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短暫的沉寂後,聽筒那邊又傳來了聲音,不過變換了內容,是一陣“呵呵”的笑聲,很開心,卻又很囂張,彷彿在嘲笑江若藍的幼稚和無能爲力。
笑聲越來越大,如同是拖拉機一般在江若藍的心上碾過。
恐懼和憤怒頓時擰成一股強烈的旋風捲上了江若藍的嗓子眼,馬上就要噴薄而出。
可是就在這時,電話那邊像是遭到了這股強有力的旋風的襲擊,一陣“呼呼”聲如沙子般摻進了笑聲,接下來是細碎的“噼裡啪啦”,在最後兩聲“嘟”後,一切重歸平靜。
江若藍的蓬勃怒火如同被什麼東西“忽”的蓋住一下子憋住了,弄得胸腔裡煙霧繚繞,整顆心都被裹在其中並薰得直淌淚。
她定定的舉著手機,努力想要從中再聽出點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
木木的將手機舉到眼前。
屏幕已是一片漆黑。
摸索著按下一個鍵子。
伴著手機發出枯燥而無力的一聲“嘀”,屏幕再次亮起。
江若藍麻木的翻開通話記錄,果真,樑梓的號碼不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她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撥過去……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在這陣提示音過後,江若藍又重撥了一遍,像是意猶未盡的欣賞著那毫無感情的播報。再停下,再撥過去……直折騰到手機宣告沒電罷工才停止。
無力的靠在窗戶上,就那麼待著。似乎沒過多久,她看到對面牆上出現了影子,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她知道,天亮了。
就那麼的看著整個房間由淡灰變成粉紅,再從粉紅轉爲明黃,然後身子順著牆壁溜下去。就那麼栽在牀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像是剛剛睡著就聽見一陣砸門聲。
她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是迷迷糊糊的瞪著眼睛,怔怔的躺在牀上,過了好久,這急促的門聲方打破了她的混沌,讓她猛地坐了起來,急急奔向門去。
其間順便瞟了一眼時鐘。
天啊。竟然下午兩點多了,睡了那麼久嗎?
思維立刻從這個問號上跳開去,因爲外面的敲門聲已經震耳欲聾了。
“別敲了別敲了----”
江若藍估計自己這聲虛弱的叫喊是根本敵不過金屬的捲簾門在爆捶下的怒吼的。
她趕緊拉開裡層的玻璃門。卻發現開卷簾門的鑰匙不見了,她一般都是放在靠窗的那個抽屜裡地,可是……裡面只有幾把梳子和毛刷。
鑰匙,鑰匙呢?她開始東翻西找,把可能放鑰匙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雷鳴般的擂門聲像是給她地翻找伴奏一樣,使她更加手忙腳亂,卻仍舊一無所獲。
難道是丟了?
不能啊,如果丟了又是拿什麼鎖的門呢?
“別敲了!”
焦急與心煩意亂撞擊在一起爆出一聲怒吼,卻再次在龐大的轟隆聲中敗下陣來。
江若藍又開始在屋裡轉悠,不是找鑰匙。而是打算找把斧子類的東西。不是想開門,而是想看看這站在門外不屈不撓的且越戰越勇的敲門者到底是誰。
這是什麼人呢?倒是挺執著的,看他這副架勢好像是自己的生意已經好得不得了顧客非強烈要求在這做頭不可。但是也有可能是頭髮出了什麼岔子,不能吧,材料和手藝都沒得說啊……天啊,斧子,斧子跑哪去了?
她在搬家的時候因爲忌諱這個房子傳聞中的邪氣。就按以前老人家地說法在搬進去時候帶了把斧子,當時是“鎮”在了靠窗的那個角櫃裡,但是在鑿窗戶時拿出來用了,之後就不知道放哪去了,難道是……被那個師傅稀裡糊塗的帶走了?有可能,那天好像忙到很晚,屋子亂糟糟的……
可是沒有鑰匙又沒有斧子,這門要怎麼開?想不到防盜門倒還有這功效,不僅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萬一屋裡出了什麼危險,自己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想到這,更是心急如焚。
乒乒乓乓一通亂翻,終於在挨著牆的角櫃地最裡面發現了斧子。
探身進去,一把抓住,迅速抽身而退,結果……
“乓”,腦袋磕在了櫃架上。剛咧嘴倒吸一口冷氣。斧子上的塵灰便張牙舞爪奔著她的嘴衝了過來。
她連忙揮手驅趕。卻又見一隻長腿的蜘蛛踮著足尖飛快的爬上了她的手臂。
“啊----”
在一聲變了調的慘叫外加手舞足蹈下,蜘蛛化作天外飛仙眨眼沒了蹤影。
江若藍仍不由自主的又喊又叫的原地蹦了半天。然後突然發現擂門聲消失了,是不是外面的人等不及瞭然後離開了?
