
可是在眼睛一睜一閉的瞬間。她看到焦正地眼睛溢著一種柔情……
柔情?
我沒看錯吧?
她趕緊確定一下……
焦正的臉隱在屏幕光線地後面,有些發黑,不過那眼睛卻是亮的。
屏幕在閃動,剛剛的……可能是錯覺,不過他……真的很想讓人……
夢。那個在溫暖懷抱中醒來的夢……
江若藍突然意識到自己和一個男人對視了許久,而且最後的感覺把她嚇了一跳。
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她慌亂地垂下眼簾,卻又不知該往哪看。
“你是有什麼要對我說嗎?”焦正的語調很低沉,但是仍然帶著他固有的調侃意味。
這種調侃讓江若藍的慌亂跳動的神經很快歸回原位。
“你怎麼來了?”
對,這的確應該是她問的。早就該問。
“我是這的片警啊。”
焦正動了動架子上的攝像頭。
“片警?你什麼時候成了片警了?”“你難道沒看見我經常在這一帶出沒?我記得你一直是很關注我地……”
焦正特別強調了“關注”,露出了他的白牙。
江若藍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虛,她趕緊調轉目光。
“你也監視我快半年了,就算我是嫌疑犯今天也得過年,你也趁早回去吧。”
“過年?你用這個?”
焦正示意了下她桌上地半杯紅酒。
又一陣鞭炮響起。
“沒有辦法,誰讓我是嫌疑犯?”
江若藍說得言不由衷。
“既然是嫌疑犯就跟我走吧。”焦正直起了身子。
“你說什麼?”江若藍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今天大家都在家過年,我也得回去。我不在,還怎麼監視你,你要是……”
江若藍抓起酒杯就要丟過去。可是酒卻先灑了出來。
“你看,你還喝酒了,衝動是魔鬼啊。萬一你再……”
“焦正,我和你拼了!”
江若藍氣急敗壞的丟出這句極其沒有淑女風範的話就張牙舞爪的向焦正“拼”去。
可是腳一下子絆在了轉椅的底座上,結果整個人直接向前一撲……
一陣天旋地轉……
“啪”。
余光中攝像頭掉到了地上,而自己……老老實實正正好好的嵌在了焦正懷裡。
溫暖……一如夢中的溫暖……
輕鬆……好像什麼都不用想了……
疼痛……臉頰有點疼痛,直接撞到銅牆鐵壁是會痛的,而那銅牆鐵壁地裡面正有個東西在“砰……砰……”的猛撞著她的臉……
一團閃亮的光霎時映得滿室通紅,緊接著“嘭”……
門外有是誰放起了煙花。
江若藍只看到又幾串紅竄了上去照得窗子發亮,臉頰發燙……
“嘭……嘭……”
煙花的巨響震得地面都跟著輕微晃動。
江若藍不由得更緊的貼住了那銅牆鐵壁。
其實她有點弄不清是自己貼緊了他還是他的胳膊更緊的摟住了她,總之她感到有些緊張。有些壓迫,有些……
耳頸間吹來一陣和暖的風,她在這風中幾乎要像冰一樣融化了……
目光無意中瞟到了鏡子。
她一下子僵住了,那個窩在一個男人懷裡地一臉心醉神迷的女人……是自己嗎?
她趕緊掙脫出來。
似乎費了好大力氣。
而脫離那禁錮的瞬間,她彷彿聽到溫暖……踏實……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這種突然的空曠與失落讓開始發飄……飄……
一隻胳膊及時抓住了她。她條件反射的一躲,直接跌坐到椅子上。
腦子好像灌進了水銀,凝滯,乾澀。一個聲音艱難的從中浮了上來:“你是喝了不少。”
緊接著一個身影晃了下,耳邊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然後一種酸酸的味道鑽進了鼻子。
她皺了皺鼻子,費力睜開眼睛。
是醋。
焦正正舉著一杯醋:“喝了它。”
她厭惡的轉過頭。
醋也跟著轉了過去。
她又開始生氣了,狠狠瞪著他,可是很快想到剛剛地……立刻敗下陣來。
這傢伙,居然趁自己喝醉了佔便宜,可是她爲什麼不感到憤怒而是有點……甜蜜……
真是喝多了,酒能亂性啊。果真不假!
不行。得趕緊讓他走,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可是想到他要走……心裡突然有些不捨……
真是醉了。醉了,居然會對他……
“快喝了吧。”
焦正地聲音很溫柔,可是動作卻很粗魯,那樣子大有她要是不喝他就捏著鼻子給她灌進去的架勢。
她不喜歡喝醋,不過要是這麼昏沉下去……
她抓過杯子一通豪飲。
呀,那滋味……都酸到鼻子裡去了……
這個焦正,隨時隨地都不忘捉弄自己。
“你快走吧,我歇會……”
是地,頭暈。
“嗯,我走,你得跟我一起走。”
江若藍立刻睜開眼睛。
“上哪去?”
“找個過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