這個猜測剛冒出來,擂門聲便又開始爆響。
真是夠執著地,他也不嫌手疼。
她拎著斧子氣勢洶洶的向門口奔去。
腦子中電一樣的閃過這樣一句評書:“那李逵,手執一對宣花板斧……”
李逵?板斧?
看著手中的斧子,雖然只有一個,還鏽跡斑斑一副瘦弱不堪的樣子,不過目前也有點大刀闊斧的架勢。自己小時倒是幻想成爲一代女俠,想不到……
只是女俠有拎斧子的嗎?
她順便向鏡子瞟了一眼自己的風姿,果真是橫眉怒目,意氣風發,不過……那個閃閃地是什麼?
鏡子里正有個東西一閃一閃,刺得眼睛生痛。像是要提醒她注意,那東西繼而爆出一陣強光。
是什麼?鑽石?
她趕緊回頭看過去。
眼前彷彿有幾點彩色地光團在忽左忽右的頻頻閃動,致使她過了好一會纔看清那個發光體。
鑰匙?!
她忙使勁眨眨眼睛。
沒錯,是鑰匙,正掛在……掛著那縷長髮地鉤子上。
鑰匙……怎麼會在那裡呢?難道是……
……她從鉤子上摘下長髮。對著萬柳楊:“你不是要接發嗎?”……
可能就是那時,順手把鑰匙掛在了上面?
對了,好像昨天晚上它倒沒做什麼怪,也是,不過是頭髮……
也來不及繼續分析,擂門聲簡直要爆炸了。江若藍真懷疑自己若再遲疑一下,那人恐怕就要把房子拆了。
於是,一手摘下鑰匙,一手拎著斧子。拿出先前的架勢,向門衝去。
果真是拆房的架勢,連門框都在發抖。弄得她地鑰匙半天沒有插進去。
終於,扭開了鎖。她攥住把手運足了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居然單手就把卷簾門推了上去。
一陣強光卷著路面的喧囂撲面而來,一時讓人應接不暇。待江若藍終於調整好被衝亂的思緒將目光對準門外來客準備大發雷霆時,卻一下子愣住了。
而那位來客看來也沒什麼準備,滿臉驚愕的向後退了一步,隨後喜形於色,可是當目光落在江若藍手裡的斧子上時,也愣住了,目光又盯住江若藍的臉。不過現在卻是滿面怒容,然後……
來人伸出巴掌給了她一耳光,接著是又掐又擰:“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這個沒良心的……”
江若藍只是躲卻不還手,直到那人打累了,聲音也變了調,只剩下地喘粗氣的份。她才攙住來人,將她扶進發屋。
門外看熱鬧的人見沒有了好戲便散了大半,只剩下幾個無事可做地仍在“若無其事”的探頭探腦。
“你……你氣死我了!”那人坐在椅子上,仍氣憤難平。
江若藍遞過一杯水:“媽,喝口水吧。”
紀茹萍頭一扭:“你還是別叫我媽了,我可擔當不起!”
江若藍嘴動了動,還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她坐在紀茹萍旁邊的椅子上,低著頭。
她知道只要回到了這個城市,這一天終是躲不過的。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母親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個沒良心的。
紀茹萍見她半天沒有動靜,氣又來了:“你怎麼不說話了?你當初不是很能說嘛?我和你爸爸那麼勸你不要和那個叫什麼……梓的來著?你看看他叫的那個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我們那麼勸你不要和他走,你偏不聽。那是個什麼人啊,什麼也沒有,就是長得帥點。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可你呢?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就迷上他了,就跟當年迷上那個……那個又叫什麼來著。好像是……鯤鵬吧?要不是他,你不是也像你老姨家的瑩瑩一樣考上大學了,人家現在當了老師?當時你不比她學習好?可你呢?說退學就退學了,學了個什麼美髮,我和你爸也支持你地。結果呢?和那個什麼梓說走就走了。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和我們保證的?一年之內要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到時請親戚朋友都去。這都幾年了?我們還在這傻等呢。先前你還打個電話報報平安,我和你爸也算放心了。可是現在,你是不是都忘了多久沒給家裡打電話了?”
紀茹萍用手指點著江若藍的頭:“啊?半年了吧,這我都少說了。開始我們還以爲你忙著結婚沒時間,可是打過去後居然是停機。我和你爸都急壞了,你說你在那裡人生地不熟的,那個什麼梓一看就是不良分子,把你交給他我們真是不放心。前段時間我總做噩夢,夢裡都是你,不是出了這事就是出了那事。實在放心不下,我和你爸就去了一趟,費了半天勁才找到那個髮屋,結果上面貼著大封條。當時我和你爸嚇壞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打聽旁邊的人才知道發生了兇殺案。你爸當時就暈過去了,你也知道他心臟一直不好。我這邊送他進醫院,那邊就去了公安局。多虧這案子還挺著名的,到那一查就查到了,說是你沒事。我趕緊問他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可是人家哪管這個?我這心啊,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沒良心呢?”
紀茹萍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
江若藍狠狠吸了下鼻子,掏出紙巾給母親,卻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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